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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二豹把活神仙烟馆重新改成肉铺子,王姓后生们不得不再次无奈地涌到福禄寿烟馆里去吞云吐雾。狗旦以海纳百川般的胸怀重新接纳了这群曾经背叛过他的王姓后生们,用他的话说他可以跟他们过不去,却不能跟他们兜里的银子过不去。狗旦知道除了他的福禄寿,村人已无处可去,趁着这个时机他把烟价提了足有三倍之高。往年一块光洋,能在他的烟馆里躺个个把月的,现如今吸个八九天就没了。村人纷纷骂着黑心的狗旦,说他的良心被狗吃了,说他为了挣钱连脸皮子也不要了。狗旦振振有词地说,他当初收烟膏的价码也涨了不少哪,那会儿他们怎么不骂他!
狗旦的烟膏不但对王姓后生们涨价,对刘姓后生也同样涨价。他像变戏法样把当初高价收烟膏而撒出去的银钱,再次从村人口袋里掏了出来。到了快要收秋时,刘姓和王姓各出了一个抽大烟抽败了家的人,这件事给祖祖辈辈以种田为生的刘王坡人带来了莫大的震惊。
最先吸败家的是刘姓里在街面上开油坊的刘金大,他在兄弟中排行老大,村人平时称他为刘金大。刘金大二十五六岁,年纪仅管不大却跟刘金泰是同一辈人。他在街面上开着一间油坊,到了秋后村人的棉籽全要送到他的油坊里榨油。每年秋后就是他发大财的日子,庄稼户们送来的棉籽在他的油坊里堆得比山还高。他和弟弟刘金二两个光着脊梁要榨上一个冬天,才能把油坊里的活全部干完。往年到了半夜三更鸡叫头遍时,村人还能听这兄弟俩吱吱扭扭踩油杆的声音。自从狗旦在街上开起福禄寿,到了冬天村人再也听不到他们所熟悉的“吱吱扭扭”的响声了,取而代之的是刘金二的哭声和刘金大的打骂声。刘金二十七八岁了还没定下媳妇,兄弟俩平时就靠老人手里留下来的油坊过日子。老人不在世了,刘金二还指望着这个油坊挣钱娶媳妇哩。自从刘金大抽起大烟,开油坊挣的钱一天比一天少。刘金二开始不满起来,每次大哥从油坊里拿钱,兄弟俩都要狠狠吵上一顿。到了后来刘金二吵得刘金大心烦了,他再吵他时,他就拿着鞋底子狠狠抽弟弟的脸,抽得弟弟满脸是血。刘金二没法子,家丑不可外扬,他只能一人躲在油坊里偷偷地哭。族人们看不过眼了,在刘金泰的主持下这兄弟俩分了家。反正刘金大也不好好榨油,油坊便分给了刘金二,家里的十几亩田产归到了刘金大名下。
没了油坊,刘金大就断了抽烟膏的钱。到活神仙快关门时,他已把十几年攒下的家底子都抽光了。当他再也拿不出钱来抽烟时,干脆赖在烟馆里厚着脸皮抽起了“饿死鬼”烟。刚开始一天两天的,狗旦也没说啥,村里一时半刻拿不出现钱抽烟的人多的是。到了后来,刘金大越来越不像话竟从村人手里抢烟抽,有几个胆小的后生吓得都不敢进门了。狗旦一气之下,把这个他应该称为叔叔的人从烟馆里给赶了出去。
刘金大尽管分了十几亩地,却从来都没种过,一直是他的老婆拉着娃娃们在种。当刘金大躺在烟馆里一连半个月都不着家的时候,他的老婆曾拉着两个娃娃找到烟馆里求他回去。他嫌屋里人丢了他的面子,当着烟馆所有人的面狠狠捶了她和娃娃们一顿。这件事过后,村人有一个多月都没看到过他的老婆娃娃。一打听才知道,这畜生竟把老婆卖给了临村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光棍,还捎带着把自己的两个亲生娃娃也送给了人家。用他的话说这叫买一送二,要不这么干,哪个肯出钱卖他的糟老婆子。刘金大用卖老婆得来的钱,躺在狗旦的烟馆里美美地抽了几个月的福寿膏。当他再次没钱的时候,便想到了自家的十几亩地。本门中有钱置他田产的当属刘金泰,可他没脸也没胆到他家里去。王姓中也有几个光景殷实的家户,碍于族人的压力,他不敢把地卖给他们。肥水既然流不进自己人的田里,也决不能流到冤家对头的田里。刘金大鲜明的家族立场,让他立刻想到了外来户进财。一来这娃娃没有门户之见,不像王家人竟寻刘家的麻烦。二来这娃娃处事仁义,不会耍脑子亏了他。刘金大想到这些,便跑到进财家里去找他商量卖地的事。
刘金大到来的时候,进财正蹲在院门口垒猪圈,前几天落得一场透雨把猪圈墙淋塌了。进财放下手中的胡基坯子,把刘金大招呼到了窑里。对刘金大这人进财早有耳闻,这是个不务正业抽大烟败了家的二流子。他看不起这种人,更看不起他卖自个儿的老婆娃娃。没钱抽烟就别抽,把老婆娃娃卖了换烟抽,这种事只有畜生才干得出来。当着刘金大的面,进财脸上没有表现出厌恶的表情,他取笑着刘金大:“叔,你咋不去烟馆消遣,找我有何贵干?”
刘金大搓着手不好意思地干笑着说:“财娃子,你愿不愿置地?我把自家的田产全卖给你,你看如何?”
刘金大这话一出口,进财就知道他来找他的目的了。看来这人已走投无路,不得不依靠卖地来维持他那可怜的烟瘾了。进财笑了一下故作吃惊地说:“好端端的卖地做啥?”
刘金大两手举到面前做了个端烟枪的姿势说:“没法子,叔好这一口嘛!”
卖地可不是儿戏,庄稼人没个难处谁愿意卖地啊!卖着容易,再置可就难了!进财劝着他:“你就想不出别的来钱门路了,非得卖地?”
刘金大瞪着充满血丝的眼睛理直气壮地说:“不卖地我抽啥?”
凭刘姓人在村中的势力,进财就是有十个胆子也不敢出手置他的田产。再说刘金大家里的地是能产粮食的塬地,有十几亩之多,要把这些地全置下来没有几百块光洋怕是不行。他就是想置刘金大的地也拿不出银子啊,想到这里进财冷冷地说:“叔,你看我这光景过得,哪有钱置你的地?”
不料刘金大这个败家子早把办法给进财想好了,他笑嘻嘻地说:“财娃子,叔没要你马上把银子付齐,你一年付一点不就行了!”
原来这狗日的是想细水长流,做长远抽福寿膏的打算哩。进财差点没笑出来,他小心翼翼地试探刘金大的底细:“啥价?”
刘金大伸出手在进财面前晃了晃说:“这个数不算贵吧!你一年付上一百块,五年付清不就得了!”
刘金大这么一说,进财不由得心动起来。按理说刘金大的地也值这个数,他没狮子大开口地乱要价。进财在心中盘算着,有这十几亩地再加上他家原有的三亩地如果全种大烟的话,以眼下的烟价几年下来,就能把这些钱全还上。能一下子有十几亩地的进账,这样的好事可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土地是庄户人家的命根子,村中手里握着大把现银的人多的是,他们哪一个不想置地?可要说到置地,哪也得有想卖的主儿才成!如今刘金大把这个机会推到了进财面前,让他感到左右为难。买吧,碍于刘姓在村中的势力他不敢下手。不买吧,就这么一个置地的机会,过了这个村再没这个店了。这事不能急,必须要做得圆满才行。得想个好法子,既不得罪刘家又能买来刘金大的地。进财沉思片刻对刘金大说:“你过几天来,我给你个话!”
刘金大知道这事有准了,他嘿嘿笑着以近乎乞讨的口吻说:“财娃子,你能不能先给叔一块大洋,让叔去烟馆里福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