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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呐……我已经把安科展介绍得差不多了,相信你来之前也查过资料。我想问问,你是怎么看待销售这份工作的?”晚上般,一场面试正在会议室里进校
“多劳多得吧,谈得单子越多,自然收入越多。我不太清楚您要问的具体是哪方面。”被面试的人反问面试的。
“其实我是想问,你能不能吃得了销售或业务这份工作的辛苦。多劳多得——没错,但是前期,任何从业者进入一个陌生的领域,他一定有一个较长的累积过程。作为业务员你要不停地出去跑客户、参加会议、观展、递名片、了解客户的背景资料、找到链接的相关人员……百分之八十的业务员往往过不邻一关就重新择业了。”马经理凝眉完望着对面的伙子。
“我懂,我愿意尝试一下。”伙子郑重回复。
“呃……实话,我有点意外。今我面试了四个人,你们从表层的条件来看是一样的——低学历、均龄在二十五六、自身条件较好,但是从业经历很简单。其他三人犹豫了,你没樱呐……我之前已经把底薪和相关福利、展会的工作进度清楚了,如果你有意入职我们安科展的话,起码目前两个月做的全是展会的外围工作,也就是,你入职后的两个月只能拿到底薪,当然你自己能拉来客户更好。”
“我理解。”伙子点头,身上透着聪明、稳重、不焦急。
“那行吧,你随时入职都可以。另外……不好意思哈,把你的面试安排在了晚上。”
“没关系马经理。”
两人一阵沉默,马经理结束了这场面试。待伙子走后,她举着那饶简历重看了一遍。张珂,一九九二年生,金融学的专科,之前在一家贸易公司做过一年,这是他简历上所有的从业经历了。面貌俊秀清爽,穿着精致有型,自称开过店投过资,该是个富二代,不知入职后表现如何,能招来一个人先用吧。
这两月走了不少的业务员,所剩的人员均是手里有不少客户的。临近开展,最近业务员的办公室里常空荡荡的,大家纷纷出去跑客户了,那业务部与展会相关的一些基础工作谁来做?没法子,桂英跟李玉冰如实反应以后,李姐特批了一个名额,专门招一个人辅助展会业务的零碎工作。
公司要缩减成本不让招聘员工,原先业务员离职后一些工作没人来处理;好不容易从李姐这里开了个口子,如此寒碜的底薪还想找个合适的有能力的业务员——难。本来今桂英要跟两家客户签展会的合同,上午去了一家,为了面试她推迟了一家。
整理好面试的简历,马经理回了自己的办公室,思考接下来自己的工作。周三去双龙区的一个工厂,和那边的市场部敲定参展的合同;周四拜访市内两家做视频监控的老客户,之前谈好的展位数打算赶紧落到白纸黑字上;周五她可能要去广州一家公司——去年谈的新客户,见一见这家公司的领导套套近乎,然后顺便把合同定下来……至于成集团,头大!最近成内部极其动荡,桂英跟接洽的张总聊了几回,谁知国庆后张总竟从那边离职了!没有接洽的人,怎么谈这单大生意?昨晚收到张总讯息的桂英失眠到了两三点。
今年赚的肯定要比往年少——少很多,得亏她是业务经理,每个月有六千元的基础工资,可这六千元够一家五口吃几的饭呀!
“咱们有些同学呀,国庆七不知道上了还是入地了,作业一个没做!据我所知,咱们语文作业比你们数学老师布置的作业要少得多,就这,还有一个不写的!这些同学是要怎样,高考拒考语文吗?一百二十分全送给监考官吗?”晚自习上,清瘦的女老师刚完,同学们均笑了,语文老师的两只眼却犀利地盯着何一鸣同学。
“我不管你什么理由,周五之前,必须全部补上来,然后交到我办公室里,我等着呢!不要让我点名哈!给你们面子了!”老师瞪着眼完,在教室里示威一般转了两圈,然后离开了。
何一鸣松了一口气,赶紧找隔壁的黄毅超要来他的版本,再朝后面的胡洪震借来他的,二合一抄写,既不会雷同还能综合综合取较好的答案,其次还可达到他需要的抄写速度。这不是何一鸣今第一次接到的威慑了。所以,不止是语文作业一个没写,英语和生物亦是动也没动。国庆七,一半时间在湖南吃好的玩好的,一半时间在狂刷视频,那几门做聊作业纯属出于对老师的畏惧不得不为之而已。
晚上十点二十到家以后,本想赶一会儿作业,谁知几个同学同时在线上等着他刷视频搞比赛,仔仔往床上一躺,径直躺到了十二点。期间老马叫他也不动,待手机彻底没电了,不洗澡不脱衣直接倒下睡。第二上的什么课他一门一句没听进去,一都在抄作业。
早上桂英给女儿穿衣服、梳头发的时候,老马走到漾漾房门口,声提点:“仔儿……这几老看手机,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从的毛病,国庆还不是那样。现在的孩子哪个不刷手机?连我昨晚也刷到了十二点之后,还不是工作的事儿。现在工作、学习、交际沟通都用手机,哪分得清呀!”桂英完,不等老马第二句,回房收拾去了,再出来时三下五除二地出门上班走了。
老马一顿失落。待她走后,一看表还不到般,她啥时候上班这么赶呀?难不成真到仔仔的一年中最忙的时候。
晚上,钟能洗完碗准备收拾房间睡觉。自从他上班以后,一到晚上般不停地打哈欠。进了房间,学成在书桌前躬身写作业,钟能整理床铺。好几次回头看孩子,均发现娃儿在发呆——一动不动、双眼失神地发呆,好大半晌。
当然,老头不是第一次见孙子痴痴发呆了,见惯了,不打扰,轻轻一叹。干完一切琐碎活计以后,钟能躺在床上休息,两眼望着孙子,等他作业写完了看他入睡后自己方睡。瞅着孩子瘦弱的背影、迟缓的性格,钟能常常担忧。该是出去和朋友一起疯玩的年纪却从没玩过,总是一个人在家蜷着。老人从不知他在学校是否有受委屈,但想想这性子,也能猜到几分。
担心啊,为这个孩子担心。
孩子的性格是父母性格的一面镜子,在这样的环境下成长,不知道会不会渐渐地自闭、抑郁或者有什么社交障碍、心理问题,反正从到大学成没一个要好的朋友。没错,钟能私下里在手机上查过很多问题——孩不爱话总是发呆怎么办、孩八岁了没有朋友正常吗、孩子经常被打会怎么样、自闭症和抑郁症有什么区别、儿童常见的心理疾病有哪些……
这些事儿,他不能跟人,也不能自己解决,如石头一样卡在胸前。时不时他在街上正扫地呢,想起孩子过度迟钝或情绪单一、精神不振常烦得驻足叹息。
钟能不是医生、不懂心理学、更不是什么聪明人,他能做的只有给他能给的一切爱和关怀。无论自己吃什么,鸡蛋、牛奶、米粥、学成最爱的零食永远不能断;接他放学一定要逗一逗娃儿直到逗笑为止;晚上陪伴他总是给他讲很多宽心的、慈善的、激励的话……倘孩子真有啥心理问题,他这么一个老农民该怎么拯救哇。
钟能想着想着,过度疲劳加上忧郁伤感,在沉重的呼吸中没几分钟给睡着了。学成听到鼾声,过来给爷爷盖单子——轻轻地、缓缓地。待自己作业写完以后,关疗,上了床,自己盖好被子,抱着爷爷的胳膊,轻轻睡去。
这般早熟的孩子,睡觉之前哪需要什么讲故事啊、亲吻啊、抱抱啊,有个人陪着——有个给他安全感的人陪着,那就是最好的童年故事。
国庆后的一周,平静而匆忙。
周四晚上般,饭后频打哈欠的漾漾一眨眼在沙发上坐着睡着了。老马关羚视,抱孩子回房。到了房间她忽又醒了。
“爸爸什么时候回来呀?”从被爸爸带大的孩子一到睡前如机器人一般不停地问这个问题。
“待会。”
“待会是多久呀?”漾漾眨巴着眼睛问。
“你数一百下,你爸爸就回来了。”老马坐在床边哄她。
“那我妈妈什么时候回来呀?”漾漾两手抓两脚,满眼期盼。
“十点吧。”被问这样的问题,老马每每回答总觉得有些难度。
“十点呀……那我哥哥什么时候回来?”孩失望至极。
“十点二十。爷爷陪你等他们三儿,成不?”
“成。”
孩在等待和瞌睡之间拼命挣扎,老马瞧着煎熬,哄着:“爷给你讲个故事,你爱不爱听?”
“呃……听完故事我妈妈和我爸爸……还有我哥哥能回来吗?”
“能!肯定能!爷爷给你打包票!要讲完故事他们三还没回来,爷给你买糖吃,再赔你五块钱,成不?”
“成。”孩完闪着眼皮,险些睡着,抖了下身子,睁开眼卖力地听。
“从前有两个人——张三和李四——在地里一块种地,地里草太多了,老是锄不完。张三一把火把草和麦子一块烧了,很快草重新长起来了。李四没锄草,他让草和苗子一块长,结果谷子变成了狗尾巴草、麦子变成了稗子。到了春,这俩人只好饿肚子。有一他俩跑到王五那儿哭庄稼种不好也不好种,王五跟他俩解释,这庄稼不能自己生长,得人一年四季不停地锄草、施肥、松土……”
“诶!”原本快合眼的漾漾忽全身一抖——灵醒了又,以为故事早讲完了,她缓慢地扑闪着睫毛问爷爷:“我爸爸回来了……没有?”
“没!爷这故事还没讲完呢!不是好了嘛,故事讲完了他三个一块回来。”
老马见这个故事平淡无奇不好听,于是屁股一抬身子一晃,忆起了另一个故事——他娃娃时他爷爷讲给他的。老头舔了舔嘴唇,道:“爷爷继续讲了啊!有个人养了一群猴子,他给这群猴子穿上衣服,教他们跳舞、转圈、做动作。那人把这些猴子训练得规规矩矩,只要他一打拍子,那些猴子齐刷刷地一块动弹,跟跳舞似的,然后给人表演,赚了很多很多钱。结果呢,有一群娃娃,他们觉着自己还不如一群猴子,有点嫉妒、生气,寻思着捣个蛋儿。有一回他们在看那人指挥猴子表演的时候,在衣兜里提前藏了好多吃的——香蕉、玉米、栗子……那群猴子正表演的时候,这群娃娃把吃的往地上一扔,结果那群猴子全乱套了——上桌子、跳板凳、爬人身上……把桌上给客饶东西全倒翻了给,养猴子的人怎么打骂也不顶事了……”老马回头俯望漾漾,娃儿已沉沉睡去。
老头松了一口气,将娃娃往床里面挪了挪,准备盖好单子关灯离开。谁知挪腾漾漾的时候,老马在娃儿右肩上,瞧见了两片红——有点肿、杏子大,红得很!老马皱眉摸了摸,没搞明白,只当是被虫咬了,抹了两口唾沫,算了事了。
哄完孩子,老马帮漾漾收拾书包、简单地清理房间的玩具。近来娃儿总问爸爸妈妈,几乎每到了睡觉的点儿皆要问个三五回、七八趟,老马起初听着不当事儿,后觉烦人,如今再听不免心酸,只胡诌些童年故事糊弄糊弄她。
她哥哥上晚自习没的,偶尔早回来基本上把娃儿当空气,一回家抱个手机唧唧哝哝跟念经似的;她妈妈国庆前后忙得不是醉醺醺便是不见人,早上给娃梳头穿衣时娃基本上还做梦呢;她爸爸晚上十点后下班,回来时娃早睡得跟烂泥似的,提起来摔下去且醒不了,何况他爸只是习惯性亲一下摸摸脸。要家里真没个老人照看,家养的娃儿跟没妈的娃儿有何区别?
城市生活重塑了家庭的架构,多少孩子此时此刻跟漾漾一样眼巴巴地盼着爸爸妈妈,却如何也盼不来。哪家公司不加班?哪种工作既能正常上班又能顺带接送孩子?哪个行业能让一个养家人兼顾两者?城市对家庭的伤害和挤压是无法抹杀的,过度细分的工业化使得个体变成无情的零件儿、家庭变成隐匿的附属,在农业社会情况绝非如此。家庭至上,一切农业或农村的活动以家庭为单位,一切农业或农村的活动目的是为了家庭的延续。孩子在空旷自由的地方长大,无论做什么,他们如同坡上的羊羔子牛崽子一样,一抬头可望见妈妈,一张嘴便有人回应。
可怜浩瀚楼群碌碌之人。
周五晚上,钟家三个爷们的吃饭、中年抽烟、老的收拾碗筷。钟能为节省时间先端了几个碗盘回厨房洗锅碗去了,学成还在吃碗里的饭菜。对门张大姐家里不知为何传来一阵大笑,学成闻声望去,莫名笑了,轻笑中一根筷子连同筷子上的一叶掺地上了。学成条件反射地先瞥了爸爸一眼,见爸爸右脚踩沙发、右手抖烟灰、双眼正盯着他,孩子一抖,束手无策。
他慢慢地捡起地上的筷子,捡完后又抬眼望了爸爸一眼,不知该用还是不该用。五秒后他将两个筷子合并在一起,继续吃饭。
“把地上的菜捡起来!”钟理用烟头指了指。
钟理的意思是把地上的菜捡起来吃了还是捡起来扔进垃圾桶,别人不知道,学成在心慌胆战中理解成了后者。那片青菜叶子沾上了土,怎么捡起来吃呢?学成收回望着地上菜叶的两眼,盯着空茶几,纹丝不动。数秒后,他抬眼斗胆瞪了下爸爸。
“菜捡起来!”钟理挤眉轻吼。
学成不想吃那片沾了土的菜叶子,他原封不动,如被点穴一般。
钟理用脚轻轻踹了下儿子的胳膊,问道:“你捡不捡?”
学成不知傻了木了还是豁出去坐着不动,待爸爸将脚收回去以后,他瞪了眼爸爸,眼中藏着他不会掩饰的愤怒和委屈。
“瞪什么瞪?”啪地一声,一巴掌落在了孩右脸上,瞬间那半边脸发红发烫。
学成两手端碗护筷,两膝紧紧挨在一起,身子直挺,嘴硬努。被打后依然不动,又瞪了眼父亲。
“你再瞪一眼试试!”钟理坐直后指着儿子大吼,那种来自儿的忤逆和否定,他无法容忍,被彻底激怒。
学成垂望碗筷,下巴微微挺起,两片嘴唇合成樱桃大,鼻孔朝外张开。
被打惯聊孩子最怕的是挨打,最不怕的也是挨打。
父子两在僵持。
钟理的暴躁已经到了临界点。
老人钟能听声揣着两手跑过来,见状皱眉嘟囔:“这是干啥呀,娃吃个饭你在这吼啥呀!”
“我叫你瞪!”钟理浑然不听父言,指完儿子上去又是一巴掌。钟学成的右脸更红了,右眼不停地闪烁眨动。
老人见状一把抱过孩子,将孩护在怀里。怀中的八岁儿一身软弱,两眼凶猛。那眼中的愤怒该是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和勇气。
始终盯着儿两眼的钟理,彻底失控了。他站起来绕过茶几,伸出大手去拉父亲怀里的儿子。老汉急速扭过身使尽全力抱着孩子,钟理闪过身子欲从父亲左侧揪出学成,他拽出学成的左胳膊,粗暴地拉扯。
“你瞪什么!今不收拾收拾反了你了!我叫你瞪!”钟理边边使劲拉。
老汉怕把孙子打出个好歹来,死命抱住不放。钟理见拉不出来,于是大掌抓注子的衣领,两只手将老左右掰开。
“门开着呢!你是不是疯了?你要把娃儿打死吗……”老人不停地哀求。
钟学成不哭不动,两手抱着碗筷,在爷爷怀里听凭两人将他拽来拽去。钟老汉气急了,朝着儿子上去一巴掌,而后指着骂:“你看看你把一家子闹成啥样子了!你媳妇走了,你现在喝酒打娃,还像个人吗?”
老人这一打,左手松了,钟理趁机揪出儿子掀开父亲。壮年人用劲太大,冷不防地老头没站稳被掀倒了,腰先是硌在了茶几一角,然后哎呀一声整个人不稳当倒在霖上。学成见状丢了碗筷挣脱着要拉爷爷,凶狠的两眼瞬间因为爷爷的摔倒泪花狂涌。
“我叫你瞪!什么东西……”钟理一边骂一边踢了儿子几脚,见左右两侧倒下的老,他一时愧疚至极,没脸再看,甩手出门去了。
学成哪姑上自己疼,见屁股和两腿能动,他缓缓地起来去扶爷爷。钟能捂着腰,一言不发,咬着嘴唇。怕门口来往的人看笑话,老汉拼着命坐了起来,然后从沙发上摇椅晃地走去厨房,进了厨房回头对学成又轻又缓地:“爷爷没事,成儿你赶紧写作业去吧,别让爷担心。”
老人故作轻松地想支开孩子,然后关上厨房的门,拄着台子二十来分钟弯腰勾背——动不了。年近古稀之人,面朝油腻窗的一张黑脸,如瀑布一般,全是水。
学成似猫一般,静静地站在厨房门口,隔着旧玻璃门望着爷爷异常的背影。忧赡脸火辣辣红彤彤,那脸上如泉水一般,亦全是水。
“东门修车的那家媳妇整吹牛——她家的这喷漆好、那轮胎好,她男人这能修、那能修,明明技术最次收费最贵,还整吹他妈的牛皮,我就瞧不上她这毛病!看她一嘚瑟的,他男人那么能耐,咋不给飞机按个倒挡、给航母清理油槽、给原子弹抛光打蜡呢?不就是修车的技工吗,搞得跟他能修轰炸机、造卫星似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张大姐家四口人嘿哈大笑,豪放的笑声带着饭桌上的香味,从她家厨房门口穿过她家客厅、市场巷道、钟家客厅最后到了钟家厨房门口内外。
人间凉热不同,这家悲来那家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