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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风水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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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昏沉沉,半醒半梦之间,火车经过二十多个小时散步遛弯一样的行走,在一个一眼看穿的小站停了下来。刘宏伟以为还是临时停车。坐了一天两夜的火车,这种小站停车的次数不下二十次,已经习惯了。他眼睛都没挣,靠在座背上养神。

黄宗平站在车厢门口高喊:“准备下车,动作要快,不要娘们儿唧唧。”

车厢里骚动起来,声音却不大。兵们已经成了兵,不乱,不喊,很有秩序的收拾行李,排队下车。刘宏伟下了车,看看车站不大,只有三股道,一个粉了白灰的水泥站牌上,写着“固城”两个隶书大字。

“看来这个地方就叫固城了。”他心里嘀咕。

固城车站是一个小站,几间低矮色灰的平房,几个中老年职工,不见熙熙攘攘人群,没有车水马龙的车辆,不是来往的火车呼啸而过,真看不出是车站。车站后面是一个村庄,叫岗上村,不注意,你会以为这是村里一户人家。

兵们下了车,穿过那道备份的轨道,下面是一块不大的空地,好像是个卸媒卸粮的场地,地上黑乎乎的不见土色。旁边已经停了几十辆大解放,绿色的嘎斯车,还有穿着四个兜的军官来往指挥。

“我要是能穿上四个兜的军装就好了,回家肯定能好好挑一个老婆,不漂亮的,给我磕头也不要。”三斗悄声说道。

刘宏伟白了他一眼:“看你那点出息,当了军官还回家找对象,怎么也要在兰封县城找一个吃商品粮的老婆。一看你就是个一辈子吃窝头的穷命鬼,最高理想吃白面馒头,咋不想着吃油条肉包子,大鱼大肉,猴头燕窝之类的好东西,没有一点远大理想。”

三斗的脸又挂哭像:“我要是有你这样的文化,有你的身材,我敢娶个北京媳妇,天天海参鱿鱼,可惜啊。”

黄宗平过来。一脚踢在三斗的屁股上:“嘀咕啥哪,一路上跟个老娘们儿一样。”

三斗机灵的躲开。黄宗平对刘宏伟低声命令:“一直跟着我。一会儿谁叫也不跟他走。记住没有?”

“记住了,排长。”刘宏伟立正站好。刚当了两天兵,刘宏伟已经知道回答领导的问题要立正站好,注意军姿。

黄宗平露出一口白牙,拍了刘宏伟几下,很柔和很温暖,像是电影中国家领导人接见基层群众代表那样的场面。

三斗凑过头来:“排长和你说的啥?”

刘宏伟低声说道:“让我跟着他,谁叫也不去。”三斗道:“我跟着你走,你去哪儿,我也去哪儿。”

旁边的何松堵也凑过来:“咱们三个在一起啊,谁也不能丢下。到时候分到一个连队,好互相照应。”

原本以为部队在车站附近,刘宏伟的背包也没有放下,一直背着。车出了火车站,穿过站前那条街道,拐弯上了一条柏油大道。这是北京通往石家庄的国道。车辆按照纵队行进,车厢上没有帆布棚,车速快了,怕把兵们吹感冒的,二十辆车如同龟行。车站到部队营房有二三公里,几分钟的路程,如同走了半个世纪。

最早进入兵们眼帘的是一片杨树林,树林下看到一条青砖高墙。高墙前后是白菜地,兵们第一次见到青帮长白菜,还有菜地边上的大尾绵羊。

“这种羊老家没有,却似乎在哪里见过。”何松堵一句话,把车上几个人问住了,大家不看菜地和杨树了,只想羊。

刘宏伟突然想到:“电影鸡毛信,那个放羊娃赶的就是这种羊。”大家欣然。

兵们这时才知道,部队信封上印的通信地址是固城车站,其实,部队离固城车站有三公里。营院紧临京广铁路和京石公路。无论是坐火车,开汽车或徒步行军,只要是北上进京,或南下到中原重镇,这是必经之路,咽喉之道。如果没有这个作用,那些军队首脑机关也不会把一个步兵团摆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大平原上。

团营房修建于20世纪50年代中期,除了团机关一栋三层楼外,其他都是苏式建筑。一水的蓝砖蓝瓦起脊的平房,颜色和火车站的票房一样。如果从空中鸟瞰,整座营房是一个繁体的“军”字。营房的中心是建地30多亩的一个长方形操场,一营处在东北角,东南角是三营;西南角是二营,西北角是炮营。三营和二营中间,是整个营房唯一一座三层青砖蓝瓦楼,里面住着团直属的特务连、通信连。炮营和一营中间是刚起用的新礼堂,红砖蓝瓦,和对面的团直属分队的三层楼楼房高度几乎持平。

车子进了营房,七拐八弯,停在礼堂前。礼堂两侧大部分是一排排碗口粗的白杨树,最显眼的是两棵柳树,一大一小。小柳树紧挨礼堂的墙基,一抱粗细,半死不活。另一棵与礼堂南门几乎平行的,树形如巨伞,枝梢高过礼堂,树身粗细需要三名战士手拉手合抱。在树身高两米多的地方,直楞楞长出一个树枝,一抱粗,与地面平行,枝体蜿蜒前伸,如一条青龙振翅欲飞。

“这么大一棵柳树,要长多少年?”刘宏伟仰头看着柳树,喃喃自语。

黄宗平道:“这棵柳树比我们部队在这儿的时间还长。当年,这里是几座坟,部队驻扎,尸骨迁走了,树留下来。夏天,柳树郁郁葱葱,凉风习习,在操场训练歇息的官兵们抢着到树下乘凉。冬天,整个柳树常挂满雾凇,晶莹剔透,银光闪闪,煞是漂亮。一年四季,都会有部队的干部战士家属竟相前来照相留念。我告诉你,这棵树是我们部队的风水树,从这棵树下走出司令军长师长能拉一车,摆几桌。看看你有没有这个好运气。”

三斗听说是坟上的树,吓得躲开了。刘宏伟心底涌出一种亲切感,用手爱怜的摸了一下树身,心中念叨:“我也许能成为那一车那几桌的人,多多保佑。”

“不过,你要注意,这棵树也有神奇的一面,只要树上有一枝树杈死掉,我们团肯定要出事儿。”黄宗平有点吓人的神情,让三斗和刘宏伟更是好奇。

“你说的这么严重,要是这棵树死了,我们会出什么事儿?”刘宏伟有点抬杠的味道。

“一般来说,柳树是不会死的。如果真的死掉,我估计我们这个部队也没有了。”黄宗平看着大柳树,有点伤感。

兵们一阵轻微的骚动,从礼堂一侧来了一群军官。

看到接兵连长们满脸堆笑的围住一个又黑又粗的军官敬礼寒暄,然后把怀里抱着的新兵档案交给了他身旁的参谋们,算是完成接兵任务回到各自单位。黑粗军官把档案放在地上,给身后一个竹竿一样身材,眼皮挂着肉袋的军官敬礼。“政委同志,我团第五批一百八十七名新兵列队完毕,请您指示。军务股长,杨德操。”

政委还礼后:“请各单位把新兵们带走,今天不啰嗦了,同志们车马劳顿,很辛苦。回去好好休息一下。”

政委站在旁边,不在说话。

黄宗平长出了一口气:“还好,政委没有讲话。要是他老人家发挥起来,估计我们回连队吃晚饭了。”

“他很能讲吗?”刘宏伟好奇的问。

“政委就是靠耍嘴皮子起家的,本职工作,熟门熟路,随便扯个话题就能讲一上午。”黄宗平悄声说道。

杨股长指挥站在旁边的干部进来调兵。新兵们挺起并不结实的胸膛,满怀希望的期待着能被先挑走,尽管她们并不知道是什么单位来挑选,对他们有没有好处。她们凭直觉感到,好单位肯定首先挑选,能被首先挑中肯定是好单位。其实,并非如此。首先挑选的是团里特务连,那个身高1米90,体重一百多公斤的特务连连长,只是在队列里穿梭了几趟,就把这批新兵里12个有模有样的兵给提留走了。然后是通信连,导弹连,工兵连。各个营不再挑选,就象集市上处理萝卜白菜一样,军务股长一集合,随便一拔拉,说:“这边五列去一营,这边四列去二营,剩下五列一半去三营,一半去炮营。各单位把人带走。”

刘宏伟始终看着黄宗平,他一使颜色,刘宏伟就站在这个队列里,三斗在屁股后面紧跟着。几次调整,刘宏伟和三斗分到一营炮一连。何松堵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被归堆儿到二营,要哭的样子。

兵们的命运就这样简单的被决定了。刘宏伟原想着到部队后在进行一次考核,审查,以及自己连续几天设定的种种迎接考核试题的答案,如今统统都成为无用的东西。这件事儿让刘宏伟明白,人生就是这样,没有迈过那个高高的门槛前,总感到门槛后面有不一样的风景,一旦迈过,映入眼帘的依旧是生活图画,只是不同一群人而已。

以大柳树为中心,兵们排着队,四散走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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