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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的雨总是缠绵的,有时一下便是好多天。
白砚欢窝在树洞之中,听着树林间的滴滴答答,闻着湿哒哒的空气中淡淡的泥土香,看着远处一个不算大的巫族部落中升出的烟火气,心中一片安然恬淡。
来到极北之地已经几十年了,他慢慢的爱上了这片自荒古之时便没怎么变过的神秘之地。
每日走走停停,万物生生灭灭,一幕幕轮番上演,他见到了太多神奇景象,见过太多神秘的灵奇之物,也见过太多巫民温馨低调的生活,同时慢慢窥得了一丝天地之神秘。
这让饱经风雨的白砚欢,感觉自己依旧只是寰宇之中的一只朝生暮死的蜉蝣,见识短浅。
舔舐着毛发听着雨,静静待着。
待夜色降临,白砚欢缓缓潜入部落,未遮掩气息与身形,却没引起任何巫士的注意。
听着刚刚入睡巫童的呓语,听着许多巫民夫妻间的悄悄话,听着部落四周蛙声的一阵阵高鸣,白砚欢眼中泛起温柔,身后两条尾巴挥舞,洒落缕缕清风,散于四方。
这一夜,这个部落每一位都睡得很踏实。
梦里有幼时精彩,有未来的希冀,有一幕幕的荒古传说,还有一只朦朦胧胧的悬狸。
......
了空飞升之后的第三个百年,白砚欢在巫族圣地的邛渊之中长出了第三条尾巴。
与巫仙梼饮茶听风半月有余,便直言辞别,披星戴月一路南下。
花了三年的时间来到万窟山所在,化作一平凡男子模样,在一处小地窟城池中盘了一间不算大的店铺,准备了数日之后,再次卖起了乐器生意,不过都是些寻常乐器。
生活慢悠悠,店中生意也稀稀拉拉。
白砚欢每日悠闲的很,不是窝在店中做出一把把精致的乐器,便是去对面的面汤店吃一碗浓油赤辣的羊汤,或者去旁边的茶馆听说书、听听世间又新出的许多传说。
没有人知道白砚欢的身份,也从没引来太多注意或麻烦。
可暗中,太多买了店中乐器的凡人或修士,人生路渐渐发生了偏折,或好或坏,不一而同。
虽尚是三尾,可白砚欢的诸多能力不要太神奇。
一举一动,自有其目的,自有其早已经洞悉的因果,那些人的福祸其实全在他们自己而已。
就这般,时光漫漫,一晃几十年过去。
普通男子模样的白砚欢,毫无痕迹的老了。
待须发皆白了之后,便将店铺卖了出去,在一个阳光照入洞窟的早上,一去不返。
......
了空飞升之后的第四个百年,万窟山灵窟地宫的伏妖宗之中,白砚欢长出了第四尾。
如今的伏妖宗再次成了那个降恶除魔的正义仙门,有鹿雨堂前辈的渊源,又有抵抗幽冥的功劳,他们与白砚欢、与妖族的的诸多过节,也一笔勾销,散于烟云。
白砚欢没有待太久,漫无目的的继续一路南下。
在云崖故道南侧的一个山村里,遇见了一个被村民称为灾星的小女孩。
小女孩生下来没多久,亲人便都相继去世了,村子里也发生了兽灾、虫灾、水灾......
白砚欢的出现,及时救下了即将被沉塘的小女孩,并为其取名嵩姌。
嵩姌很聪明,虽然不过四五岁,可也知道白砚欢是她唯一的生机以及摆脱宿命的可能,所以听话至极,乖巧无比,跋山涉水从不叫苦。
一日日看着,白砚欢也对小嵩姌很是喜爱。
花了一年的时间赶到嘉禾城,让韩赟成收了小丫头为弟子,算作自己的徒孙。
而白砚欢自己也低调的留在了嘉禾城,留在了自己庙里,化作一庙祝每日摆摊算卦。
师徒孙三代难得的生活在了一起。
对于韩赟成,白砚欢这个师父显然是很不称职的。
往日里陪伴教授的不多,如今倒是可以好好指点一二了。
修行也讲究高屋建瓴,也因此,不过三十年的时间,韩赟成便从大乘期初期一举踏入了巅峰期,离渡劫期不过一步之遥,不过却又被白砚欢要求一百年后再尝试突破。
三十年里,紫晴儿也数次现身,她与韩赟成的感情早已不是秘密。
当年鬼狐闫婆让白砚欢帮她孙女儿破心劫,如今看来也不必了,晚辈们自己能处理好一切。
而小嵩姌也顺利的长大,得白砚欢和韩赟成的宠溺,小妮子变的开朗又活泼,修行上也是一日千里,感气筑基都是一气呵成,如今离结丹也不远了,天资不弱于当年的重瞳诚明。
教徒授孙,摆摊算卦,白砚欢的生活忙碌又平静。
......
凡人的一生很短暂,生老病死恍恍百年。
了空飞升的第五个百年,熙和皇朝的皇陵所在,白砚欢长出了第五尾。
而统治神陆一千多年的熙和皇朝,也终于开始走向了末途。
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安逸久了,便会生腐烂,腐朽之中又会焕发新生,只是新生再也不是原先的生命。
从关外西北,到东海边境,战乱频生,新的乱世开启。
熙和皇陵里,白砚欢见到了镇国神兽‘甪端’鹿鸣端,这位当年的旧友一直守护着熙和皇朝,如今因为大势所趋,一身修为被锁于颓靡的龙脉,相貌老了不少。
“看你神色,好像对生死很是看得开!”白砚欢递上一杯烈酒笑道。
“有什么想不开的,经历了那么多,心境视野早已不是咱们初见之时那般,与熙和皇朝气数相连是我最准确的决定,完成了血脉上带来的执念与偏妄,虽然如今看来也是灾祸。”
鹿鸣端一饮而尽杯中酒,回首看了看人皇陵寝,似乎又看到了陪伴人皇的那几十年时光。
那是他最有意义,最充实,最开心的几年。
“四方战乱已起,战火烧到嘉禾城也不过十几年的时间,到那时,你也会随着熙和皇朝的崩灭而长眠于此,自此消失于世间,如今还有什么心愿吗?”
白砚欢见鹿鸣端看得开,没有执迷的要拼劲一切为熙和皇朝续命,暗自松了口气。
鹿鸣端闻言,站起身恭敬的行了一礼。
“老朽求圣狐大人一件事!”
“说!”
“还请保存皇室柏氏一丝血脉,我看着人皇出生长大建立伟业,实在不忍其后代绝于此!”
白砚欢闻言,淡淡笑了一笑。
“璟瑜也是我看着长大的,也叫得我一声师父,冥冥中自有我的一丝气运牵连,我还活着,他们柏氏得于此,当然就不会绝于此,你实在是多虑了!
再说,人皇治世,功德千秋,幽冥之劫时在位的两位皇帝也算颇有功劳,老天都记得呢!
诸此种种,皇朝当灭,但柏氏不会绝!
即使我不出手,他们柏氏也有诸多后路,来日还有卷土重来的机会呢!”
鹿鸣端闻言,洒然一笑,便没再说什么,又要了几杯酒。
对生死不屑一顾,机遇让他不再是当年那个发动兽潮要灭了嘉禾城的疯狂鹿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