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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林深深痛悔自己为何要多此一举和韩立商量开车逃跑的事儿。
韩立这个不要脸的不光自己收拾起来要去找梁珺,还很缺德地将车钥匙给拔了,理由还冠冕堂皇的,“gps不能用,你们就算开车出去也是死路一条。”
刘佳乐急的眼泪都出来了,“同样都是死的话,我也不想死在这破村子跟前!”
昨天本该死了的赵莺莺在那里尖叫,她都快吓死了。
李林拉着刘佳乐的手安抚,也没好脸色,“开车出去也是一条路,起码还能试试,难道留在这里就能活?这村子根本不正常,活人祭就罢了,死人复活……而且温度什么的根本和沙漠里不一样,简直就是……”
韩立已经拿好东西,将车子锁了,车钥匙扔自己腰包里,懒得理会李林的絮絮叨叨,转身走。
李林着急,追上去想拦人拿钥匙,韩立只是淡淡一瞥。
“想打架?”
李林体型瘦,带着书卷气,显得文文弱弱,韩立这一句话气势上来了,他就不由得后退。
韩立冷笑了声。
……
韩立从梯子上下去时,梁珺还不知来人是谁,正躲在之前韩立搂着她躲过的地方。
手里拎着从赵成哪里顺来的斧子,她方才半天累的气喘吁吁的但都是白费劲,身高限制,她举起手才勉强砍到上面铁链,这姿势使不上多大劲儿,砍了半天也是枉然。
她听着脚步声,攥紧了斧柄,侧过脸小心翼翼往外看过去。
光线不好,她眯着眼看清来人的脸,瞬间松口气,擦了把额头汗水走出去,问了句,“你怎么来了。”
韩立没回答,睇向她手里的斧子,“打算砍断铁链?”
“嗯,”梁珺皱着眉,“但不太顺利。”
韩立看向赵莺莺,今天的赵莺莺比昨天更没生气,脑袋垂着,他一时辨不清人是不是醒着,梁珺在旁边道:“她好像陷入昏迷了,我叫不醒,但我摸是有呼吸的……”
话说一半,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怎么就这么聊上了……
好像头天的针锋相对都不存在似的。
韩立注意力不在这里,唇角动了动,深深看梁珺一眼,“死人的鼻息你也摸。”
“没死啊,”梁珺看着他,“除了体温低一点,其他都和正常人差不多,不过还有一点……”
她摸摸下巴,“我之前和村民问到一件事,她被关在水牢这九天,没意外的情况下是不会有人来看的,也就是说,她不需要食物和水。”
活人哪里有不吃东西不喝水的,眼前这个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说话间梁珺靠近赵莺莺举起斧子,落下之前被韩立挡了一把。
“用斧子砍铁链不现实。”
梁珺自己也知道,但抱着侥幸,“说不定有生锈的比较脆弱的地方呢。”
韩立个子高,手依次扯扯几条铁链,细细打量过,告诉梁珺,“别做梦了。”
梁珺顿时就有些泄气,“你专程来打击我的?”
韩立绕着昏迷的赵莺莺走一圈,“有个办法比较现实,能带她走。”
梁珺眼睛亮了下,“什么?”
韩立视线落在赵莺莺被吊起的手臂上,“把她的手砍断。”
梁珺面色瞬间就变了,煞白煞白的。
“不行。”
她否定的很快。
但韩立目光还没离开赵莺莺手臂,甚至还抬手碰了碰。
梁珺觉得他像个屠夫在看自己案板上的肉,她浑身冷的厉害,脑子里有些很糟糕的回忆翻涌上来,身体僵硬,血液流动都不畅快,空的手一把打开他的手,动作有些大。
嗓音有些不自觉的紧绷,“好好一个人,砍她的手,你做得到?”
韩立沉默几秒,忽然扯下自己左手的手套,并拉起衣袖。
这是梁珺第一次毫无遮掩看到他的左手。
男人小臂的肌肉紧实,接近手腕位置接着机械臂,衔接的那一段皮肤边缘的颜色略浅,可以判断是重创之后新长的皮肉,机械臂在昏暗的环境下泛着冷光。
视觉上有些震撼,梁珺有几秒没回神,也没明白他这个莫名其妙的举动意图何在。
韩立说:“我的手是被人砍掉的。”
梁珺说不出话。
“我来这里也是和那个人有关系。”
梁珺手里还拎着斧子,攥的更紧。
韩立将手套戴回去了,话音和神色一样淡淡的,“你觉得我下不了手么。”
说罢又看向赵莺莺那双手,好像在目测从哪里下手,梁珺从震惊中回神,侧身挡在赵莺莺前面,嗓音干涩道:“就……就算这样,你也不能……”
她思绪有些混乱,只是本能一般地阻止着他。
韩立面色不虞,“看不出你还挺圣母,这么个人也要护。”
梁珺不是圣母,只是见不得这种情景,她脸色还是惨白的,手攥的很紧,甚至有些轻微的发抖。
韩立想扯开她,她忽然举起斧子,“韩立……别逼我,我说了不准你这么对她!”
洞内空旷,回音很大,这突然高了一度的女音仿佛打了几个来回。
韩立静静睨着她。
她眼底泛起水光,两手举着斧子,不是很稳,最后韩立道:“那你说,你打算怎么办。”
她唇线抿的很紧,喉咙里面似塞了东西,发不出声音。
她其实也没什么办法,但她做不到看着韩立砍断赵莺莺双手。
方才那短短数十秒,她的思绪回到十多年前的雨夜里,梁逸生拿着染血的刀站在客厅。
整个客厅都是血,地板上是支离破碎的柳玉言……
她身体不受控地抖的更厉害,但还举着斧子一副保护姿态。
韩立看到她眼泪在眼眶打转,他心口微窒,眉心紧拧,别开脸垂了眼眸,“行了,不砍了,别傻站着了。”
他后退几步拉开距离。
梁珺这才像是放松戒备,手几乎失去力气,慢慢垂下,手中斧子掉落进水池,溅起些水。
她手在眼角胡乱抹了下。
俩人这么静静站了有几分钟,气氛不可谓不尴尬,韩立觉得站下去也不是办法,走出水池抬头看着铁链与洞顶连接的地方。
很快他确定,弄断铁链这个办法是完全行不通的。
铁链不但粗,很牢固,也不知道当初是怎么固定在洞顶的。
梁珺这时也有些泄气,她努力地调整着状态,过了会儿走到韩立身边去了。
再开口,声音小了些。
“我和你说。”
韩立微怔,“什么?”
“你问我对泉之眼知道多少,我告诉你。”
她微微低着头,韩立好整以暇。
“其实我知道的确实不多……”梁珺努力回想,“我看过梁逸生来罗布泊那段时间带的手记,里面有关于泉之眼的内容,但我是很小的时候看的,看不太懂,也忘了很多。”
她深深吸口气,“泉之眼应该像是一种植物吧……但说植物也不太对,它其实……”
她也不知道怎么形容,“有自己的意识,可以依附……或者说,寄生在人的身体里,但具体它本来什么样子,其实我也没见过。”
她说的有些混乱,其实她脑子里也确实是混乱的,“我知道的真的不多,小时候看的手记,很多东西看不懂就没怎么看。”
韩立面色发沉,“柳玉言,是被泉之眼寄生了?”
这个名字刺的梁珺心口一跳,她别过脸,“……可以这么说。”
柳玉言临死前数年过的都非常痛苦,梁珺是知道的。
她问韩立,“你知道的吧……你昨天问赵莺莺身上有没有长出蔓藤一样的东西,那是被寄生的症状,你也认识这样的人?”
韩立说:“我来这里另一半原因就是那个人,我不想她和柳玉言最后一样。”
梁珺面色黯然。
他问:“你知道有什么办法可以让泉之眼离开宿主的身体吗?”
梁珺闭了下眼,“我要是知道,柳玉言就不会死,就连梁逸生都不知道,所以他最后才不得不……”
她没说下去。
那时候,梁逸生为了让柳玉言从痛苦中解脱,用尽各种办法,起初想靠医学手段,带柳玉言做各种检查,但什么也检查不出来。
柳玉言总觉得身体里有东西在动,后来真的有东西动,有时候梁珺会在柳玉言的皮肤表面看到奇怪的凸起,条状,像是植物的枝叶,但它们在柳玉言的皮肤下面涌动。
很恶心,也很恐怖,梁珺那时候被惊吓到叫出声。
柳玉言的眼神当时很受伤,捂住自己的脸哭泣,梁逸生将梁珺拖到了别的房间,又转身去哄柳玉言。
夜晚柳玉言会叫痛,有时候甚至发出奇怪的声音,宛如野兽的嘶吼,梁珺用耳塞塞着耳朵,还要抱着梁叶哄梁叶入睡。
有个夜里梁珺起夜去卫生间,听到厨房里的声响,她走过去,黑暗中看到冰箱被打开,冰箱里的光映照着柳玉言的脸,柳玉言蹲在冰箱跟前,嘴里撕扯着一块生肉,瞳仁里泛着诡异的红色的光,蓬头散发,那模样真和野兽没什么分别。
梁珺当时被吓傻了,平日里柳玉言美丽而温柔,娴静又大方,在她眼前的那是什么东西?
她还没反应过来,柳玉言就朝着她扑了过来……
韩立不语,对于梁珺这个答案他其实也不意外,他出声打断她思绪,“所以梁逸生最后想到的办法,就是杀了她?”
梁珺往后几步,身体有些虚软地靠住墙,摇着头。
“梁逸生没想到任何办法……他有试着割开柳玉言的皮肤把那些东西拿出来,但那东西跑的快,剖开了也看不到,”她手扶着额头,“后来看到那些东西在手臂就砍掉手臂,但……”
这不是什么愉快的回忆,她话音吃力道,“砍掉会再生……那已经不是人类的身体了,有时候那些东西在脸上头上,也没法……”
“所以他肢解了柳玉言。”
梁珺手捂住眼睛,“没用,无论怎么砍,哪怕碎了……还在动……”
她涌起一阵恶心,多年前那种恐惧感好像回来了,攫紧她的心。
地板上,那些断肢和内脏——
都在动……
每一块都在蠕动,发出声音,一堆碎肉居然发出了柳玉言的哭声。
她蹲下身去,捂住了整张脸,又努力地深深吸气。
韩立说:“你是梁逸生的那个养女吧。”
她没有回答,那种恶心的感觉越来越厉害,又带着浓重的压抑和绝望感,将她的心席卷。
他走到她跟前,也弯下身,看到她单薄的双肩颤抖,明明是想继续问下去的,但却有些迟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