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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风云再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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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夜原元心里好似波涛汹涌翻滚着一些旧等等东西,许久不曾想起娘的模样,站在家里的庭院深处,或采一朵海棠,或仰首抚弄枝头的新绿,房间里常年弥漫着一股海棠花的香气,说浓不浓,说淡不淡,好像爹和娘的感情,举案齐眉,长相厮守,两两相望时眼波流转处皆是对方的一举一动,衣食饭茶,繁琐杂事,都剪不断割不开那份情意。

大娘曾说那是他们前世修来的缘分,只恨相遇得晚,但终究还是相遇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有化不开的失落和隐藏得很深的艳羡,手放在原元头发上摩挲着,翠绿色和青白色的玉镯在她手腕上叮当作响。

这些场景在后来沦为妓女的原元梦境里时不时出现,断断续续的片段,却只要一条线就能连成一个关于过往的故事。

那时生活在合肥那样的大地方,终归是比安庆城大上不知许多的。印象中的上海就是一个在船上摆渡的梦,摇椅晃,不真实的水中月。

然而仅仅是五年,相隔了五年再回首看那些尘封了的旧事,纵然新生许多感慨,却总是带着许多回味的心态。

这已经是六月中旬的天气,潮湿的味道褪了几分,暑热却仍在继续。

上海的那一场狂风不知疲倦地刮,刮到这个偏远的小地方,搅起一阵风波。

日子越来越近。

第二天水姑娘便风风火火跑到原元跟前来将她所知道的事情一股脑讲述给原元听。

那时,原元正双手抚弄着一枝海棠,那海棠开得早了些,在这不合时宜的季节竟自顾自展开了身姿和容颜,娇艳欲滴的一抹红真真惹人怜。而原元钟爱的百合,也过了繁盛的季节,一朵一朵渐次萎谢凋零,单留下几个孤零零了无生气的骨朵衔在枝头,与绿叶相衬。

“按理说,上海那边与我们也是隔着八竿子打不着的,就算是近来避难的人多了些,但终归是有他们自己的军队管束着的,巴巴的把我们这小地方的新军调过去,劳民伤财不是?”

原元笑着看了看面前这个心思耿直的姑娘,只觉得她果真如那单纯美艳的面貌一般,凡是不加思虑。遂停止了自己之前的胡思乱想,略一思索,找到一个简单直接的途径,问道,“我只问你,当今民国政府军队与起义军队是何态势?”

水姑娘一转身暗自回忆昨夜里许逸泉与她说过的那番话,找到差不多的,连忙补上,“打了这许多时候,如今倒安生了,只还在不停的谈判,说是一山不容二虎,终有一方是要向另一方俯首臣称的。”

原元见她还是有些想法的,这才放心下来与她说道,“说到底起义军是斗不过他们的。只是他们的势力也不容小觑,如此长久恋战下去终究不是好办法,倘或不是两败俱伤,政府也难逃元气大伤的结局。”

水姑娘机灵一动,“要我说啊,起义军也不是不成器,他们争来争去不就是争我们这些老百姓么?倘或真的谈判成功了,起义军乖乖听新军的话,两者和平相处,倒是一件美事!”

原元笑着接道,“你这才说到点子上来了。如今你我都知道双方正在谈判的紧要关头,起义军虽然势处不利却仍然不肯轻易罢休,你说是为何?”

水姑娘这可被难到了,略一沉思,才说道,“姐姐是博学多才的女诸葛,我可比不得。还说早起将这一点子学来的东西来你这里现学现卖,倒不想又让你给问住了……”

原元本就自小聪明,识字以来常常将那书上尔虞我诈之事想个通透明白,又加上爹整日里将那些朝廷大事分析得头头是道,难免受到熏陶。

只是想到这里又要触景伤情起来,好在原元极能控制好自己的。此时见水姑娘开始打趣她,连忙笑着说,“你不知我不知,这是一个大家都不知道的问题。只这天下事哪有不让人猜测的道理,明明白白做出来的事情终归是有目的的,只要顺着那目的往上一寻思,总是能想到几分道理的。”

见水姑娘听了话也不接,便又自己说道,“我也是闲着无事胡乱揣测的。那起义军不肯罢手无非是逃不过两个原因的,一则如此拖下去好为翻身做准备,二则实在不是很明白新军有多大实力。如今看来倒是第二个原因更加有力一些。双方在山东一带谈判,北平等地是新军把手好了的呃,因着战乱倒是上海成了不大的一个豁口。倘若新军再一口气把上海实打实地握住,你说接下来会怎样?”

水姑娘听到这里方才恍然,一拍手笑道,“果然果然!如此一来起义军便再不能小看新军了!便是想翻身也无多大力了!那个成语怎么说来则,回天乏术!对吧?”

原元不语,只笑着点了点头。

转而又想到迫在眼前的离别,如此一别又是月余,虽然短暂也是难耐的想念,水姑娘由许逸泉的话想开去,想到那个对原元情深意重的穆珅穆长官。

“姐姐,你可别怨我多嘴,我听说这一次领军去沪的不只是许副官,还是穆长官打头的,你就舍得?”水姑娘打趣她。

原元心里稍微一沉,这个问题她也是想过的,自打那一日穆珅叫人将那小洋玩意的音乐盒送过来,两人至今还未蒙面,想起那人对自己是真真的重情重义,而自己也是有些想念他的,近日来竟然开始盼着他来,盼着他慌慌忙忙跑进来,不顾众人的目光,一声接一声唤着自己的名字,盼着他柔柔地将自己搂在怀中,盼着他对自己的万分宠溺。

然而心中始终有一个念想,像一盏长明灯一般亮着,原元相信,他是会来的,一定会来的。

想到这里原元缓缓说道,“舍得又怎样,不舍得又怎样,终究不是我的人,倘或他有心定会明了我的心意,倘或他无心就当只是一场无意的邂逅罢了。”

不知道原元此番话到底是说与谁听,爱与情,难分难舍。

水姑娘见原元神色有些黯然起来,连忙朗声开导起来,移花接木将话头转走,“哎哟!大白天倒说起这些个伤感的话来,不吉利不吉利!不如去楼下走走,去向姆妈讨个欢心,让她放咱们出去逛逛!”

说着就拉过原元来,也不等原元回答便匆匆往门口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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