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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臣子自是从易烟的话语里闻得了异样的气息,但他仍旧不肯放弃。这于他而言,将一个异国的皇子妃,甚至会是未来的卫国皇后的人迎回西凉。这将会威胁到西凉的未来。
老臣竭力挺直了腰板,直视着易烟,张口就扯出一堆之乎者也,企图用圣人的话以及这天下读书人来迫使易烟打消这个主意。
大殿内的气氛一时间很是紧张。余修阳和余瑶二人回头朝着坐在高位上的易烟频频望去,心底也暗暗地捏了一把汗。
只是易烟岂会是容易受人威胁的人,当年她以一介女子之身问鼎皇位,这天下之人辱骂她的可还少。
“刘大人这是在威胁我?”
刘远山的话一顿,脸刷的一下就白了。对上那一身华服,头戴金冠的女子的冷冽目光,几滴冷汗顺着他的额角缓缓滑下。
易烟见他张着嘴,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的模样,不由得轻嗤一声,冷笑道:“朕记得数年前,刘大人似乎也站在金銮殿上质疑过我。那么此刻朕想问问刘大人,在朕统治下的西凉可比在先帝手下要来的不堪?”
西凉先帝,也就是易烟亲手鸩杀的余成文,当年正是以他的骄奢淫逸,荒淫无道着称,甚至扬名三国。
现在就是给刘远山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当着满朝文武和易烟的面来贬低她的功绩,去歌颂余成文。他还想着告老还乡后颐养天年呢。
“臣……臣……”刘远山冷汗涟涟,半晌不曾吐出一个字。
易烟扫了他一眼,懒得再与这等顽固浪费口舌,挥手宣布结束了这场宫宴。
任由剩下的官员满腹疑问,她也不去管。
她才是这西凉的王。
沈槐站在席位上,瞧着易烟拖着逶迤的龙纹裙摆,搭着随身女官的手,款款转身自内殿走去。
说实话,便是齐凛也猜测不到易烟当众宣布沈槐身份的意义。
若说是亏欠,他也未见易烟的脸上流露出什么异样的情感。
就在沈槐与齐凛准备携手一同回去歇息的时候,方才那扶着易烟进了内殿的女官又走了出来,朝着沈槐躬身行了一礼。
“殿下,陛下有请。”
由于易烟方才当着众多臣子的面宣布了沈槐的身份,女官自然也改了称呼,唤了沈槐一身殿下。
齐凛本是想随着沈槐一同去面见易烟,但不曾想被女官拦了下来。
“陛下只召见了殿下一人。”女官微微躬身,不卑不亢地说道。
齐凛无法,只能瞧着沈槐随那女官进了内殿。
“您寻我?”沈槐进了内殿,抬首看着坐在高处的人。
易烟朝女官摆了摆手,示意她退下。
女官弯腰行了一礼,适才迈着步子退了出去,临走前,仍不忘将门合上。
沈槐见坐在上首的易烟对于她的话一直未有什么表示,她也懒得再与人客气,挑了个下首的座位坐下。
易烟瞥见沈槐的行为,也不做评价,只让她起身上前来。
沈槐依言行至易烟跟前。
易烟眸光幽深地在她锁骨的位子来回扫视了圈,下一秒沈槐就看见易烟将她的衣领拉开来。
沈槐瞳孔微缩,看着易烟。
只见易烟的视线一直紧紧地锁在她锁骨下那道月牙状的印记上,半晌不曾离去。
齐凛在外面等了足足一个时辰有余,才看见沈槐自内殿走出来。
“可是累了?”齐凛连忙迎上去,询问道。
沈槐摇了摇头,主动上前勾起齐凛的手,“我与她说了,这西凉储君的位子我决计不会要的。百年之后……”
沈槐止住了话,不再说了。
百年之后,即便易烟身陨,即便西凉重现陷入动荡之中,也与她毫无干系。
“等过几日,我们就回去吧。”沈槐的话语里透着几分疲倦。
齐凛没有询问她原因,只是默默地收紧了掌心中握着的手,应道:“好。”
入睡前,易烟看着那明黄色的床幔,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方才她与沈槐那短短一个时辰的谈话。
她久居高位,膝下更无子嗣,更不知晓该如何与沈槐相处。
她唯一能给她的只有她现在拥有的这个西凉罢了。
易烟原以为万人之上的权势给予了沈槐,她应当会开心才对。却不想她宁愿追逐虚无缥缈的感情,也不愿意掌握一个实实在在的国家。
这是易烟万万没有想到的。
她和沈槐之间留下来的唯良久的寂静。
“陛下,方才殿下命人递了消息来,说是五日后请辞回去。”女官恭敬地站在帘外,说道。
易烟闭了闭眼,再睁眼时是一片清明。
“准了。”
她这一生追名逐利,早先年寡淡的感情早就被她忘在了脑后,更是回忆不起那味道来。
沈槐虽说是五日后离开,但这几日里却是日日去见易烟。
二人虽然理念不同,甚至有时连句话也说不上,但是易烟也没有赶她,沈槐也没有离开。
“你且随我过来。”一日,易烟忽然推了政事,早早地回了御书房,见到了等候在此处的沈槐。
沈槐垂首随着她去了。
易烟领她去的是自己平日里休息的房间。
“我知晓你对于西凉无意,这样东西便赠予你了。”易烟不知从何处翻找出了一个古朴的匣子,递于沈槐。
那匣子体态修长,沈槐两手并用,才能将它完好地接过。
虽说这匣子看起来年代悠久,但是匣子的表面却是干净整洁,像是有人日日擦拭一般。
沈槐不由的开始好奇起这匣子内所盛之物来。
易烟看出了沈槐心底所想,“若是好奇,不妨打开来看看。这件东西既然赠予了你,那便是你的了。”
既然易烟都这么说了,沈槐也就不再同她客气,当着她的面将匣子打开了来。
一件红色的嫁衣就这般突兀地出现在沈槐面前。
沈槐愕然地看着那那件火红的嫁衣,一只手不自觉地抚上衣上的花纹。
易烟看了眼沈槐的反应,回道:“这衣裳曾是我初入宫时缝制的,放在这也有好些年了,你若是不嫌弃就将它也一同带回卫国。”
沈槐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向易烟。
或许,曾经的易烟对于她的降临也是心怀期待的。
沈槐郑重其事地将匣子的盖子合上,收好。
五日后,沈槐与齐凛等人离开西凉,返回卫国。
余瑶这几日里也与家中长辈秉明了一切,只等着晚些时日与自己的那些嫁妆同去卫国。
坐在摇椅晃的马车上,沈槐伸手抚过那件嫁衣,不知在想些什么。
“阿凛。”沈槐忽然出声唤了他一声。
齐凛闻声回头看她,眉眼间尽是温柔的神色。
“你可愿让我坐实你夫人之名?”
齐凛怔楞了一瞬,看着面前笑靥如花的人,连话都说不完整了。
“你……你当真不是开玩笑?”
沈槐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她看着像开玩笑的样子吗。
“不愿意的话就算了。”沈槐故作气恼地转过身去,不愿再看他。
齐凛勾唇笑了,伸手揽过沈槐的肩膀,“自是愿意的。”
“阿槐阿槐。”宇文栅兴冲冲地掀开二人的帘子。
下一秒,“抱歉,打扰了。”
宇文栅面无表情地放下帘子,耳垂微微泛红地反身离开。
她是造了什么孽,回回都让她撞上如此尴尬的场面。
接下来回程的时间里,宇文栅再也没有主动去寻过沈槐或者齐凛。
墨云对此还表示不解,以为宇文栅是转性了,不再日日念叨着美人。
沈槐和齐凛二人甫一回到宫中,就受到了众人的询问和问候。
二人逐一解释了过去,就在燕语还在为沈槐感慨的时候。齐凛站在一侧抛出了他积压在心底许久的话。
“母后,我和阿槐要成婚了。”
“……”燕语。
“……”殿中的其余人。
他们听到了什么???
是他们听错了吗?
众人茫然地看了眼站在自己身边的其余人,在看到相似的迷茫或者震惊后才确信自己没有听错了。
对于齐凛和沈槐将要成婚的事情,整座宫里反应最大的还是宇文栅。
“我做错了什么?我才刚认识了没几日的小美人,转眼就要归别人所有了!”
还不等宇文栅仰天抒发完自己心中的憋闷,墨云已经眼疾手快地捂住她的嘴将她带走了。
她要是再这样说下去,说不准阿凛就要不顾他们昔日的情分,对她下手了。
齐寒在收到这个消息后,罕见地沉默了一会。然后他殿中的宫人就看见他出门去了召徽居住的房间。
“沈槐要与大哥成婚了。”齐寒干巴巴地说道。
召徽挑了挑眉,“我知道。”
“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齐寒的眸色深了几分。
召徽侧目,试探着说道:“那我先在此恭祝他们二人新婚快乐,百年好合?”
齐寒几次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气恼地甩袖走人。
召徽立在原地,看着齐寒明显生气的模样,半晌没有回过神来。
好端端的,他又在做什么妖。
抱着这个疑问的召徽果断地去找了沈槐。
沈槐在听完召徽的抱怨之后,莫名地觉得齐寒这几年过得当真是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