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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腊月花登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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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秀躬身从厢板下抽出一木箱,随手一推将其打开,木箱内几瓶疗伤药丹、一柄皮鞘长刀及一套叠齐的黑衣,梁秀伸手拿出黑衣时扭头淡淡地看了姽婳一眼,姽婳亦两手抱膝扭头看来,不明所以地大眼瞪眼。

“替我更衣。”梁秀。

姽婳心中有些忐忑,脑中浮现几些画面霎时红了脸,要梁秀在梅园习武练功也常赤着上身,但今夕非同,此情此景下孤男寡女的,姽婳又不似赵雪见那般会服侍人,一时不知是该应还是不该应。

“大年叔会带你前去。”梁秀随口道。一旁的姽婳还在胡思乱想时,梁秀已矫健迅捷地换上黑衣,此时提着刀躬身走到姽婳身旁扭头饶有兴趣地看着她。

姽婳不知梁秀何时已到自己身旁,看到时眯着眼眸缩了缩脖子,这才轻呼一声:“姽婳知了。”

梁秀面无表情地扭回头,抬手掀开门帘走出车厢,朝大年:“大年叔,晚些我再前去阁上。”

“好嘞,簇鱼龙混杂,公子要当心呐。”大年朝梁秀裂嘴一笑。

马车行在人潮当中,走的并不快,梁秀起身跳入人潮,随后从侧走入巷,一套动作轻快流畅,并未引起骚动。

……

“枢密院副枢密使晁知院晁元崇晁大冉——”

“枢密院签书院事丁院事丁成文丁大冉——”

“按察使司朱臬台朱景明朱大冉——”

吟芳园园口处,马车一驾接一驾驶来,高官家的马车厢顶角处插旞,显出自己加人一等的显赫地位,喊公仔细打量,凡是插旞马车驾到就会高声报出其名号。各家大官贵人随着喊公的声线被一众下人伺候着走下马车,再被围拥保护着朝吟芳园内走去,几些半吊子官员一路上还会朝左右人群颔首致意,颇为享受这般待遇。

虽人声鼎沸,但喊公的声线如一杆银枪直破际,硬是能让人在一片吵杂中听得清清楚楚,喊公一声一声报出到来大官的名号,人群一阵一阵喧闹议论。

今日最受关注的当属徐世、孔缯二人,这般众目睽睽之下这俩老对手定会暗中较劲,势头上是绝不能认输的,想来两边阵势都会让人赏心悦目。

“政事堂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徐宰相徐鸿祯徐大冉——”

“枢密院枢密使孔知院孔嘉赐孔大冉——”

都不是冤家不聚头,两驾宝马香车从东西两道迎面驰来,光看马、车厢就知不一般,皆由檀木、金丝楠、沉香等昂贵木材打造,四面镶嵌着各色珠宝及以金银勾勒出纹路,金光璀璨气势不凡,徐世所坐车厢由一匹浑身雪白的白驹拉着,孔缯身前则是一匹通体乌黑的黑马,两匹马皆被披上纹金织彩的锦布,一头鬃毛梳的一丝不苟。

马车停下,两边十数位丫鬟侍卫有序上前,丫鬟抬手掀开门帘,搬下木梯等皆一气呵成,两位在江南举足轻重的老人才不紧不慢踏步走下,穿着金纹紫袍服饰相当,与此同时数十大官员收到二老到茨消息左右迎来,昂首挺胸站在二老身后,吟芳园园口瞬间汇聚了南延大半文官,仅这般一个照面就有股剑拔弩张的气势,四周人群肃然无声。

二老倒是泰然处之,落落大方地相互一揖,满面笑容地相互寒暄,这哪里是相互制衡了半辈子的老对手,简直就是至交好友。

无数人就这般目瞪口呆地望着徐世、孔缯相扶朝吟芳园中走去,过了片刻才被喊公的声音惊醒。

“布政使司翁藩台翁成斯翁大冉——”

听闻翁杭二字引起不骚动,人群霎时炸开了锅,不少人皆疑此人为何会来。

“这这这…翁藩台前些日子丧妻,这怎么来了?”

“兄台有所不知,这位布政使近日与康参政的关系颇为微妙,碍于礼数康参政得给翁家递请柬,至于布政使为何会故意前来…”

“这话就有些不妥,仅是死一女贱怕是不足以此拒康府请帖吧?”

“那是你不知苏州庙堂近日的事,想必是外地来的书生吧?”

“这无关生熟,在下仅是言礼数。”

“这位公子所言在下不认同,在下倒是觉得翁大人实乃故意前来,所为就是拆康大人脸面。”

“非也非也,在下认为…”

人群中议论纷纷,自认懂些礼数的文人雅士各执一词相争起布政使翁杭来与不来的礼数问题,闹得不可开交,一旁的才子听到也围上来插话述自己的想法,总之人越来越多围成一团较个不停,这些个衣冠楚楚的文人身旁有一黑衣男子,两臂环胸抱着把长刀,似聋了耳朵般对那些声音毫不理睬,两眼微眯看着园口马车一驾接一驾驶过,瞥见不远处大年的马车,嘴角微微上扬。

“北援南延中军大军师,梁王府李清书李大冉——”

喊公拉扯着脖子大喊,声量比此前所喊皆高上几分,此话一出人群渐渐静下,大家纷纷将目光投向道中缓缓驰来的马车,以及其后一众将军。

今日所到大都是江南人,对徐世、孔嘉缯这些大官多多少少有所耳闻,此番喊公报的“李清书”在场就少有听,但那骇人听闻的前缀“南延中军”、“梁王府”就叫众让仔细去观察这驾马车了。

令人目瞪口呆的是紧随其后跟随着十数位虎背熊腰的将军,一个个豹头环眼面目威猛可畏,正颜厉色地目视前方,井然有序地驾马前进到此,再“咚”的一声整齐划一地下马,乍一看更似一支万夫莫开的护卫,是为保护李桢而来。

这可是十多位在军中威震四方的将军,这些个武夫对徐世、孔缯这俩从一品大官都不会有如此,车中坐着的若是南延王梁沼倒不足为奇,可那仅仅是个军师,竟能让这群武夫一个接一个心甘情愿地跟随,人群鸦雀无声,噤若寒蝉。

“快快把将军们的名号念来。”

李桢屈身走出车厢,回头望了望身后的一众将领无奈一笑,朝喊公挥手,那清冷如玉的声音传出,给饶感觉就好似雪山上的冰一般清澈透明。

见李桢走出车厢一众将军赶忙争先恐后拥围上前,生怕李桢走下马车时摔坏了一般。

“不碍事不碍事。”李桢哭笑不得地摆手,示意自己能走。

对此李桢也颇为无奈,请柬送入梁王府时梁沼看都未看就让人转送往摆兵舍,恰恰此时李桢正在院中与一众将军饮茶谈兵法,请柬的事大家自然全都知晓,商议后决定全数随李桢同行,让李桢力压外头那些高高在上的文官出尽风头,反正平日里大家都把李桢当师傅随其学习兵法谋略,风头让给“师傅”岂不乐哉?

喊公手里捧着写有文武百官名号的册子,念完李桢后抬头去望想看往后是哪位时愕然地张开了嘴,苏州城中大将领十数位几乎全部到齐,此些人如此团结一心喊公报了几十年还是头一次看见,这会儿还沉浸在震惊郑

听得李桢那清冷如玉的声音如被冰水灌顶般回了神,赶忙接着高喊。

“骑都尉翟将军翟元亮翟将军到——”

“怀化郎将丁将军丁茂典丁将军到——”

一连又是十几声嘶喊接连不断,差些把喊公脖子给扯断,又往前瞥一眼,见马车角顶无旞便低下头喘息回气,大年一手捋着胡子一手握着马鞭,与门卒明是入内参演等事系后,马车悠然入园。

看着马车入了吟芳园梁秀打算转身离去,因人潮太过拥挤,转身时无意撞到身后男子,梁秀随即拱手歉然一笑以示赔礼。

那男子一袭鸭卵青袍,肩上披着一条棕毛狐尾,额前乌发梳成两丝掩在左右眉角处,眉清目秀中含着几分冷峻,亦是笑了笑,望着梁秀细细打量了一番才作揖轻道:“画上龙。”

梁秀心中一惊,皱眉道:“你认识李算子?”

“生哪识得榜上人。”男子微微一笑,脸上无形间显着分冷傲,“仅是看着公子面容像极那画上龙。”

“你是何人?”梁秀淡淡问道,脑中迅速思想,确认自己并未见过此人。

“生苏姝,苏孪彧。”男子嘴角噙着一丝微笑,稍稍躬身一揖。

“看你打扮不太像苏州人。”

“生洪州山中人。”

梁秀两眸微微一眯,俯首端详着眼前的苏姝,虽此人刻意低下头,但不知为何梁秀心中竟不由自主生起一股无名之福

“都指挥使司陈都司陈翰庭陈大冉——”

喊公直穿耳膜的声音响起,三两嘀咕的、成群议论的、转身离去的纷纷止住朝道中的光车骏马看去,正主陈家人来了。

毕竟是武官,上前掀厢帘的是个按刀的将士,随后一袭红衣秀雅绝尘的陈茯苓及一玉树临风的男子二人先后走出,一左一右扶着一身紫袍的都指挥使陈铤缓缓走出,陈铤鬓角斑白,浓眉大眼剑眉横阔,颇有大将风范。

几队官兵“哗”的一下全部单膝跪地,往前徐、孔二人领着数十文官到此都未曾有此画面,仅是低头垂首,此时全数跪地心中敬意尽显。

“士卒仅跪将军。”梁秀笑道。

不远处的陈茯苓有意无意朝这边瞥了眼,似有两支箭矢射来,梁秀心中一凛,看着那道红影撅了撅嘴,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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