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小丽做个榜样

八月底，天和拿到驾照。天和去高阳拿驾照那天，许姨到修车店问三儿：“厂里还要会计吗？”三儿肯定地回答：“当然要哇。”许姨又说：“你叔还担心呢，到时不要会计。”

“你们真是，”三儿埋怨道，“这事也担心。不要会计也要天和。”

许姨感激地笑笑：“就是不知道天和愿意不愿意。”三儿疑惑地问：“他不都答应叔了吗？叔死了还变卦呀？”许姨摇摇头：“我哪知道哇？我都问了，问上脸也不跟我说。”

“上班就说话了。”三儿安慰许姨，“现在还在楼上呆着不下来？”

许姨摇摇头：“不在楼上呆着了，一天到晚坐厨房里看电视，天要亮了才睡觉。早上我把早饭做好了，他快吃中饭的时候才起来，吃完早饭又看电视。我说给他做点饭，他说他吃饱了，不饿。晚上再做给他吃。”三儿笑道：“他倒是好养活。那叫他到店里吃饭。”许姨无奈地说：“早跟他说了。我说你到店里吃去，给钱。路又不远，晃晃就到了，不干。”

“吃点饭给什么钱哪？”三儿捏捏脖子，“不会这家伙真傻了呀？”

朱成奎从酒店里走出来，钻进了三轮车，把车开走了。三儿问许姨：“朱成奎昨晚住酒店了？”许姨摇摇头：“庆枝昨天早上死了，今天出殡，找小欣定了几桌饭，中午三桌，晚上两桌。”三儿咂咂嘴。许姨叹了口气：“也是被那父子俩气死的，心脏病一年多了，朱成奎那活猪也不给她治，不行就到清水卫生院凑合，清水那破卫生院能冶那么大的病吗？”

“不对，”三儿不解地捏着脖子问，朱成奎拉鱼不是挺赚钱的吗？”

“他不就那样吗？”许姨不服地说，“吃喝嫖赌一样不少。庆枝也是好人，从小跟我一块长大的，我知道她。我在中街上班的时候，庆枝到店里跟我说，哭了。你说朱成奎都四五十岁的人了，他怎么还那样哪？还好意思是跟庆枝吹，说还是小姑娘水嫩，看着都来劲。现在的社会也是，还有小姑娘做那事。当初要不是下放，庆枝怎么会嫁给他？他那时候就是生产队的混混，一天到晚跟庆枝后面嗅，庆枝还没同意呢，他就把庆枝给办了。那些年对庆枝是还不错，没庆枝他怎么到街上来住哇？这几年拉鱼挣几个臭钱，变了。人哪，哎。”

三儿叹了口气。许姨提醒三儿：“你少跟老甘来往，老甘也那样，别跟他学坏了。”三儿辩解说：“甘叔不是那样。”许姨翻眼道：“不是那样才怪。他要不是有几个臭钱，他对曹月季能那样吗？现在他根本就不回家了知道吗？两年没回家了，一天到晚在厂里呆着，跟那个小余一起鬼混，不怪曹月季跑到厂里跟他吵。他不也说人女的怎么怎么样吗？说曹月季跟干柴似的，回家见到她就发愁，怎么说得出口哇？还是志刚好，从来没有花花心思。”

“叔再好也走了。”三儿劝道，“别老想着他，老想着有什么用？”

“他都不管我了还想他。”许姨摇摇头，“天和的事你再劝劝他。”

当天下午，天和在修车店门前下了小巴车。三儿看见了，扔了工具，取下手套，等着天和走过来。天和把刚拿回来的驾照递给三儿。三儿郁闷地问：“我没名字？你就不能叫一声哪？以后就不说话了？当哑吧？”天和为难地说：“说话的。我跟你说我拿到驾照了。”

“这是中国话吗？”三儿翻开驾照看了看，“明天到厂里找徐厂长报到，先跟红姑郝慧后面学学，厂里要买什么，你开车去买，练练车技，不行晚上让徐庆带你跑几趟。”

天和没说话。三儿把驾照递给天和：“一开始工资没红姑他们高，别着急，过年把就好了。厂里有厂里的规定，你也不能例外，要不别人就说话了。等你学会独立做帐了，我们再商量，留在厂里好，还是到省城去好。机灵点，别跟木头似的。”天和还是不说话。

“怎么了，”三儿疑惑地问，“这样安排不行哪？你答应你爸了。”

天和抬胸吸了口气，无奈地点点头。三儿又说：“以后就在店里吃饭，要不你妈还得回家给你一个人做饭，麻烦，还要买菜。”天和摇摇头。三儿补充道：“不要钱的。”

“不用我妈做，我自己做饭吃。”

“你自己做个什么饭？上班呢。”

天和倔强地说：“我会做饭。”三儿无奈地点点头：“自己管自己，也好。天和我说几句话行吗？”天和也点点头。三儿犹豫了一下说：“今年二十三吧？二十三不小了，我们都不小了。你爸走了，小丽在我家呆着，家里就剩你妈了，以后别带你妈淘气好吗？”天和茫然地扭头看着店门外。三儿接着说：“有什么事，跟你妈商量，跟我商量也行。放心，我答应过的，你、小丽，我都管。我说的管的意思是，从经济上、精神上支持你们，让你们没有后顾之忧，你自己的路还得靠你自己走。从小一块长大，你知道我，我说话算数。”周徐庆羡慕地抬头看着天和。三儿也看着天和。过了好一会儿，天和才回头说：“谢谢你三儿。”

“不用。”三儿说，“好好干就行。你是哥哥，给小丽做个榜样。”

三儿把天和送到店门口。许姨在隔壁偷听半天了，见天和走远了才赶过来，急切地问三儿：“天和刚才怎么说的？”三儿笑道：“没听到哇？”许姨白了三儿一眼。三儿说：“我叫他明天到善良那儿报到，他应该答应了吧？”许姨揪心地问：“怎么叫应该答应了？”

“他也没说不干哪。”三儿也糊涂了，“没说不干就是答应了吧？”

许姨叹了口气。三儿又安慰道：“天和没事的，我保证他有日子过。”许姨说：“他就是不听话，听一点话他爸也不会死。”三儿赶紧制止道：“姨姨姨，在外面可别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