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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八章 保安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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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洗心社和自省堂成立以来,村中民风与以前截然不同。村人就跟换了一个人似的,个个变得温顺恭良谦谦有礼。看到这情景刘秀才这才明白过来,王秀才要把试点放在村中的良苦用心。从敢为和三豹口中他得知,开办洗心社并不是王秀才个人的意见,而是省里的阎主席要求这样干的。刘秀才感慨地对敢为和三豹说:“难怪阎主席要在全省大张旗鼓地开办洗心社,看来人心确实需要洗一洗!”

有了洗心社和自省堂,村中还成立了“娶媳妇基金会”,会长由刘秀才兼任。遇上丰年视每家田产的多寡,抽取一定数目的粮食折成银钱做为基金。每个家户里该抽多少基金,由邻长统计好后再交给闾长收取,如若不能按期收齐则由闾长自掏腰包。基金收齐后统一交给村长保管,由族长和闾长们监督使用,并把账目详细公示给村人。村中但凡有拿不起彩礼的穷苦人家,只要符合条件全都可以申请娶媳妇基金。光景贫苦的烂干户们,从此再也不用发愁给娃娃娶媳妇了。有了娶媳妇基金还要防止溜奸耍滑的懒汉出现,敢为特地规定了支腮金的条文:有耍钱赌博之恶习者,除之;游手好闲不务正业者,除之。

村人不管家景如何,全都为这个基金会叫好,毕竟这是前所未有的好事!只有那些做了村官的人叫苦连天,他们一文银子不挣却要白白地替村人做事。难怪敢为和三豹要他们选这么多村官,原来他俩早给他们下好了套子。

过了冬至在三豹的组织下,村中还成立了预防土匪袭扰的“保安团”。团长和团副需要胆大的二杆子娃娃担任,不再由村人选举。三豹直接任命启智为团长,四豹为团副。眼下这两人贩牛去了,只好由他和敢为代劳。村中凡是年纪在十四岁以上四十岁以下身无残疾的后生,全都要参加保安团义务保护村民安危。保安团在冬季农闲时节操练,农忙时回家干活。眼下正值冬闲,正是保安团操练的大好时机。

三豹在保安团里干了多年,操练起手里拿惯了镢头的村人有着独到的经验。他先让团丁们熟悉立正和左右转的口令,让他们明白纪律的重要。接下来他才拿着梭子枪,在祠堂里亲手教起团丁们格斗御敌的本事。十多天后,那些使惯了锄把镢头的手拿起梭子枪练习刺杀时,再也不会觉得心慌手软了。那些原先站没站相坐没坐相的后生们,已被三豹操练成了真正的团丁。他们拿着梭子枪走起路来像阵风样虎虎生威,个个身板挺得比松树还直。三豹把团丁们按体格强弱编排为三十个班,并配发了十条洋枪。每晚由三个班拿着洋枪沿村巡逻,一旦发现匪情立即放枪。听到枪声,所有的团丁都要在一袋烟的时间内赶到指定地点集合。

到了年关将近时,各村已先后成立了保安团,这样一来害苦了那些大大小小的土匪,他们不得不舍近求远跑到黄河对岸去趟口子。一河之隔的河南,不时有某个村庄被土匪洗劫的消息传到村里。反观舜地却是平安无事,这不得不归功于村保安团的成立。往年一到年关村人的心就悬了起来,连睡觉也要睁着只眼睛,时刻担心土匪来村里杀人放火。有了保安团和他们手里的那几条洋枪,村人也可以高枕无忧地睡个安稳觉了。他们纷纷称赞着敢为和三豹,这两个娃娃回来给村人办了不少实事。

王秀才回乡考察看到村中秩序井然,人们谦恭有礼相互承让的景象,由衷地赞叹起敢为和三豹的办事能力来。他当初还担心这俩人尿不到一只壶里,没想到他俩配合得如此默契。俩人一文一武一张一驰,就把许多棘手的事给办了。上司的意图在他俩的贯彻下全都落到了实处,没有一处是花拳绣腿糊弄人的。就连邻长、闾长这些虚职也是人尽其才各伺其职。洗心社、自省堂这类组织也发挥了应有的用处。王秀才在村中一显身,就有好心人围住他,向他称赞着成立“洗心社”和“保安团”的种种好处。还有娶媳妇基金会,解决了多少穷苦人家的后顾之忧。王秀才听到这些言语甚感欣慰,这两个娃娃没辜负他的重托,他俩埋头苦干以身做则给公署露了脸。他前后两次回乡,感受到的是村人冰火样截然不同的两种态度。头一次他带着刘玉琼回来,遭尽了他们的白眼和唾沫星子,这一次他又感到了他们火一样质朴的热情。王秀才潮着眼睛客观公正地评价着村中的开明景象:“乡人能有今日这般光景,全要仪仗敢为和三豹!阎主席的村治思想,在他俩手里落到了实处!”

王秀才原先和村人一样,打心里厌烦阎百川搞的这一套村治体系。他觉得这个昔日的同党,只不过是当上省主席想玩一些花样骗取北京的注意罢了。尤其是这个洗心社,名字叫得不伦不类听了就让人反感。上司的命令他也不好不从,只好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打发敢为和三豹回村,没想到他俩还真搞出了名堂。村人的精气神明显摆在脸上,他们待人处事思谋问题的角度与以前已大不同,由不得他不服。他把省里发下来的敕令认真研读了一遍,这才发现让他一直恼怒的阎百川在村治方面的确有过人之处。“救国必先救人心!”,人心若是废了做任何事情都不会成功。“人心为政治之资本!”看来他这个同党,是想从思想上拯救整个民众啊!领会了省公署敕令的核心思想后,王秀才心中少了许多对阎主席的成见,多了份对他的敬重,尽管他曾背叛革命杀了不少同党。他一整套的村本思想和管理体系,还是值得他认真对待的。

敢为和三豹听到先生对阎主席赞不绝口,他俩大吃一惊。先生原先很透了阎主席,如今却到处替他扬名。先生的态度何以转变得如此之快?敢为私下里悄悄问着先生:“不恨阎主席了?”

王秀才感慨着:“我要是在他这个位上,未必就能比他强!只要能福及民众,他做省主席也无妨!”王秀才很想听听敢为对上头这一套村治体系的看法,他说:“敢为,你怎么看洗心社这件事?”

“这是御人之术!”敢为把多日以来藏在心中的疑虑说了出来:“阎主席是想通过洗心社控制全省民众的思想,借以给人洗脑哩!这件事要辩证地看……”

敢为把话咽了回去,偷偷察看着先生的脸色。王秀才心想,敢为能想到这一层说明他还有点主见。他赞许地点着头鼓励着敢为:“你直说无妨!”

“阎主席要是包藏野心想在山西称王,洗心社对民众而言未必就是好事!能够控制民众思想的人,独裁起来是很可怕的……”

王秀才听罢敢为的分析,一时间额上冷汗直流。阎百川要是真有这个意图,后果将不堪设想,那将是三晋民众之祸!他怎么就没想到洗心社背后这层意思,这事要真像敢为说的这样,就太可怕了……

二月未的一天黄昏,进财端着碗正圪蹴在院门口吃饭,一个人影突然在他面前的土坡下闪过后又迅既消失了。进财揉了揉眼睛没看到有人,他只当是看花了眼也没太在意。就在他吃完碗里的饭准备回灶房里再舀时,一句怯怯地叫声传了过来:“财哥!”进财四下里瞅了瞅没看到有人叫他,他正感到奇怪,土坡下面悄悄伸出了一个光溜溜的脑袋。进财定睛一瞧才发现是四豹来了,他回来了启智怎么没回来?进财和四豹打着招呼:“啥时候回来的?”

四豹搓着手局促不安地嗫嚅着:“刚进村,还没顾得上回家!”

“启智呢?他咋没跟你一达里回来?”

四豹没敢搭话煞白着脸低下了头,进财脑子里“嗡”的一声炸响,预感到启智出了事。他俩本该年关前就该赶回来的,过年都没回来,他觉得到他俩这一路并不顺利。进财着急地说:“娃,有啥事你上来给哥说明白!”

四豹环顾左右迟疑地爬上土坡站在进财面前却不敢拿正眼瞧他,他一个劲地伸着脖子朝院里看着。四豹局促不安的样子让进财越发焦虑了,他强压着内心的焦躁缓下口气说:“娃,先回去吃饭!”

“我不饿!”四豹怯怯地看了进财一眼,哆嗦着嘴想说什么却没说出来。

进财叹着气猜测道:“是不是启智出了事……”

“启智……他……他被抓了壮丁……”四豹哭丧着脸从怀里掏出一包银元说:“这是他挣下的,我还没来得及给他,他就……”

待四豹把他和启智这一路的遭遇说完,进财急得话都说不出。眼下的当务之急是尽快把启智找到,可他被那些杀人不眨眼的兵痞子抓走了,这事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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