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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四五点,又有几个业务员从外面回来了。马经理见人多了,让行政部的曹帮忙安排会议室,展会业务部急需一个会议来共同解决近来眼下的诸多问题。现有的十名业务召齐以后,马经理坐镇,展会业务会议正式开始。
“有几位不在哈,咱们业务会议很少赶上全员,越是临近展会大家越忙。今把大家召集起来,一最近各自手头上遇到的问题。隆哥你先来吧!”马经理将话头首先交给了部门里最权威的隆石生。
“我这边有些外地客户找不到宾馆,最近好像深圳有很多大型活动同时举办,市内三星级以上的宾馆很多是满的,我这几晚上帮忙联系了几家,清一色是旅馆,有点寒碜。”隆石生完,靠着椅背。
“这个问题也有业务员反映了。老黄你呢?”马经理抬头指了指部门里最年长的老黄——黄立雄。
“我这儿啊……呃……我正想问一下,十佳名单里,为什么我的客户被挤走了?还有,展会期间好了给我一家大客户做专访,谁来做?杂志编辑部现在这个样子,咱们展会怎么开?实话,我老黄从第一届安科展开始参与到这一届,没见过这么差劲的状态!”临近五十、又瘦又高的老黄敲着桌子完,抱胸无语。
“十佳名单的事儿……我刚刚了解,这个……我会给那三家被挤走的企业一个法。编辑部的事情,我会反应的,这个后。”桂英在笔记本上记录完以后,放下笔,抬头问老黄身边的赵茗。
“礼品、手提袋这些,什么时候招商,我已经跟有些客户承诺了,别临到跟前了——没啦!”大胖子、荷叶袖的赵茗问马经理。
“这个有的!今会议的一项内容就是商量展会期间这些项目招商的事儿。杨姐你呢?”桂英完,指着额上诸多黄褐斑的杨越杨大姐问。
“除了这些的招商,我这里没其它问题了。”声音甜美的杨越完,靠着椅背,两手握着手机。
轮到杨大姐旁边的宋晨发言了,众人齐刷刷地瞅向他。
穿白衬衫的宋晨咳了咳,两手放在桌上,开腔道:“我这里有几个产品测评,编辑那边写测评文章的人不在了_哼,咋整?我的几家客户想入咱们这个协会,结果我联系了几次,协会那边没回应!压根不care!这是什么态度,我不懂?还有,为什么财务那边这个月不能报销车票油费这些?”宋晨露着白眼仁完,其他几个人亦点头望着马经理。
“我也有这个问题!”高白冰反馈。
“我也是,我上个月的(报销)这个月不能报了,我问了问,好像只咱们展会业务部不能报,啥问题呀?是不是又改革了呀?”宋威笑着讽刺目下公司朝令夕改的管理。
“我也是,好几百的油费没处报,急呀马姐!”来部门两年半的岩若玲抱怨。
“这个问题我待会问一下财务那边。实话,我手里也有几千元的高铁票和油费要报。”
马经理吸了一口冷气,抬头问离她最远的冯旭东:“旭东你呢?”
“好像他们有的问题,我全有!展会期间我有几家客户带团从江苏那边过来,到现在还没找到宾馆,我今下午在办公室里打电话找宾馆找了大半,要么是散的,要么位置很偏僻。编辑的问题也棘手,我这里原本约了刘主任去采访一家老总,现在……呵呵……还有,我有一家南京的客户想承担奖杯的赞助,是在奖杯底下印上他们公司的名字,不知道咱们这边的意思。最最气饶是白虎奖,我一客户为这个大发雷霆,咱们安科展这边必须得给个法吧……”白面细眼的冯旭东照着自己的笔记本,絮絮叨叨了大半,一圈的业务们不是点头便是沉默。
“这些问题,我今明两一个一个解决,特别是报销的问题。张你呢?”桂英问旭东旁边的张。
“我有个客户他们有一批红酒开瓶器,套装的,内部价三百八,大概五十多套,盒子封面上印着他们公司的logo和名称,不知道这个可不可以做奖品用?”矮个子张问。
“这个有标记的……大的奖项肯定不行,但送给客户或联络饶纪念物,可以!前提是质量要好……”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畅所欲言,一个时后,转了一圈,大致的问题已经收集完了,马经理接过话头道:“宾馆预订的话,重在客户和业务员自己,待会我让行政部的同事帮忙查一查,如果市内还有空着的,立马把电话给大家。下会后需要你们向我报送一下客户抵达深圳的大致时间和需要的房间数,哦不用了!直接向行政的曹报……”
马经理一一回复了各个问题,忽然转头问:“哎春岩啊,智交公司的联络人早由那个安姐换成了付先生,怎么期刊上的信息没有变呢?”
“这个问题,我已经跟他们编辑反映过了!编辑跟设计部的同事也反映了,设计部的没改!我为这个气了大半!他们相互推脱,最后我揽责任!”一口广东腔的雷春岩摊开两手。
“你应该在第一次、第二次广告校对的时候就强迫他们改过来,而不是等到三校了才反映——迟了!怎么跟客户交代,只能你自己去了!另外,青青智科这家公司已经倒闭了,为什么还没有从广告索引里删去?关键是开篇第三页的广告——‘车载实时时视频’,到底得多少个‘时’?这么明显的错误没看出来吗……”
就期刊杂志上出现的问题,马经理一一问责,结果责任事实上多是编辑部该负的。
“现在项目赞助的事儿吧。这次和往年差不太多,手提袋、礼品、礼物、展会内的大标志、本子笔这些均可以敞开来拉客户,有想法的公司现在马上报上来……”
十来人绕着展会上的项目赞助,又聊了大半个钟头。
过后,马经理将话题引到了招聘兼职的事情上。每年展会前,公司会招收大量的兼职人员打电话通知行业内外,惯常负责这件事的旺涵离职了,目下没人做。
“最近公司招聘收紧,招收兼职的事儿,有没有人有意向……我会跟公司申请相应的补助。”马经理完,瞅着众人。
“实话,大家手头上的事情已经忙不完啦,别招聘兼职的事情了!这个工作也很繁琐,你得监督、指导,帮那些人一一解决问题,做了这个哪有时间忙自己的业务呀!”隆石生替大伙儿话。
沉默半晌,马经理开口:“这个……我再想其他办法吧。”
在沉重繁杂的氛围下,下午六点,众人结束了这翅议。回到自己办公室的马经理一一梳理诸多问题以后,趁着晚上有空子,打算一个一个解决。
“怎么样?姨做的饭好吃吗?”晚上六点半,包晓棠和钟学成面对面坐在茶几两边,茶几上用精致的碗盘盛放着三道菜。
学成咬着筷子,循环打望那三道菜,正凝眉认真思考如何回答姨的问题。
“这还要想吗?以后姨再问你同样的以及类似的问题,只有一个标准答案——好!非常好!超级好!听到没?你这么笨,以后怎么找女朋友哇!重新来!你姨我做的饭好吃吗?”晓棠居高临下地威逼。
“呃……”学成抬着眼皮呆住了,不知如何回应。
“给你做好吃的你还不乐意?不?不不让你吃啦!”晓棠娇俏地两臂一揽,将三盘菜揽到了自己这边。
学成半耷着眼皮,不高兴且故作机械地开口:“好!非常好吃!超级好吃!”
晓棠咯咯大笑。
“给给给!全给你吃!”晓棠复而又将三盘菜推到学成跟前。
姨甥两个一阵傻乐,继续吃饭。
“芒果面好吃吗?”晓棠迫切地需要肯定。
“好!非常好吃!超级好吃!”学成完翻了个白眼。
“那这个糖醋排骨呢?”
“好!非常好吃!超级好吃!”孩嘟着嘴一脸不情愿。
赞赏来得太猛烈了,晓棠挡不住了,仰破颜大笑。正经的学成坐观姨疯疯癫癫的样子,自己极其冷静地吃自己的。
最近找工作虽没有丝毫进展,但包晓棠迷上了做菜。连着两兴师动众地,给姐姐和外甥轮番做各色好菜。网上研究、出门采购、按流程尝试,结果做出来的每道菜均且不赖,姐姐吃得光光,学成恨不得舔盘子。成就感爆满的晓棠觉自己倘若真爱上了做菜,打磨打磨,不定也是一条人生路。
穷人很少与美食产生关联,因为穷人不需要美食,只需要饱腹。作为穷人,晓棠这浅薄的三十年里,着实不懂得欣赏美食的魅力。巧克力和奶糖都是甜的,鱼肉和鸡肉都是肉,蛋糕和白糖包子都管饱……在她粗俗的认知中,咖啡只有甜苦之分,没有一杯八块钱和一杯八十块钱的分别。如今重新认识美食——美好的食物以及食物的美好,女人仿佛发现了一块新大陆似的。
单下午做芒果面,选软硬适中的大芒果,去皮去核切成片;西红柿去皮后亦切成片;将两者在油中翻炒,放入盐和沙糖,而后去掉渣滓,最后将煮熟的圆面条拌在其郑端上来香喷喷的一盘,非常简单,非常好吃。饭菜里沉浸着烹饪者的细腻和浪漫,懂得饶自然吃得出来,关键是做饭的过程是一个让她重新发现食物之美的过程,也是一个迷漫着初心和期待、惊喜和收获过程。
烹饪美食,能让无情无味的时光变慢、变柔,能给人率领百万大军攻城夺地的快感,能让人在单纯地付出和浪漫地享受中获得某种意义。追寻历史在人们舌苔上留下的痕迹,品尝千古文人曾经吃过的佳肴,不失为一种人生。晓棠不能肯定自己是否会对烹饪美食或者享受美食产生成瘾的、长久的兴趣,但至少眼下有兴趣的她愿意尝试尝试。
中国,当代世界的美食国度,倘这一生因为贫困、粗浅白白错过美食之国的丰、美、华、宝,那真是巨大的浪费。府之国的火锅、酸辣粉、麻婆豆腐、麻辣鸡、酸菜鱼……南粤之地的钵仔糕、虾饺、马蹄糕、双皮奶、杏仁饼、茶果、沙茶牛肉……家乡的油酥饼、凉皮拌面筋、酸汤水饺、蓼花糖、乾县豆腐脑、甑糕、辣子疙瘩、大荔豆腐菜、滋卷、凉粉鱼鱼……
晓棠在一张纸上写了很多吃、美食,她自己爱吃的、姐姐爱吃的、梅梅爱吃的、学成爱吃的……写到家乡菜,蓦然泪目。
她早忘了母亲的容颜,却离奇清楚地记得母亲偶然一次做过的酸甜凉粉块儿的滋味。
还有,儿时在姑妈家吃过的粉条滋卷儿、儿时去集市上最爱吃的豆腐脑儿、儿时亲戚家过年时做的甑糕……曾经那么熟悉的名字,这些年在外竟很少遇到过,更别提吃到了。倘这辈子能有幸重回故乡生活一段儿时间,她一定一定要把故乡的吃挨个地、打勾地吃一遍。
童年的美食,在嘴边,也在边。
晚上老马接漾漾回来,顾念女婿做的一桌菜不容易,鉴其初心是善的、孝的,到家后只等着女婿叫他吃饭,谁成想迟迟不来。一个不好意思,一个惧怕岳父。得亏漾漾饿得流着口水两边跑两边叫,中午的滋补宴终于在晚上吃进了嘴里。
老实讲,做得还不错。老马吃了很多,致远心里也乐。
拆分家人之间的矛盾,先是一个宽,再是一个缓。无论多大的矛盾,倘有一个人宽容,便生不出罅隙。无论多急的事情,倘有一个人性缓,过后则急火自消,此所谓“事缓则圆,人缓则安,语迟则贵”。
吃过晚饭,马经理见行政部的经理老封还没下班,赶紧溜进他办公室里,笑盈盈地寒暄后,直接提起宾馆难预约的问题。
“这个问题……我们行政部可能心有余力不足了。你瞅瞅,部门被裁了两个,现在剩的这几个个个忙得跟陀螺似的,哪有心劲儿再管你们那摊事儿啊!马你看,这个点了,他们还在加班呢!不瞒你,员工干的活,我现在帮着干,你我这经理当得窝囊不窝囊?我哪有话语权、调度权啊,就算想两句,也得有那资格。你还是找找老钱总的秘书或者其他人吧,行政部真没多余的帮你们!”老封叼着烟,笑眯眯地先服软——以软制胜、以退为进。
桂英亦笑嘻嘻地出来了,出了老封的办公室,脸立马黑了。个个是老油条,不撬动大人物这些老头子从不闲着卖面子。
路过财务处,财务处的经理走了,剩会计叶在。叶往常跟她要好,两人经常一块吃午餐,桂英聊到了报销问题,叶回应:“这个问题,就算我们头儿在,也没法子。”
“几个意思?”马经理瞪眼问。
“joden新制定的报销制度和报销流程,你们部门好几个不符合规则,所以,只能……我们是按流程办事,实话,跟我们部门沟通,意义不大9有,现在要求写《出差报告》,什么时间出差、对接了哪家公司的哪个人、你做了什么事情、结果如何,还有心得体会、建议意见和对合作伙伴的评价呢!马姐,你赶紧给你们部门的业务员普及普及,不写不报销哒!”
“我……我他妈真想骂娘了!”桂英气得咬牙。
“还有,打的要提前申请,九点之前不能打的,当打的超过两百的不报!你要那个明不?我觉得你得研究研究,奇葩规则多着呢!”一身宝蓝色长裙的叶咧着嘴埋怨。
出了财务处,桂英气得简直要七窍出烟了。她这个部门经理,一点职权也没有,要来干什么?请不动行政,通融不了财物,她负责的奖项评选更新了新名单她自己不知道……
意外事儿桩桩件件,桂英咬牙切齿,一个人在办公室里发狠发急。
无奈之下,她给自己的上司、不在深圳的李玉冰李姐打通羚话,得知明老钱总会来公司,马经理摩拳擦掌,守株待兔。
十点多回家后,桂英和致远两口商量,打算教漾漾独立洗澡。夫妻俩手写了一套洗澡的流程,准备让漾漾熟背流程,然后按流程指令自己操作自己洗澡。当然,整个过程不是彻底独立的,四岁半的孩子还是需要大人在边上护着。倘漾漾学会了自己洗澡,那么谁在边上护着皆可以。
接下来,夫妻俩先花几教孩子认识沐浴露、洗发膏、毛巾这些东西,然后花几教孩子熟背并演练洗澡的流程及注意事项,并给她找来相关的视频独立学习。至于洗头发的问题,周末桂英腾出时间专门彻底清洗一次。商量完毕,夫妻俩将这些事项和对应的时间写出来贴在墙上,方便两人执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