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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远镜另一端的情形和九天之前他们初来村子时见到的仪式情景差不多。
李林掌心捏了一把汗,赵莺莺已经跪在地上了。
如果她不能在村民为她松绑之前自己割断绳子,她就没有任何主动权,一旦村民动手,到时她的四肢都没法自助支配。
“她行不行啊……”
韩立将望远镜拿过来,没接李林的话,蹙眉死死盯着那端的女人。
看的细了,能看到她的身体抖的厉害,这个角度里她的手是视觉死角,他无法判断她有没有拿出那把刀。
直有村民抬手拽她手臂时——
她忽然自己站了起来。
手中执了那柄小刀,不知道什么时候划破了她自己的手,她的手上都是血,用刀子对着村民胡乱地比划,她的表情是慌乱惊恐的。
这么远的距离自然听不到声音,韩立眉心皱的更紧,现在村民还是懵的,忌惮她手里胡乱挥舞的刀子,没有直接对她动手,她身后几步远就是泉,这是最好的时机。
她要想活着去看泉之眼,必须趁现在,村民还没有攻击她之前。
韩立一口气提到嗓子眼,只差一点点,然而这时,赵莺莺却没有按照之前约定的那样转身去泉里面。
她见村民忌惮她手中刀子,便就这样举着刀子,脚步踉跄地试图突破村民的包围跑。
一袭长袍样的白衣将她绊的险些倒地,韩立握紧了望远镜,心知一切都完了。
李林还在旁边不停地问:“什么情况,她动手没有?让我看看……”
韩立索性将望远镜扔给了李林。
他心情已经糟糕到极点,身子一动,从车顶直接跳下落地,脚下翻起一层沙,惊的跟前靠着车子的何琇一下子睁大眼。
他打开车门,扯着自己的包,手探进去摸几个来回,有枪有药有各种他在外头常用的工具,就是没有他要找的东西。
顿几秒,才想起,现在已经没烟了。
最后一支烟也让那女人抽了。
他蓦然抬头。
车里空荡荡,哪里还有那女人的踪影。
他攥紧拳,关上车门,后退两步抬头,李林还端坐在车顶,只是已经不再拿着望远镜看村子方向,拿着望远镜的手垂着,人是怔怔愣愣的模样。
“赵莺莺,她,她又被……”
“别说了,”韩立没耐心地打断,“你知不知道梁珺去哪里了。”
赵莺莺被抓回去继续进行仪式是板上钉钉的事,几乎不用想,他给她短刀是为了让她割断绳子争取一个机会活着跳进泉里面去看看泉之眼到底是什么,但她没有听他的话,她自以为自己割断了绳子,有那么一把小刀就能逃出去了。
这种天真的想法果不其然要了她的命,村民多都是五大三粗的男人,也不缺更有力的武器,一旦反应过来,对付她根本不费力气。
韩立心情已经糟糕到极点,赵莺莺打着自己的小算盘,没有配合他,等下一次机会又要十天。
李林愣了几秒,“梁珺?她不是在车里吗。”
“不在。”
李林摸摸头,往四下看了看也没见人,犹豫着猜,“会不会是去上厕所……没好意思和咱们说?”
“她东西都拿走了。”
“啊?”
李林第一个反应是:“车钥匙留下来没?”
“没有。”
李林赶紧从车顶下来了,韩立正低头问何琇,“你看到梁珺去哪里了么。”
何琇摇头。
月光白晃晃,周围都是一望无尽的沙漠,一个人影也没有。
韩立拳头重重砸在车上,李林被吓一跳。
看韩立拉开车门拿包,李林想宽慰他几句,“拿了东西不代表人会走远,毕竟她车子还在这里,她那么精明,没车子逃不出去这个道理她肯定懂,应该很快就会回来的,你别担心啊……”
韩立面无表情,只是周身气压低到了极点,李林被这种巨大的压迫感搞得说话都有些不流畅,“你别急……她那么厉害,不会有事的。”
韩立没说话,将自己的包拿出来后,看李林,“你在这里看着何琇,我去找梁珺。”
李林惊恐地睁大眼,“什么?我不要一个人跟这个……”
他斟酌了下措辞,“我不要跟她单独在一块!”
顶着刘佳乐的脸和身体,但又不是刘佳乐,李林一想到何琇,就觉得周身渗的慌。
韩立一言不发走到车子后面,打开了后备箱,对李林道:“把她塞这里,绳子连到车上,你跟我走。”
何琇瞪大眼,“你们不能这样对我!这个身体是你们同伴的,你们不能……”
韩立耐心告罄,几步迈过来,抬手对着她后颈就是一记手刀,看人晕倒,他抬眸对李林使了个眼色。
李林腿有点软地走过去。
何琇是很可怕,但现在的韩立也好不到哪里去。
……
如梁珺所料,这个晚上,所有的村民都聚集在泉那边,以至于村子其他地方鬼影都不见一个。
她于是绕着路也顺顺利利地到了森林。
一个人,深夜,去这种诡异的地方,对于腿上有伤的她其实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但她没得选,目前唯一有过梁叶踪迹的就是这地方,她不远万里已经来了这里,目的就是找到梁叶,也不可能因为这些困难和恐惧就放弃。
一瘸一拐地进入森林,她明显感觉到这一晚的树林同之前不太一样。
要形容那种感觉,大抵是,整个氛围都有些说不出的躁动。
那一夜初时是幽静的,但今天,她总觉得耳边似乎有风声,树叶树枝簌簌作响。
都是参天的老树,繁茂的枝叶遮挡了天空和月亮,她一只手捏着手电,另一只手拿了那把枪,挪的很慢很小心。
她也没胆子直接扯着嗓子喊梁叶的名字,只是会低低呼唤几声。
这些呼唤都如同石沉大海,消散在风声里,她心口似哽了什么东西一般,呼吸都不畅快,走几步就要停下来凝神听周围动静。
时间感十分模糊,不知走了多久,她再一次听见了那天夜里的声音。
那种如泣如诉,令人头皮发麻的女音凄婉地回响,梁珺这次没再跑,她深吸口气,举起枪,努力辨析着声音的来源,但很难确定,四面八方好像都是这种声音。
打着手电环视一周,视线至原点时,她看到了曾经见过的树人。
像是由树枝藤蔓胡乱拼凑起来的人形,竟也一步一步,走过来,那身形在移动的时候有些抽搐,更添几分惊悚感。
梁珺后退两步,没立刻开枪,克制着内心的恐惧开口。
“我知道你是契子。”
树人动作有个卡顿,那哭泣的女音也弱下去。
她觉察到,继续说:“我不会把身体给你,你再靠近,我会拆了你这堆树枝。”
树人没再动,手抬了一下,又垂下去,紧跟着那种哭声又响起来。
梁珺确定下来,契子不能说话,但很明显是可以听的。
她继续:“我来找人,别挡我的路。”
树人既没有让开,也没有进攻,维持站在她面前一米多远的姿势。
这时突如其来的一阵风,拂过面前树人身上的叶子发出飒飒的声响,这一瞬梁珺竟觉得比之前更恐怖——
明明是连一只眼睛都没有的一堆树枝,她竟觉得它在看着她。
那目光也许是不怀好意的,可她无法分辨,她没办法从这一堆树枝上面辨析任何情绪。
她举着枪对着树人,往侧面小步挪,受伤的腿并不利索,她刚移两步,脚下便被什么绊了下。
堪堪稳住身体,她没敢从树人身上挪开视线,却明显地感觉到脚下有什么东西,正顺着她的腿,往上爬。
她后知后觉低头,那东西已经钻进她裤管,她立刻就觉察到那藤蔓一样的东西是冰凉的,像什么爬虫类的东西一般,蠕动着,顺着她的腿往上。
脑海中顿时除了逃也剩不了什么,她抬腿试图踢开那些东西,手电的光划过,她脚下竟不知何时已经聚集了一堆枝蔓,她的腿又有伤,挣扎便有些势单力薄,用力过大时膝关节痛的钻心,这时前面的树人也是一动。
梁珺已经不若之前镇定,抬手对着树人便开了一枪。
黑暗中枪声响彻森林,震的她自己耳膜都嗡嗡地响。
她喘着气,看清自己打中的是树人胸口部分。
树人身子一晃,心口被打出个洞,手臂却抬起,对着她伸过来,手上的树枝伸长的速度极快,她低头赶紧给树人的双腿补了两枪。
树人跪倒在地,梁珺察觉脚下枝蔓有一瞬放松,她转身头也不回地开始跑。
关节处疼痛变得尖锐,她跛着腿,跑到最后痛的眼泪都快流出来,方向却不是回去的那个,她跑进林子深处,关掉了手电,然后躲在一棵古树下面。
约是百年的老树,树干遮挡她身影足矣,她竭力平复自己的呼吸,往回望了一眼。
后面空荡荡,树人并没有跟上来。
头顶枝叶飒飒作响,她闭眼又睁开,整个世界还是黑暗一片,树枝都变得绰绰约约,每一根都在动,她又盯着身后的古树打量几番,感觉像是陷入一个不真实的梦境,就连背靠着一棵树她都觉得这棵树未必可靠。
但膝盖的痛感又提醒着她,这一切都是真的。
弹夹里只余两发子弹,她将枪塞回包里,然后将匕首拿出,她在脑中迅速盘算。
树人不能说话,但有听觉,目前还无法完全确定树人视觉的情况,虽然攻击过她,但有些动物也可以依赖声波等定位,不过树人的身体其实很脆弱,并不是没法对付。
树枝都是普通的树枝,她攥紧了匕首。
只要反应够快,攻击得当,不要被树人围攻,注意好脚下,在森林中生存下去不是不可能。
现在的问题就是,这么大的树林,如何掌握好方向,尽量不冒险走重复的路,找到梁叶或是梁叶留下的其他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