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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正康翻身从指缝钻到巨掌的背面,一手把着巨掌的尾指指根。
肉球的直径粗粗估计都有三十米左右,而它吸收冤魂黑雾所增殖出来的这条手掌差不多长百米一,但粗细并不均匀,因为其有着怪异而不自然的肌肉堆砌方式,大臂的肉过于丰腴显得臃肿,就像填满了脂肪那样,而小臂则有紧绷的线条纹理,肘关节上遍布着蚯蚓环节一样的结构,使其能无死角地旋转,到了手掌这边,鹿正康是能触摸到骨骼的,这部分几乎就是皮包骨的样式,对比手臂都显得很枯瘦,每根手指的横截面直径都是一米左右,鹿正康单手能将其抱牢。
巨掌划过一个斜线,指尖刺入矿洞的边壁,在岩层上留下大片的抓痕,那些闪烁星点的碧蓝色矿石被打撒出来,空气里弥漫开一股子苦杏仁的气味。
鹿正康看准了方向,一脚蹬在巨掌的手背上,朝着肉球所在的区域飞跃而去。
他能看到,肉球表面一张张嚎叫的人脸,它们对着鹿正康发出咆哮,狂猛的气流从它们口中喷出,将鹿正康又吹飞出去。
难办。
半空中,巨掌又一次打来,鹿正康轻车熟路地又翻上它手背,搭个顺风车,回到了一开始所站的地方,他的核能火把还散在一旁,没有熄灭。
吐完气后塌陷下去的肉球又猛地吸气,生怕把自己憋死的样子。
鹿正康想了想,将手锤别在腰带的搭扣里,捡起火把,再从褡裢里摸出一罐搜刮来的变质猪油,这是他用来做火把的原材料,原本应该是淡黄色的猪油在经历不知多久的时光后,长满霉菌,颜色发绿,不过依旧可以烧起来。
鹿正康退回矿道里,这里堆着许多被他打死的活尸,地形狭窄,也不怕那巨掌掏进来。他揭开封口的油布,再从罐底用火把加热猪油罐,这一罐才两个拳头大,勉强是能塞进他的口袋,这才被他仔细携带,否则这瓦罐要是更大些,他也没辙。
等火把将猪油融化,那一股泛酸的油香味直刺喉咙,鹿正康闻着又想打喷嚏又想咳嗽,被这股怪味刺激地皱起眉来。
这就是简单的火油了,鹿正康把油罐照样用油布封好,收进褡裢,冲出矿道。
巨掌正在无趣地摇摆比划着,指尖刮擦洞顶,发出沉闷的嚓嚓声,碎石不断掉落,也不知它怎么就能感觉到鹿正康的出现,或许是进入肉球的感知范围了,巨掌马上就冲鹿正康压下来。
简单躲开这铺天盖地的一掌,直接跳上手背,驾轻就熟地坐了个顺风车,依旧是在半空朝肉球本体跳去。
肉球猛地吹气,鹿正康大袖飘飘,一手举着盾,一手举着火把,在紊乱疾劲的气流中来回躲闪,避开巨掌的袭击,等到肉球一口气吐完,开始吸气时,把火罐拿出来,点燃封口油布,朝着肉球砸过去。
油布在半空燃尽,内里的液态猪油呼的一下绽开来,化作一瓢的火雨,随着肉球的吸气而落在其体表,熊熊燃烧起来。
巨掌惶急地在肉球表面拍拍打打,试图灭火,而那些被火烧着的脸庞在呜哇大叫,被手掌打中的脸庞连鼻子都塌了,场面一时间颇为喜感。
鹿正康眯着眼睛,他是没想到,这肉球居然还留着一些神智,知道趋利而去试图灭火。
他本意没有用火直接把肉球烧死的意思,毕竟它那么大一个体型放在那里,他本打算让它受点伤就好,现在肉球表面燃起许许多多的火斑,它慌得不像样子,这就给了鹿正康可乘之机。
鹿正康落在坑底的浅水滩上,这里的水质很粘稠,不像是水,倒像是油,只是又不可燃,颇为奇怪,他无暇考究水体,只是朝着多面肉球快步飞奔过去。
到了近处,他就看到了许多细节,这肉球明显是无数人体的聚合,那些发紫光的肌肉也是一些被拉长、粘连、扭结的动物躯干,不只是人,还有鼠类、蜥蜴等,没有表皮,骨骼也几乎消失,只在暗红色肌肉条理中留下一些白色的痕迹,随着肉球的涨缩,这些躯干就不断发出紫色的光,而这些光来自于它们躯干里细碎的卵囊状白色器官。
整个肉球的表面突出来大量人脸,它们是在缓慢移动的,就像是泡在水里随着水流和挤压而把脸凸在内壁上那样,一个个都大张着嘴,面容有高度的趋同化,类比于梵高的《呐喊》即可。
鹿正康皱着眉,真够恶心了。
他竖起盾牌,击在一张面孔上,刺入不多,这玩意是实心的吗?
巨掌还在忙于灭火,只是像赶蚊子一样朝鹿正康这边打了两下,眼看着火焰要灭尽了,鹿正康也盯上了这条巨大黑色手臂的基部,也就是胳肢窝的部位,那里,就像是一颗挤爆的脓痘一样,肉球表面有一圈裂口,鹿正康将盾牌背好,开始扒着面孔张开的口部向上攀爬。
他腾出右手,依旧举着火把,双脚快速踩入多面的口腔,以此作支撑点发力,一跳就是六七米,他仿佛壁虎附体一样,在肉球表面斜着游到胳肢窝。
这个地方出奇安全,是个奇妙的安定点,由于这条怪异黑手的小臂短而细,因此碰不到胳肢窝周围的一圈地方,鹿正康甚至可以在这里施施然坐下来,看着巨掌徒劳地在他眼前划来划去,手指努力朝他刺击,但终究差着三四米的距离。
鹿正康将火把插在一张脸的眼孔里,然后举起盾牌,刺入胳肢窝的裂口,再拿出单手锤,砸在盾牌上,一下一下,慢慢凿开更大的裂口,肉球内部相当高压,他刚弄开一个两米长的豁口就有无数挤压着的尸体从内部喷出。
这些尸体表面裹着一层灰浊的消化液,乍然井喷的时候还真有点像一滩呕吐物,鹿正康闻到一股很怪的桂花香,甚至不能说难闻,反倒格外芬芳,只是吸进来的时候,有些呛鼻子。
这些半消化的尸体落在浅水滩里,很快就冒起黑烟,不一会儿,就化成了黑水,而那些黑烟则弥漫开去,变成冤魂黑雾。
尸体消失的地方,原地留下了一颗颗米白色的,脸盆大的球形蛋卵,依旧释放着那股子怪异的香气。
鹿正康还在一心一意的致力于把肉球撕开,随着他凿入深处,他打开了内部的一个空腔,其中有他很熟悉的磷光照射出来,借着这光他看清楚了,空腔里有一株盘根错节的半透明蓝色藤蔓,在藤蔓中央,缠着一个面容仿佛融化的蜡烛一样丑陋的“人”。
鹿正康不好确定他究竟是男是女,因为他看到了男人被切开的肚子里有全套的生育器官。
姑且称他为男人吧,毕竟他的男性性征更显着,而且,最重要的是,他应当就是碎头哥委托鹿正康找寻的那个儿子。
毁容哥慢慢抬起头看向鹿正康,他额头的皮耷拉着把他眼睛的部分都盖住了,可鹿正康依旧能感触到那种注视的目光。
那种曾经是无言深渊眼中流泻出来的磷光,如今也从这个男人的胸膛里流淌出来,这确然是同一种东西,那种光子生物!
男人呢喃着:“仙药来了,仙药来了……”说着,那些延伸到子宫里的蓝色藤蔓仿佛血管一样泵动着,把一颗颗米白色蛋卵输送到空腔内壁上一具具人体内部,随着肉球的呼吸,发出艳紫的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