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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3章 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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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吉儿听罢,顿时全身都哆嗦了起来。

已近黄昏,婆娑的树影中有个白衣少年在缓缓移动。

微弱的日光透过斑驳的枝叶将朦胧婆娑的树影投在少年的脸上,给他一向俊美坚毅的脸蒙上了一层阴影。此时微风扯动柳树的纸条发出一连串模糊不清的叹息,少年仿佛为这奇怪的声音所打动,回过头来久久凝视着那株被扭曲了枝叶在风中瑟瑟发抖的树,一双亮如星辰的明眸在日光的映射下竟然有些微的颤抖,那黑黑的睫毛迎光处在阳光下微微颤栗,而另一面则在阴影处投下了一晦暗不明的露光。

少年叹息了一声,但这声叹息似乎并不能涤荡他胸中郁积的沉沉气体,使得他有一种发狂的冲动。于是他俯身捡起一块石头欲向不远处的月华池抛去,但这个动作停在了半空中就被迫停止了。

他的父皇正一个人蹲在池水边。

此时,少年有些疑惑有点畏惧,想要悄悄地溜掉,但他马上就意识到自己出来不正是要寻找父皇吗?于是他定了定神,朝刘铭走了过去。

原来刘铭竟然在月华池垂钓。

刘铭听到身后细微的脚步声,回头见是刘恪,面上就露出了微微的笑意。

刘恪走过去,和父亲并排蹲在了一起。

一股熟悉而陌生的温暖的气息簇拥在刘恪周围,使得他有一度要流泪的冲动!他的父亲,怎能叫他不爱?他的母亲,还有沐葵、丽华……怎能让自己忘却?可是自己这一走,以后怕是连面都难见到了!

看到钓竿有了动静,刘铭慌忙将它提了起来,却看到已经上了钩的鱼儿却挣脱逃掉了。

刘恪叹息道:“可惜啊,收杆有点晚了。”

刘铭饶有兴味地望着刘恪,使得他忽然感到阵阵心虚,就将头微微垂了下去。

一根鱼竿递了过来,刘铭的话语就在刘恪耳旁响起:“来,让父皇看看高手是如何引鱼儿上钩的。”

他迟疑地接过那杆墨绿色的光滑的长杆,探到了水汁…

微弱的日光映到了平静的月华池上,给一向碧透的湖面染上了一层蜜黄色,这使得刘恪想起幼时因和承乾刘泰争执打架被撕破衣衫时,母亲在烛光下亲手为自己缝补时娴静慈爱的面容,他不由得鼻子阵阵发酸……

“哎呀!”刘铭惊叫了一声,原来他看到一条鱼在刘恪的钓竿下逃脱了!惊呼之后刘铭将疑惑的目光投向自己的儿子,心中暗暗在想:难道他也竟和自己一样也怀了满腹的心事?他今日竟是专程来找自己的?他来找自己究竟是为何事?

正在疑惑间,刘铭就见刘恪讲钓竿放置脚下,对自己道:“父皇,儿臣今日来是有一事相求。”

刘铭狐疑的目光上下打量着自己的儿子,嘴里“嗯?”了一声。

刘恪上前一步,朝刘铭“噗通”一声跪下:“儿臣有事要回吴国,请父皇准许。”

刘铭面上的笑容猛地收敛了起来,眉头微蹙,冷冷道:“是你的母亲让你来的?”

“不,是孩儿有要紧的事要去办。”刘恪不敢看刘铭的脸。

“什么事那么急?父皇这里也需要你。”刘铭冷冷道。

刘恪执拗地跪在地上:“求父皇准许不孝儿即刻回到自己的封地去。”

“你!”刘铭顺手捡起地上的鱼竿朝刘泱背打去。

那坚硬冰凉的东西打在刘恪柔软温暖的后背上又反弹了回来,那少年身子抖了一下,竟是一声也不吭。

刘铭将鱼竿抛在地上,久久凝视着垂首跪在地上的刘恪,徐徐道:“这是你母亲的意思?”

“不,是儿臣自己要回去。”

“难道你不愿留下来陪伴年迈的父皇吗?”刘铭徐徐道。

“朝中能臣云集,九弟更是众望所归,他们定不会使父皇失望。“

刘铭身子抖了一下,心里暗想:刘承乾、刘泰都为了皇位不惜以刀光血影来为自己开辟前程,而他竟然要全身隐退……想至此,刘铭心中的主意更加坚定起来:“朕不许你离开长安半步!”

刘恪跪在那里一动不动。

刘铭“哼”了一声,伸手去拉刘恪的手臂,但当触抚到刘恪的肩时,却感到了他浑身微微的颤栗。刘铭疑惑地望着刘恪。

但见墨绿色的树影中刘恪如缎般掩映的黑发下一张脸儿正在微微颤栗,而他微翘的黑色睫毛下竟凝着一颗珠露……

一刹那,刘铭心中就全都明白了!

“恪儿――”刘铭一伸手就把刘恪从地上拉了起来:“恪儿,朕的好儿子!”他发自内心地呼唤着刘恪的名字,那声音竟是有些哽咽:“是朕对不住你们母子!朕欠你们的注定这辈子也还不清了!”他将手臂搭在刘恪肩上,搂着这个年轻的生命,将苍凉的目光投向了遥远的夕阳,嘴里:“恪儿,你去吧,走得远远的!虽带走了父皇在长安长长的思念,但总算是逃离了宫廷残酷的血腥争斗!但愿父皇这个残忍的决定能使你坎坷的一生过得稍稍顺畅些!恪儿,我的好儿子!”

已近中秋,阴雨绵绵,沐葵却发现沐德殿里却热闹起来了。

沐德殿,以前是魏王刘泰居住之所,刘泰被贬出京后,刘铭就让刘恪住了进来,据此举还引起了一帮以长孙无忌为首的权臣的反对,但不知为何这一次刘铭却没有顺着大臣们的意思。

而今――沐德殿究竟要发生什么重大事件了呢?

自从那次从三生石回来后,沐葵就已经再也看不到刘恪的身影了。她在闲暇时常常在想,一个人要消失是多么容易啊!怎么不见就不见了呢?

还未到正午,宫里却异乎寻常地热闹起来了。鼓乐声夹杂着人们的喧闹声一起排山倒海般涌了过来,使得沐葵有些好奇,还有在冥冥之中的一点莫名的恐惧!她拔起腿来就往人群中跑。

近了!近了!在沐葵越来越恐惧的目光中,那个身穿红色吉服的少年渐渐映入了眼帘!

是的!他没有穿那件雪白的长衣,而是穿了一件大红的吉服!沐葵从来也没有看到他穿白色以外的衣衫,竟惊异地发现――他穿起红色的衣衫来竟会这么好看!在那一刻,她相信除了他再也不会有谁会把庸俗的大红穿出如茨雅致与高贵,也再也不会有人会将吉服穿得如此凝重而超然9迎…还迎…一种凄艳的苍凉……

而他――竟然不是穿给自己看!

沐葵捂住了自己疼痛到极处的心脏,两行热泪涔涔而下……

当经过沐葵身边时,刘恪仿若不经意地往她那里瞥了一下,四目交汇,沐葵在他眼中忽然看到了一丝涌动的泪光!但他“蓦地”转回头去,如缎般翩飞起来的黑发遮住了半边的脸……再也不复回头,牵着他的新娘往前走了……

漆黑的夜,已被红彤彤的灯笼晕染了开来,仿若被秋雨打过的桃花,有一种湿漉漉的浓重的凄艳。

刘彘陪着沐葵站在沐德殿外一处偏僻冰冷的台阶上。

那里沉积了一汪水,被朦胧的灯笼照着,仿若两只诡异的眼睛一眨一眨地泛着绿光。刘彘的脚踩在水上面湿腻腻的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他抬眼望了一下沐葵,但见她面色煞白,一双眼睛被禁锢了明媚的春光,红肿中泛出幽怨的冷光,犹如地上的那潭积水,他心中一痛,轻轻地将自己的手心翼翼地伸过去。沐葵的手冰凉而光滑,仿若夜空中那一缕柔云――虽然抓住了,但冰凉而不可捉摸!刘彘的心阵阵疼痛,轻轻道:“他会出来的,媚娘,三哥不是那种薄情的人啊。”

还要什么?她像那次在三生石畔过的话一般,不奢望他会给自己什么承诺,她只要他的解释――为何要骗了自己?

终于,他出来了。

清冷的夜风里,他的白衣款款在风中飘荡,使得沐葵眼前忽然现出一树摇曳飘零的梨花来,她在内心深深感激他来见自己穿的不是那件会将自己刺激发疯的红色吉服,在那一刻她甚至对他产生了一丝隐隐的期盼――他也许是有不得已的苦衷,若是如此,那自己就该原谅了他。

“沐葵,你不在父皇身边,来此作甚?”他的声音熟悉而陌生。

听到这句冷漠的话,沐葵心里仿若被堵上了一大团棉花,连哭声都难以发出了。

刘恪将沉静的双眸投向刘彘,道:“雉奴,我就要回到自己的封地上去了,也许以后也很难有再见面的机会,祝愿我们今后都能有个好的归宿!”

“啊?你要离京?”沐葵吃力地问。

他的眼睛就像一束黑色的火焰在燃烧,半晌才听到他:“是,没有父皇的召见我以后将不再回长安来。”

“为什么?”沐葵叫道。

刘恪没有话,只是把一双冷冷的眼睛带有一种傲慢和挑衅的姿态投向了刘彘。

沐葵已经知道了答案。

“三哥,是父皇的主意吗?”刘彘问。

“永远留守京外是我的决定。”他没再多什么转身就要离开。

怎么?这就是他的临别赠言吗?

“刘恪――”沐葵追了上去:“你就这么走了……”

刘恪冷漠的眼神没有丝毫改变,他瞥了她一眼,道:“你想听到什么?既然本王已经要走了,就把该的话都告诉你吧。我口口声声对你的爱,只是利用你罢了!因为你是父皇跟前的红人,而且四弟九弟都很喜欢你,刘恪是个野心勃勃处处都要出人头地的人,既想夺得他们的敬慕,又要在才能上胜过他们,所以对于你我也不能放弃!而现在四弟被贬,我也要到江南去……”

“不……”沐葵睁大了一双恐怖的泪眼。

“曾告诉过你,我是一只雄鹰,却没有找到翱翔的空!你难道忘了吗?雄鹰的心在广袤的蓝!”他长笑了一声接着道:“我刘恪贵为吴王,又是父皇最欣赏的皇子,配得上本王的夫人就只有兰陵萧氏贵裔萧云岚Y嘿,你只不过是个的奴婢,还梦想……”

“不要再了――”沐葵捂住自己耳朵大叫道。

他的冷笑像刀子一般割着沐葵的心!沐葵只觉得脑子里有无数的虫子在“嗡嗡”盘旋飞翔,眼前一黑,一个趔趄就要跌倒……

刘恪似乎是吃了一惊,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扶沐葵,而沐葵的眼前一切都不复存在,只有刚才那刀子一般锋利的话语和他熟悉而又陌生的脸,她举起手来朝他狠狠挥去……

只听“啪”的一声,飞舞起来的乱发遮住了刘恪的半边脸,那一瞬他的面容永远定格在了沐葵的记忆里……

他的眼眶微微泛红,脸上却挂着一抹微笑――像是已经圆满地完成了一项极为艰巨的任务,朝沐葵深深地望了一眼,就转身走了――再也没有回头。很久以后,每当回想起与他分手的那一幕,沐葵迷蒙的泪眼里就出现了那个孤独的背影……绿树的掩映下,一个白衣少年孤独地行走着,阳光下他雪白的长衣在她的眼前一闪一闪……

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在沐葵的脑海里不断闪现,使得她一度对眼前发生的这一幕产生过怀疑,但盛怒之下也就根本就没有多想这许多的为什么。

多年以后,无意中在刘彘的口中沐葵知道了事情的内幕,但惟有泪千行,又何能减去她今生的一点悔恨?!

摇曳的红烛恰似熊熊燃烧的木棉花,有一种令人发狂的冲动,刘恪望着烛光发了一会呆,顺手抓过桌案上的酒壶往口中倾去。

一串细碎的脚步声缓缓而来。

刘愫缓回过了头,却见是夫人萧云岚,他没有一句话,复又端起了酒樽。

他的手被一双女饶手握住了,刘恪迟疑地抬起头来,却见那个温润如美玉般的女人朝他静静地微笑着:“从今后我们就是夫妻了,云岚陪你一起迎风沐雨。”着就将酒樽放到自己口边,一饮而下,但紧接着就满面通红咳了起来。

刘恪心疼地帮她轻轻捶背,道:“不会喝怎么强要喝下去?”

萧云岚道:“我若喝一樽你就会少喝一点,云岚愿意为夫君分担忧伤。”

刘恪心中一颤,一把把萧云岚搂到了怀里,低低道:“我刘阄德何能,竟会遇到你们这样好的女人!”

萧云岚将玉手伸过去轻轻在刘恪眼角拭了一下,微笑道:“云岚会代她爱你一生一世――不管你今生会不会喜欢我。我愿意!”

次日一大早,刘彘惊异地发现刘恪来了。因为昨晚沐葵受辱一事,他对刘丬有成见,但又不好不理,只了句:“三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

刘恪脸上没有一丝笑容,他直接对刘彘道:“你是不是还在怪我曾对沐葵的那些绝情话?不管我在你们心里成了什么妖魔的化身,我刘恪都不后悔!因为使她能尽地快彻底地忘掉一个不该记住的人,也是刘恪临走前最后的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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