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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宝贝外孙吴天宝死后,马老夫人悲伤过度,气色一直不太好,她由慕容清薇扶着,进了济阳侯府。
十几年前,慕容老夫人孔氏还在世时,她是这济阳侯府的常客,她与孔氏交好,对于济阳侯府,她可谓熟悉得很,不过孔氏过世后,尤其是慕容鹤继承了济阳侯,她就再也没有来过济阳侯府。
马老夫人是诰命,慕容鹤的亲娘赵氏到现在都没捞到,赵氏当即脸色变得很难看,她可没忘了,孔氏当年在世的时候,和这个马老夫人姐妹相称,她还给马老夫人端茶送水,甚至还下跪过,赵氏开始坐立不安,心里更骂儿子慕容鹤,对慕容清染这个小丫头的话言听计从,难道他不知道自己的亲娘曾经受过马老夫人的羞辱吗,这个不孝子!
“马老夫人,请上座。”在马老夫人面前,王氏不敢端架子。
马老夫人扫过众人,在场的女眷有些眼熟,也有些陌生,但都是她的小辈,她足以在这里倚老卖老。
“恕老身眼拙,济阳候夫人,坐在上面的那位是谁啊?”
手指赵氏,马老夫人却明知故问。
王氏尴尬道,“这是我们侯爷的亲娘,是我们济阳侯府的老夫人。”
“糊涂,那个位子除了老侯爷的原配妻子,谁还有资格坐那里!”马老夫人当头骂王氏,“可怜我那老姐姐死得早,你这媳妇竟认不得自己的婆婆!”
王氏被骂得没脸,但又无法反驳,谁教这是事实,即便赵氏是侯爷的亲娘,从名分上说,不过是老侯爷的姨娘,侯爷真正的嫡母是孔氏,永远都轮不到赵氏。
赵氏气得哆嗦,面上却装得大度道,“来者是客,兰瑛,请马老夫人入座。”
“怪不得这济阳侯府越发乌烟瘴气,尊卑不分,连一个下贱姬妾都坐上主位了。”马老夫人讥讽笑道,“济阳候夫人,你也算受过朝廷敕封的诰命,不是什么普通民妇,这主贵仆贱的道理,你怎么不懂啊。”
马老夫人的话说得很明白,赵氏是妾,是仆,坐在上头,与礼不合,让她跟赵氏挨着同坐,是降了她的身份。
慕容清婷、慕容清萍便在一旁瞧热闹,虽说赵氏是她们的祖母,但赵氏疼爱的是慕容清鸾和慕容珍,跟她们一点都不亲,看赵氏受气,她们心里解气。
慕容清婷不介意落井下石,“娘,马老夫人所言极是。”
“娘,这么多人看着呢,为了我们侯府的颜面,您就请祖母先暂避一下。”慕容清萍亦小声道。
王氏为难,心里却骂慕容清婷和慕容清萍,感情得罪赵氏的是她,她们这两个小贱人倒是会见风使舵。
“唉,老姐姐,你这老二媳妇果然不及老大媳妇。可惜上天不长眼,好端端地夺了你的佳儿佳妇。”马老夫人抡起拐杖,“济阳候夫人,既然你不敢,那就由老身来。老身今日个要替死去的老姐姐清理门户,正一正这济阳侯府的门风!”说完,就朝坐在上头的赵氏打去。
“快来人啊,拦住她!”赵氏吓得白了脸色。
满堂的宾客皆来劝阻,有人出声道,“马老夫人,您老人家暂且息怒,何必同一个下贱妇人一般见识。”同是名门望族的嫡出,有几个世家夫人在得知了赵氏的身份后,自然是站在马老夫人这一边。
“娘,众怒难犯,为了侯爷,请您先忍一忍。”赵氏的身份实在上不了台面,否则以侯爷的身份,自己的亲娘怎么连末等的诰命都敕封不了,王氏扶过面色慌乱的赵氏,小心翼翼道。
赵氏不甘心啊,自己熬了几十年,好不容易熬到孔氏死了,孔氏的儿子死了,熬到她儿子慕容鹤当了侯爷,可她怎么就不是侯府的老夫人呢!
然而在场宾客轻蔑的眼光,让赵氏还是羞愤难当,就算她舔着脸继续坐上座,可她儿子慕容鹤的名声便毁了,本来弟承兄爵,已是满城风雨,她这个亲娘再给儿子添乱,岂不是害了她儿子。
“坐这里我头晕,兰瑛啊,扶我到那里坐会儿。”赵氏不得不妥协,慕容清婷和慕容清萍二人捂嘴偷笑,慕容清薇摇头。
“老夫人,请上座。”身为马老夫人孙子的妾室,伺候马老夫人是慕容清薇的本分。
马老夫人看了她一眼,“清薇啊,你可别骗我。”来看已故老姐姐的嫡亲孙女慕容清染,是马老夫人此行的目的,但还有一个更重要的,那就是杀害她外孙吴天宝的凶手,可能藏匿于济阳侯府,她要慕容鹤交出韦虎,为她外孙报仇。
“清薇不敢。”慕容清薇心虚地低了头。这个法子是五妹慕容清染教她的,就连说话,也都是拿捏了分寸,免得让马老夫人起疑,至于韦虎在不在济阳侯府,只有五妹慕容清染一个人知道。
得意什么,早晚我让我儿铲了你们定远伯府!赵氏坐在偏远的位子,眼里冒火,恨不得撕碎了马老夫人,凭什么,这是她儿子的侯府,也就是她的府邸,这个马老夫人竟敢在这里对她出言羞辱,这笔账,她一定要让儿子给她讨回来。
慕容鹤赶到时,赵氏看到儿子,就有了底气。
但慕容鹤不比赵氏,他当了十年济阳候,有些事他知道如何进退,济阳侯府的脸面比什么都重要,这个时候委屈自己的亲娘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马老夫人远道而来为小女加笈,本侯不胜感激。”场面上的话,慕容鹤说得冠冕堂皇,即便济阳侯府与定远伯府这些年是死对头,他和定远伯马荣更是水火不容,但马老夫人既然来了,于面上,他不敢对她怎样。
“染儿这丫头,是你嫡母的亲孙女,你有心为她办及笄礼,老身也不妨为她锦上添花。”马老夫人是瞧不起慕容鹤的,这一点她和她儿子定远伯马荣很像,瞧不起慕容鹤的出身,还有他继承侯爵之位的名不正言不顺。
慕容鹤干笑,“想嫡母在世时,我济阳侯府与定远伯府走得甚近,这齐州一带,除了我济阳侯府,就属定远伯府为大。马老夫人,倘若往日有些误会的话,今日个,我们也将误会解开,于济阳侯府,于定远伯府,都是好的。”
“济阳候这般说,那老身也不客气了,我外孙吴天宝死于你济阳侯府恶奴之手,此事?”马老夫人当着众人之面,干脆道。
定远伯府与济阳侯府的争端,这些年不断,近日的这一起打死定远伯府吴天宝一事,更是将两府的矛盾推向了顶端。
马老夫人这么问,是借众人施压于慕容鹤,慕容鹤本就无心庇护韦虎,不过被马老夫人逼问,他心里就不痛快,好歹他也是个侯爷,爵位比定远伯高了一层,马老夫人再德高望重,也没资格审问他,“此事本侯已经命郑知府再查,有结果,本侯一定派人通知马老夫人。”绕弯子拖延,是慕容鹤最擅长的,而且官府办案,从来都是十天半月,如遇到这种案子,一年半载也结不了。
马老夫人讥笑道,“平阴县衙那么多衙差亲眼目睹贵府的韦姨娘之兄杀了我外孙吴天宝,人证物证都有,侯爷竟还跟老身说要继续调查,怎么,当老身年老可欺,还是当我定远伯府可欺!”
“韦虎在逃,侯爷已派人去追捕,请老夫人稍待几日。”郑知府忙出声为慕容鹤开解。
追捕了这么久,连个人影都没看到,让她等到什么时候,马老夫人心道,原本她对慕容清薇的话将信将疑,这会儿听了郑知府和慕容鹤的狡辩,她就不再怀疑慕容清薇了,或许,慕容清薇是知道韦虎下落的。
马老夫人和济阳候言语间一来一往,看似平和,但却是争锋相对,在场的宾客哪个没看清楚,看来这定远伯府与济阳侯府不和,远比传言中可怕。
“侯爷,宾客都已到齐。”常管家手捧名册,走过来,对慕容鹤道。
慕容鹤道,“那就开始吧。请五小姐。”
马老夫人压下心头的怒火,今日个到底是老姐姐孔氏的嫡孙女的及笄礼,她要问罪济阳侯府也不急于这一时,就当是给老姐姐孔氏一个面子吧。
满堂宾客皆入座,王家夫妇两挑了个显眼的位子,韩氏的旁边是郑夫人和郑小姐。慕容清婷、慕容清萍凭借自己的身份,刺史夫人,侧妃娘娘,皆越过了众人,坐在了前面。赵氏就被挤到了角落,气得要吐血。
“有请五小姐!”常茂一声大喊。
紧接着,守在正堂门口的小厮挨个传话,“有请五小姐!”
礼乐之声响起,红绸一路直铺到正堂。
所有的人都翘首期盼,济阳侯府的五小姐,究竟是如何的模样,如何的品行,如何的气度?
十年来,济阳侯府从未这般隆重为府中小姐举办过及笄礼,慕容清婷、慕容清萍这样的庶出小姐,在及笄那年,也只是收了慕容鹤送与她们的珠宝首饰,加绫罗绸缎,就这么草草了事。此刻,这二人眼里是嫉妒的,人一旦过了年纪,哪还有再补回及笄礼之说,她们没有,就是这辈子都不会有。
远远地,一身深色曲裾的少女缓步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