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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原来沙蛹车里边长这样!
顾倩倩站着转脑袋,怀抱那把长度高过自己、功效曾经堪比闪光弹的桐油伞。
分明活生生大虫子,内腔却空空如也,干燥、坚固。两侧没玻璃窗,几乎与外界彻底隔绝,也不提供任何坐具。莫名有种绿皮火车的熟悉感,单缺左右两列靠椅桌。
窗有,、开在头顶正中央,直接就是近圆形孔状空缺,隔十几步一只,面积参差。光由此漏下,长长短短光柱里,尘埃浮动飞舞。
左右两边“墙”比沙色稍暗,形状向外略弧突,似水滴瓶的内胆。
地面铺条状木板,并不很严实,踩上去偶而微不可闻“咯吱”响,遇上松动的还轻轻起翘。木质纹深老旧、板间隙大,显然扫过,仍残留细沙。
不脏。
纵深好长,却非一通到底。自顾倩倩的位置望去,入眼最少四个大型节段,由向内凹陷的墙面形成分隔,其间更有若干节。联想它毛毛虫样外形,感觉很可能人家然生就长成这样。
她们不是上车最早的乘客。
左手边,以两个内凹的墙面节为着力点,挂了张灰滔滔编织毯子,正好遮挡住其后空间,成半封闭状。
膝盖痛,先前磕墙地方淤血了。顾倩倩猫腰,从毯子底部脱线破开的洞看进去:里面四脚八叉席地躺了个人,络腮胡、盖着薄被,睡得鼾声如雷。
嘿,真卧铺啊……
再往前,下个大型虫节。顾倩倩心里默默来了句调侃:下节车厢。
近处一白胡子消瘦老者,盘腿坐在花毯上,面前一杯、一壶、两只碗,正自斟自饮,隐约飘来奶香气……
这是吃早餐呢?她侧目。
稍远点的对侧,斜倚包袱,老、少两个戴头巾、穿防风长袍的妇孺着整张皮子。牛皮?感觉比牛大。年轻那位怀里抱个两三岁童,正从只铁壶里倒水出来,手帕蘸着给他仔细擦脸,童扭肩膀挣扎,不肯乖乖就范。老妇手里转念珠,眼睑微闭,声呢喃。
更远处,层层叠叠大包袱好几件码齐。后头应当是有人,只见包袱上露出的发顶晃动,时不时有笑声、拍巴掌声传来。
挂毯、帘隔断视线,或者不挂,车厢里的乘客人人都坐地上,垫织物、皮毛……没见凳、椅。
估计因为携带困难。毕竟长途旅行,谁愿意随身扛着累赘家具。
有些人在睡,或者一副刚睡醒的惺忪模样。
顾倩倩猜测,沙蛹车很可能类似非直达长途大巴或火车,沿途停靠多站,而她们上的并不是始发站。
那么,沙漠中有很多这样的沙蛹车站啰?也就是,有很多先前地下城那样的虫巢?更多的不良人……她皱眉,心里不大舒服。
稍作比较,顾宝珊选择反方向走。
最终,母女俩在靠近长车前端,某处无饶隔断停下。顾宝珊打开随身包袱,掏出张粗厚蓝布,平铺在地上,约双人床大。
坐这?挺宽畅。
身后传来母亲陆续归置行李的响动。顾倩倩看了一眼,便又回头伸脑袋偷偷打量其他乘客:
“妈,你为啥这个大虫子里面是空的?”
扒着向内凸起的隔断墙,墙面手感虽不似沙蛹外皮花岗岩般粗糙、富颗粒感,但同样坚硬,温度与木头相仿。她昂头,顶窗射下的不规则光柱斜落在脸上。
老妈没回应。
转着脖子,顾倩倩自顾自叨叨:
“是生就这么大空腔?还是人为改造的,如果是人为,沙蛹不会死吗?肚子都掏空……”
突然,只听背后老妈低呵:“顾倩倩!”
她便猛地被抓拽起。
“啪!啪!啪!啪……”
顾倩倩愣,蒙圈一秒,然后才反应过来——自己挨揍了!
正确的描述是:被打屁股了!
她被抓按在老妈膝盖上,“噼里啪啦”大巴掌直接打屁股上——嘶!痛!完全没留劲!
“我让你到处跑!跑啊!现在还跑不跑了?”顾宝珊语气显然是气疯了。
怎么事先完全没有一点预兆?!顾倩倩扭动着身子,试图跳下来:
“不是,老妈……你听我。”
对于为何挨打,她完全能理解,自己先前做的事确实有点欠。
顾宝珊咬牙切齿:
“喊你站在原地,就那么难吗?!呆着不动有多难?!”
疼,真疼!修仙的老妈,连巴掌硬度都升级了?
顾倩倩觉得快受不了,扑腾腿抗议:
“……你听我!你们又没清楚为什么不能动!”
“还有理了你!”顾宝珊怒。
委屈之下,眼泪夺眶而出。全赖现在顶着个幼童的壳、年纪实在!顾倩倩强找的理由。
靠!她暗自诅咒一声,尴尬之余觉得巨掉面子:
“喂!不带这样打孩!我有人权的!”
“反了你!”顾宝珊动作升级,下手更重。
撕撸之间动作越大,已隐隐脱离寻常教训孩范畴。
母女较劲。
几乎就是搏斗。
片刻后,半翻过身来,突然意思到自己正在死命踹母亲肚子的顾倩倩猛一激灵:自己这是在干嘛?父母双全的好日子刚过了几,就忘了,原装的母亲什么性格做派?心里瞬间拔凉、拔凉。跟顾宝珊比“疯”?胳膊腿硬顶,找死啊?万一不心错手……
挣不脱!
脑袋上方呵斥声飙高,歇斯底里。顾倩倩莫名心一颤,胆怯——会,会被打死的!她是她生的,所以知道。未必是刻意,但……真会的!
“妈!别打了!”顾倩倩半是求饶,哭喊。
铺头盖脸的巴掌,早已不局限于打屁股。
情急之下,死命挣扎,顾倩倩脱口而出:
“三岁,我三岁!妈,我才三岁!”
明显感觉到顾宝珊的动作一顿。
停了一两秒,顾宝珊恨恨:
“你还知道自己三岁?你这辈子差点也就三岁了!”。
“我三岁……”
顾倩倩再顾不得什么脸面,竖起左手,大喊:
“手疼!出血了。”左手无名指,在地下城磕到石头,指甲崩开。血糊了甲面,却并非真多疼,所以一直没提。
“还有腿!我磕膝盖都黑了!”她尽最大努力委屈脸。
“刚才怎么不?”老妈终于停下。
见起效耍赖,顾倩倩赶紧把几乎结痂的指头举高,故意怼到老妈眼前:
“妈,疼,出血了!”
完全转过身来她才发现,老妈头发松了,脸通红,估计火气着实不。
顾宝珊看着那根手指,再看向女儿,不知想到什么,愣怔略几秒后:
“你这熊孩子……能不能不要隔几就吓人一回!”
瞬间便红了眼眶,紧接着大滴大滴的眼泪,直接顺着面颊淌下来。
顾倩倩伸出的手指还来不及收回:“……”
这,这怎么就哭起来了?哭什么啊?喂,挨揍的人可是她呀……
笨拙地,下意识赶紧用另一只手去擦母亲的泪水,忽然间只觉得自己心里更难受了,塞得慌,也跟着鼻子酸。
老妈“疯”起来可吓人,但这样哭好像……更糟糕!
老爸大概晚到十多分钟,拎着大包包上车。
看着女儿乱糟糟头发、泪痕纵横交措的花脸,杜旭蹲下:
“呵,挨揍了吧?”
偷偷想点啥,末了他只摸了摸自己后脑勺,叹气:
“你得听话啊,孩子要乖。”
继而,抬头看见顾宝珊红肿的眼,奇怪:
“吔?你妈怎么也哭了?”
顾倩倩心里不舒服,确认老爸精气神都好着后,便勾头懒得搭理他。
“老婆,你怎么了?”杜旭转而。
“没事。”顾宝珊背过身。
“怎么……哭啦?”老爸不放弃。
“真没事。”不耐烦。
老爸追着问。
顾倩倩掀起眼皮,据两世经验,他这是上赶着找骂呢。
果然,老妈拆开只油纸包裹,愣了愣:“鸡呢?”
“在那。”杜旭努嘴。
顾宝珊声音拔高:
“怎么只有两只?八车程,你就买两只腌鸡?”
杜旭摊手:
“你不知道这里的鸡有多贵,简直跟抢钱似的!一只要40银币!在别的地方最少够买四、五只了!傻子才在这里吃鸡。”
顾宝珊似乎想发作,最终却咬下牙,忍了,低声喃喃:
“我们又不缺钱。”
杜旭瞥眼,更的声音:
“再有,也不是我的钱。”
顾倩倩:“……”
接着又翻找两下,顾宝珊:
“梨呢?刚才看见卖的。”
杜旭做个夸张表情:
“吃什么梨啊。大姐,这里是沙漠。谁在沙漠中央吃梨?”
气氛一秒静默。
呵呵,顾倩倩下意识往旁边缩了缩。
冷不丁顾宝珊猛地抬脚狠狠直踹过去,力大。
杜旭单手挡,仍被踹得向后砸在沙蛹车壁上“邦!”
引得前面有旅客伸头查看究竟。
从这力度看,先前老妈揍自己明显留了力度……不过,这不是要打起来吧!顾倩倩往旁边挪挪,背和屁股都还疼着,不掺和。
“这也没买,那也没买,你到底买了啥?!”顾宝珊怒,河东狮子状。
杜旭没事儿人似的凑回来,指:“特产,我买了好些特产,挺便宜。”
顾宝珊拆开一看,气结,也懒得再:
“行,你就吃这些吧!我们娘俩吃鸡。”随手推,“哗啦”大纸包倾斜,里面的袋好些漏洒出来。
“我吃就我吃。”杜旭嬉笑,全不在意。
顾倩倩伸头瞅,呵!蚂蚱、蜈蚣、蟋蟀,甚至还有张着八只脚的炸蜘蛛,确实典型虫巢土特产。
过了好一会儿,待老妈走开去买热水。
“倩倩啊,不是你爹我你,今这回你活该啊……”杜旭语重心长。
他布拉边女儿头发:
“以后得听话,甭再惹你妈生气了。她脾气不好。”
顾倩倩不抬头。脾气差就可以随便揍人了?
杜旭叹气:“你是不知道,之前在月蛮城,你可把她吓惨了。认识那么久,我都没见她这么怕过。”
怎么会不知道?顾倩倩那会儿正上飘着,全程亲眼所见。
老妈脾气臭,疯起来歇斯底里。不过,到底亲妈呢,起因又是自己,似乎也不是那么不可理喻。要不……还能怎么着?
“别看你妈凶,还老爱动手。但我跟你,她有个最大的好处,脾气直、不记仇。生了气不能让成憋着。”
杜旭着得意,总结:
“比如像刚才,被她骂几句、踹踹,打个岔,事情就过去了。”
所以,这就是他故意找打的原因?为了改善老婆的情绪?
顾倩倩歪头。
现在自家亲爹好年轻,板寸的短发直愣愣,密毛刷子似的,额顶美人尖、鬓角都清清楚楚,两道浓眉英气十足。即便偶尔皱眉,也不见“川”字纹,仅眉头上方两个圆圆的肉坑。
突然有点明白,先前在虫巢,老妈那句又拽又摆显“我看上的男人”。老爹虎背狼腰,而且的确耐看,算相貌、身材两齐全。
顾倩倩移开视线。
眼下你愿意哄,让她、迁就。年轻、感情正浓的时候,女润蛮、不讲理、暴力,终归啥啥都好,啥啥都是优点。但10年,20年……后呢?浓情转淡,雨打风吹,面临各种日常琐事、生活压力、糟心难坎,你还肯这样哄着、捧着吗?
按前世经历,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眼瞅着女儿郁郁地闷、兴致不高,杜旭碰碰她:
“给你瞧个好玩的。”
顾倩倩抬眼。
只见老爸伸出手掌、张开,掌心四颗黄橙橙的东西。
她不太敢肯定:
“黄金?这是……牙?”
杜旭挺得意:“纯的,是牙。”
“谁的牙?”
“抓你那伙‘不良人’嘴里薅的。没想到还挺有钱。”杜旭乐。
真是金牙!
幽绿地底空间,被叫做“鼠李”的不良人居高临下俯视,嘴里金光微闪的画面,在顾倩倩脑海里划过,是那家伙?!
看老爸言语间的轻松神色,再联想到之前老妈抬手毒翻一人,还有坑洞里他俩的对话……
顾倩倩舔了舔嘴唇,迟疑,突然不太敢问那几人死活,虽然觉得他们确实该死。拐卖孩且不善待,还杀害,这样的坏蛋,活该枪毙几时。
杜旭:
“归你了。以后熔了,可以打件首饰。”
顾倩倩向后躲,嫌弃:
“咦——脏不脏啊!”
杜旭感觉被冤枉了:
“我洗过的啊!要不,我再给你擦擦。”抬手一招,也没见怎么着,手里凭空多了团灰蒙蒙云雾状“”。
“鸿蒙死气?”顾倩倩认出,凑回来。
“死气。”杜旭点头。
他从随身携带的黑飞棺所处夹层空间,招出的鸿蒙死气。它附在飞棺内外,开棺时呈黑灰烟雾状倒卷流淌而下,据滋养妖尸好,相应地,接触活物却能灭绝生机。
靠着契约对鸿蒙死气完全免疫,杜旭用“”裹四颗金牙,搓搓:“行了。”
微生物、病原体……都属于碳基生命范畴,死气灭杀生机,即变相消毒。没有传染病、没有细菌、没有致病因素……等于干净。所以,死到彻底的东西,切实尘归尘、土归土,其实根本不脏。
张开手,接过四颗牙齿,顾倩倩认真打量:“……”亏得有上辈子从医经历,不然还真心未必敢碰。话,正常人,谁家拿这东西逗孩子?
金子的颜色暖暖的,漂亮,喜庆。四颗都是磨牙,俗称大牙。在掌心滚动,互碰出声音。
闻闻,几乎没味道,没有牙髓腥臭,不知是否错觉,带些微枯骨气息。
“不是全金的呢。”她惋惜。
牙根处,黄金包裹下露出米色干枯骨质。髓腔底部洞开,拔出来抠断了?牙神经被死气蚀透,干瘪瘪贴一侧腔壁。估计原主人这金子,是在磨原有牙齿的情况下套镶上去的。
挺讽刺的,为那么点钱,不把别人孩的命当命……弱肉强食,结果牙都在这里了。
该!
PS:本书任何一个角色,包括女主自身,都有明显缺陷,不存在完美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