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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桃花沐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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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装是几天后的事儿,到县武装部领衣服,新兵们迫不及待的换上。闻着那股直钻鼻孔樟脑味儿,心里滋生出一股得意,走路好像腾云驾雾一样,感到自己不是一般人。

不知是刘宏伟身体太瘦太小,还是领的军装太大,那套衣服穿起来显得又肥又长。刘麦囤看到儿子一身戎装,高兴的合不拢嘴。

晚上,村长和本家的叔叔婶婶们来道喜。说些“到部队好好干”之类的拜年话后走了。

刘麦囤说:“明天,买点东西,到何支书家去瞧瞧。”

刘宏伟:“去他家干啥?他在中间一直横着,不让我去,现在去了好像他帮了大忙,还他人情一样。”

刘麦囤:“后来不是帮你的忙了。人不能没有良心,人家真心帮了,人情债要还。”

刘宏伟不敢和大爷执拗,只好妥协:“好吧。明天我去他家。”

一大早,刘宏伟对着镜子照,三斗穿着军装来了。“宏伟哥,走吧。”

“去哪儿?”

“参加松堵的婚礼。”

刘宏伟把这件事儿忘了。昨天换完装,松堵来了,说明天要结婚,让他们两个帮忙操持婚事。刘宏伟感到意外。

松堵说:“她们家让我走之前把事儿办了,连定婚带结婚一步到位,省不少钱,也少多少麻烦。”

“我看是怕你以后有出息,把她甩了,拿个萝卜占住坑。”

松堵很得意,也有点不甘心,说了几句闲话,回家了。刘宏伟和三斗商量,以前三人之间没有过礼,现在一起当兵,以后几年会呆在一起,成为好朋友,今天不去,有点说不过去。

刘宏伟洗漱的功夫,三斗站在院子里,满脸哭相,心神不安。看他滑稽的表情,刘宏伟有点好笑,心里泛起怒其不争的怨恨。

“看你狗日的吊孝一样,好像别人借你一斗谷子还你半斗糠,没死人吧?”

“我心里有事儿,你不知道。”三斗几乎哭了。“刚才山东来人捎口信,说我老婆要回来,让我去接她。”

刘宏伟一惊:“她不是跑了,怎么又回来了。”

“她姐说她回老家办户口去了,办好回来了。”三斗露出一丝苦笑。

“三斗,千万不要信她,她是骗子。你想,如果她回家办户口,怎么也要和你打个招呼,或者让你陪着她一起去。是不是听说你要当兵去了,她想回来再捞点什么便宜。”

“我想的也是。她怕我当兵有出息,想回来和我好好过日子。不管怎么说,她是我花钱娶来的媳妇,想回来,也行,我不能不让她回来吧,那不更亏了。”

“你就把她接回来,先把她办了,生个孩子再说。”刘宏伟给三斗出主意。

路过那片玉米地,三斗和宏伟都忍不住往里面看了一眼,好像里面还有什么秘密一样。刘宏伟道:“昨天晚上我才倒霉,梅香要解手,我让她一个人进去,她害怕,我只能陪着进去。谁知道她小便完了又来大便,我蹲在一边闻着味儿也不好受。刚出来看到你,以为是小偷,你也不说话。你这顿打算是白挨打了。”

“我这一辈子,在何梅香面前算是永远落了下风头,翻不过身来了。”三斗感慨。

“一物降一物,卤水点豆腐。”宏伟有点得意。他为三斗对梅香的无计可施,也为自己刚才一套漂亮的托词让三斗无法反驳而高兴。管他信不信,人在里面干啥事儿,反正他也没有看到。

娶完亲回到家门口,刘宏伟看到杏儿站在门外,痴痴的望着门前大陆上来往的人影。直到看见刘宏伟,才露出一嘴白牙。

“你在这里干啥?”刘宏伟问。

“等你回家。”杏儿抿嘴偷笑,让刘宏伟心里不禁一动,迅即又平静了。

“有事儿吗?没事儿我要去我姑家了。”刘宏伟对杏儿不以为然,显然伤了女孩儿的心。杏儿几乎眼泪都下来了:“怎么了,你当兵走,连和我说话心都没了,你这样对待人家姑娘。”

刘宏伟马上道歉:“这可不是我的真实心思,妹妹。我真的要去我姑家,她们等我去吃饭,不去,我老表要找麻烦了。”

“你是去找何梅香吧,她可是在家里等你。现在,全村人都知道,何梅香送你当兵走,出钱出力,托关系找门路,连亲爹娘都不要了。还有那个王青,以前看不起你,现在听说你当兵了,马上同意和你订婚。她哪是和你订婚,她是和你这身军装订婚。宏威哥,你要听我说句实话吗?”

刘宏伟凑近一步,摆出洗耳恭听的架势。杏儿说:“我看这两个人都和你不合适,她们都是这山望着那山高的人,不会和你白头到老。我劝你还是早点和她们断绝关系。”

刘宏伟道:“那你看,谁对我最好?”

“当然是我。”杏儿声音很低,确是一字一句的说出了这四个字。不料,刘宏伟听后大笑起来,双手拉住杏儿的手说:“杏儿,你是个孩子,还是个16岁的小女孩,我们怎么可能哪。再说,我们村关系这么复杂,老一辈恩恩怨怨,像是瓜秧子扯不出头绪来,我们根本不可能的事儿。”

杏儿从刘宏伟手里挣脱出来,哭着走开了。刘宏伟当兵走后,杏儿到开封姨家面包房帮忙,后来事业有成,远走韩国,再和刘宏伟见面是三十年后的事儿,生出诸多风流孽债。这是后话,暂且不表。

去何支书家的礼物已经给买好了,二斤水果糖,两条彩蝶烟,还有两瓶睢州大曲酒。到何支书家,他们刚吃过早饭。看到刘宏伟进了门,何支书两口子脸上能流出蜜。何支书说:“来家打个招呼行了,还买啥东西呀,外气啥。”

刘宏伟心里嘀咕:“净你娘的假客气,不是看见我买的礼品,你不会这么客气。”心里这么想,嘴上却说:“不成敬意,何支书。感谢你的关怀,要不然,能有我的今天。”

梅香的妈说:“这孩子,穿上军装是精神,不一样了,叫婶好好看看。”

刘宏伟便坐下来,和何支书说话喝水。很快,梅香从她屋里出来了。有点扭扭捏捏,不好意思。何支书视而不见,她娘却不停的给她使眼色,让梅香稳重些。

刘宏伟在和何支书说话的空隙,有意无意的瞄过来一眼,发现了梅香与过去有些不同。几梅香仍然还是那样漂亮,只是脸上有一丝不宜觉察的忧伤。也难怪,十七八岁的大姑娘肯定有不少心事,谁也摸不清。

何支书说:“到了部队好好干,别给大队丢脸。”

刘宏伟急忙应承:“好的,一定好好干。”

“能提干当个官儿最好,不提干转个志愿兵也行。最次也要入个党回来。不要光屁股跑回家。咱大队这几年有几个兵滑子,连个党都没有入上,支部挑个预备干部都很难。”

梅香说:“宏伟,走时把你的复习资料都带上,到部队没有事的时候复习复习,争取考上军校。”

“我的数学物理都不行。到部队肯定考不上。”刘宏伟这才壮着胆子看了梅香一眼,梅香也在看他,两股电流有了碰撞,然后各自移开。

梅香:“我松堵哥的数理化挺好,你们俩互相帮忙,一起学习。”

何支书:“看你想的挺好,到部队不一定分到一起,相互之间不定离有多远。”

梅香妈:“你们几个要互相帮着,团结好,千万不要为芝麻绿豆点事儿生气。”

刘宏伟:“不会的,婶,您放心。”

刘宏伟对何支书说:“我一会要去我舅家,我先走了。”

何支书:“那好吧,梅香送送宏伟去吧。”

梅香:“不用了,我一会还要上班去。”

然后她走到刘宏伟身前低声说:“晚上我去你家找你去。”

刘宏伟几乎是喊着说:“不用送了,都是熟人,不用客气的。”然后给梅香摇摇手,骑上车走了。

好像是事儿赶到一块儿了。回到家,看到王雁在家里坐。刘宏伟打个招呼,转身走开。他现在看到王雁心情很复杂,不知是酸辣苦甜,都是她那个堂妹王青闹的。

看刘宏伟要走,王雁说:“三弟你先别走,我有话跟你说。”

“啥事,嫂子。这么神神秘秘的。不是王青要嫁给我吧。”

王雁说:“还真是王青的事。我叔现在还在我家。她听说你当上兵了,让我和你商量一下,走之前把你们的婚事定下来。”

“王青不嫌我没有本事了。不嫌我们家穷了。”

王雁说:“那个死妮子事多。我是她堂姐,你说能骗她吗?兄弟,你是啥样的人,我心里明镜似的。你将来肯定有出息,到时候别忘了你嫂子就行了。”

刘宏伟说:“嫂子,你恶心我干啥,我不是那块料,至多当几年大头兵就回来了。”

王雁说:“那可不行,兄弟,一定要干出个样子来。”

刘麦囤说:“妮儿,你看这样行不行,如果你妹没有意见,宏伟走之前就把婚事定下来吧。”

王雁看看刘宏伟说:“叔,中,这事儿听你的。”

王雁走后,刘宏伟对大爷说:“这事还是缓缓。王青这个人太势力眼。以前死也看不上我,现在我刚比她强一点,马上180度大转变。有后说不定会怎样?”

刘麦囤说:“女攀高门,这是常事儿。男人有出息,女人才看得上你,没有本事,谁也看不上眼,狗咬拎篮子要饭的。你当兵一走几年,再回来可真是大光棍了。有了出息还好说,没有出息连个媳妇也找不好找。趁现在当兵外出名声好,先定了婚事儿占个窝再说。”

刘宏伟说:“你看着办,以后出了事你别埋怨我。”

刘麦囤看了儿子一眼,没有说话。

第二天,王雁带着王青来了,后面还跟着王青的父母。引来了村里的男女老少几十口子看热闹,叔叔婶婶哥哥嫂嫂的都过来看。王青倒是挺大方,有说有笑,大爷大娘的叫着,搬凳子拿糖,好像自己家一样随便。刘宏伟几个堂兄弟跟着后面叫嫂子,王雁满口答应,不停的往这帮坏小子手里塞水果糖。定婚仪式很简单,没有用“八八流水席”,只是两家父母和村长村里几个长辈坐到一起吃了一顿饭。王青的父亲不爱说话,她妈的话个顶个,毕竟当过村里妇联主任。

王青的娘说:“我说大哥大嫂。我们三口人这么一来,这俩孝的事儿就算定了。别看没有换帖待媒人,礼可是到了。这孩子马上去部队了,以后要有本事当官了,可不能来一封信就把俺闺女给蹬了。”

刘麦囤说:“不会的,弟妹。这拐弯都是亲戚,咋能办这种事。宏伟再有本事,都不能说个不字。有俺侄媳妇在吗,还有村长和左邻右舍的。宏伟啥时候都不敢说拉倒这个事,他敢说我就不认他这个儿子。”

看到父亲表了决心,王雁父母都笑开了。担心没有了,酒桌气氛不一样,村里几个人喝高兴了,开始猜枚行令。

他们喝酒,王青去到厨房帮忙切菜炒菜,被王雁了轰出来:“这里没有你的事,你找他去。”她看刘宏伟在自己的房间里,趁人不注意,扭身钻进屋里。

王青满面红光,羞涩万分。问:“几号走?”

刘宏伟对眼前这个女子没有好感,不咸不淡的说:“26号。”

“我没法送你了?”王青有点羞怯,

“不用。村里统一送到县里。”

王青说:“按照规矩,我们得走个程序,换帖待媒人。现在来不及了,这些省去了,可你也不能空嘴说空话,这么就算定婚了?”

刘宏伟道:“我给你准备了礼品。我大哥从武汉托人买的一块上海手表,38块钱,开封都买不到。本来是给我,现在成了我的定情物。”说吧,便从衣袋里掏出来,递给了王青。王青买了两套衣服,的确良的,不到200块钱。还有一双皮鞋,一只钢笔和一个红皮朔料的笔记本。定情物交换后,刘宏伟算是把终身大事定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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