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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初七在金秋落叶中漫步于京都街市,拨过熙攘的人群,或许这是她最后一次见其繁华,观其盛景。
而她亦是去拜别了贺琅玥,强忍住眼眶中的泪珠,未让其夺眶而出。
一时看尽远山淡墨,长风云澜,穿过丛林修竹,枫叶霜染。
她再至大理寺后山处的那一面溪涧中,一覆皆是云间水雾,水流傍山而下,被红枫掩映染得昏黄,残叶落下,跌入溪涧顺流,时缓时急。
她蹲卧下身,伸手拍了拍溪涧中的流水。
犹记那日便是在此时,他瞧见了她沐浴时的模样,一时双颊酡红,却又粲然笑之。
过些日子,她或许也便再也看不见这京都山水,云霓变换了。
而在晨时的早朝,墨颠亦是将其上报为之,如何定夺,皆交付于了百官,交付于了贺琅玥。
贺琅玥自是有些私心,但难抵朝臣谏言。
抵了一遭又一遭,才拖延至今,她也不明林初七是如何的视死如归,自请入狱,或是已心死如灯灭,感慨万千。
既做得起江洋大盗,便要担得起责任。
墨颠已然一日未同她过一句话,亦未在朝堂上同她请一次命。
人世冷暖,人情淡漠。
她似乎也算是摸透了墨颠的心思,她若不是百里无痕,是个名不见经传的贼自能安好。
但只若她触及了他的底线她再如何的情深义重,也是无益。
或是自己过于情深,而他只当做浮沉一场空罢了。
如枫残阳,暮昏将近,视野间皆是昏染了流年。
然大理寺中人也是因此极不待见她,因她这百里无痕的身份。
林初七回身一转,从大理寺后门而进,大理寺中极是萧条,而她的眸色亦是澄明,似看穿秋水。
秋风在她的脖颈间吹得冷冽,排排灯火亦是随着日暮西山而其点燃。
林初七伸出手指,接了一片红枫,眸底含泪涌动,这或许是最后的青春华年。
“阿七。”王佑夷从身后唤住她。
林初七回身斗转,隐着悲戚冰凉,“走吧。”
穿过狭窄的道,俨然看见了大理寺地牢,但恰入眼帘的却是墨颠的身影。
他一身官服,束发玉官,很是神气,已经许久没有看见他穿的这般正式了。
他的眸看着她,一言不发,眸底黯然,浓密的双睫终是垂下了眼帘,他敛住双眸不愿再看。
而她却她并无表情,表现的极是淡漠,唇齿间亦无丝毫的情绪。
或许这一面,便是永别,或许擦肩而过,便是生死相断。
王佑夷站在其身侧,也是一言不发,奈何眸中似乎看见了种种,叹息中杂着悲戚,这般少年郎的情爱,他不懂。
分明喜欢,却要故作不言,伤了二人。
林初七雾着眸,朝着大理寺那阴暗狭窄的地牢中行进,潮湿的地牢含着水雾,刹那间擦肩而过,下一刻,便湿了眸。
而这一刻她亦为囚。
大理寺地牢中她甚是熟络,自是不必担忧过的如何,甚至有王佑夷的照顾。
成在暗无日的地牢中,心绪也会变得黯然。
便这般过了三,她已是习以为常。
然朝中却未对她的刑有所定夺,尚有人为她求情,亦有人求将其处死,众口不一。
奈何贺琅玥也不可对她过于偏颇,众人皆知贺琅玥同林初七关系深厚。
如今只能想个法子,护住她。
贺琅玥坐在屋舍中,托着脑袋,眸底生了雾花,则鸢护在身侧,凝之许久,唯闻屋中哐当一道推门声随即破门而入。
她俨然回眸望着破门而入之人,乃是墨颠,此时的他一袭便衣,眸底没有情绪,看似如死水尘灰。
“你,”贺琅玥尚未开口,在大脑中思索了一会儿,道,“你是为林初七而来?”
但在朝堂上他未为她一句话,如今前来是何用意。
“是。”墨颠沉然的眸,显然有些不似往日的他,多了几分萧条寒索。
话音刚落,墨颠扑腾一声跪下。
贺琅玥见到恍惚间拍案而起,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是第一次,墨颠这般同她相处。
饶是她成了长公主时,他亦为如此。
“到底何事。”贺琅玥眸底闪过一丝讶然,直言相问。
“您能否替我去求一下老爷子,让老爷子替阿七去求当初受她恩惠的百姓,为她谏言,堵住朝中悠悠众口。”
墨颠的眸底隐隐多了悲凄,他并非无情,只是不能在众人中表露,否则便是愧对这大理寺卿的身份。
儿女情长固然重要,但也应对得起家国百姓。
否则他便是愧对贺琅玥的提拔,也愧对了自己。
他在她入狱时,便去求了墨辙,奈何墨辙自知晓其身份后便成日郁郁寡欢,不愿理会此事。
他亦是动用了王佑夷为之糖衣炮弹,但却不起丝毫的作用。
如今只能靠老爷子来置办,他是其间最为合适之人,并没有官职,不惧流言。
不似他与王佑夷还有贺琅玥,身上担着的是责任,不能卸之的责任。
“你想起了她?”贺琅玥垂眸看着伏地的墨颠,显然不悦,但只若想起他的难处,便狠不下心将其唾一顿。
“为何不是你亲自去?”
既是有心,为何不亲力亲为,莫非林初七还不足以让他放下姿态去求黎明百姓,只如今在这头跪着她?
墨颠的唇角隐了一丝苦楚,“我定然会随行,只是我这身份不太方便,我乃是大理寺卿,只若在此位上一日,身上背负的责任,便不能弃。”
贺琅玥想来,只觉甚是有理。
但她也不知自己能否劝得动墨辙,身为大理寺卿的独子与一个江洋大盗有了瓜葛,也不知他心里是何想法。
“你若能劝动老爷子,定当能将阿七豁免些许罪责。只若能活着,便好。”
只若能活着便好,这一言揪住了她的心,宋南归出征日久,尚不知是死是活,近日来毫无音讯。
她也盼着他能够活着归来,但仍有冗重的事物等待她为之。
无暇再去多想宋南归了。
墨颠能做到此处已是不易,跪下来求她,卑微至了尘埃。
本以为他是薄情寡义之人,在得知林初七乃是百里无痕后,便与其一刀两断,两不相见,甚至在朝堂上不发一言。
现如今,还能记挂着她的生死,背负责任时,还能为她减免罪责。
这忙,她定要帮,也定要劝动墨辙才可罢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