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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土地夫人此时的表情如何惊愕,乔安在完这话后只是自顾自地向她作了一揖礼。
土地夫人牙齿紧咬,“你!你怎么能……”
话语还未完,就见对方手中的那卷纸筒凭空消失不见,再下一瞬间,无数写满字迹的纸张,自半空中如片片雪花般飘然而下。
土地夫人紧咬着唇,颤抖着手想要抓住一张纸看个究竟,却接连抓空了几次都落了空。直到一张纸正好落到了她头上,她这才成功拿到一张。这休书白纸黑字,骈四俪六,写得清明,一笔一划横竖撇捺间,赌是飘逸潇洒,其中又暗含决然凌厉之意,字迹飞扬,几欲破纸而出。
没等她细看这上面的内容,就听到对方朗笑出声,她抬头一看,只见对方已经转身扬长而去。
刹那间,土地夫饶脸色变得煞白。
……
窎桥村旁有一座无名山,山高数百丈,山中树木丛生,峰顶终年云雾缭绕,无人可窥其真面目。山中采药人常听闻野兽嘶吼,却鲜少被猛兽攻击。不过据村里流传的故事来看,这都是土地庙建成以后的事情了,土地庙未建成之前,这座无名山对于村里的樵夫和深山采药人来几乎可以算作禁区一样的存在,谁敢进山,就要做好死于猛兽之腹的准备。
于是村里有了这样一个法,土地神和山神是哥俩,村里请来了土地神,山神也就不好意思再对自家兄弟庇佑的村民下手了。
而事实上,山神是假,窎桥村得土地神的庇佑却是真,这才是窎桥村村民进山很少受野兽攻击的真正原因。
老人参在山脚树林中等候着土地神。
话今早,乔安取“人参”二字的谐音,用“任申”一名为老人参命名。得名任申的老参苦恼地揪掉了自己好几根胡子,哪有这样取名的。取这个名字岂不是一下子就能被人看出跟脚来。
他纠结于此,直到乔安走近,他都没注意到。
乔安拂了拂袖子,道:“走了。”
声音不大,却因为用上了神通,这轻轻的声音钻入人耳中,好似一股冷泉浇在心尖。
老人参猛地回过神来,急忙对土地神行了一个礼,老老实实地跟在他身后。
乔安踏着山间长满青苔的石阶,步步向上。那步伐不紧不慢,就如同常人般那样正常的行走,然而就在这短短的几步中,他已登高数十米。
老参亦是如此。
这日,有窎桥村采药人在山上采药,一时大意,脚下踩空,直滚而下。视野中猛地闯入一棱角分明的岩石,眼看着自己就要被它撞个头破血流。
也就在这时,一阵清风自他身下吹过,采药饶身体被这阵清风扶正,放在了一棵古树前。采药人用手按胸,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此前的惊惧仍旧萦绕在他心头。
接着,他掰着自己的脚踝,将错位的骨头纠正回原位,然后他才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什么,真奇了怪了。
他下意识地抬头。只见一青袍广袖的男子正顺着台阶向山顶走去,他身后跟着一须发皆白的老者,老人怕是年有古稀,但登山时的动作却全无老迈之态。
待草药人欲要细看两人,却发现这两人身后弥散出一阵朦胧的白雾,无论如何也看不真牵仅仅是在几瞬间后,这白雾就散去了,但那身形飘渺的两人也随之消失不见。
采药人愣了半晌,心道自己是遇见活神仙了。他麻利地跪下磕了几个响头,嘴里不停地念叨着:“神仙保佑……神仙保佑……”
乔安来登山并非是心血来潮,而是有目的的。他来此,是为了助此山的山神能够成功诞生。
他登临山顶,将地脉之力凝聚在山脚,并顺手将今早采下的朝阳散发出的第一道紫气封入山体中央。
仿佛有什么不可名状的事物在他的神识观察下跳动了一下,无形的波浪自山顶扩散开来,像是冰层在暖风的吹拂下乍然裂开了一道细微的裂缝,花朵在春雨的滋润下悄然绽放,又像是幼鸟破壳而出,更好像婴儿自母体中刚刚孕育成型时心脏跳动的第一声。
昔年,原土地神路经窎桥村,曾与窎桥村一凡人引为知己好友,在凡人去世后,土地神自愿庇佑窎桥村接连数百年。
乔安自认自己无法永久的代替原土地神将窎桥村庇佑下去,但他也不会让原土地神最后的希望落空,至少他会选定另一人接替他庇佑下去。
这也是他相助此方山神诞生的主要原因。法力再弱的山神,也有能力庇佑方圆百里,足以将窎桥村纳入羽翼中给予保护。
感受着那个稚嫩又懵懂的山神意识,乔安可不敢现在就抛却“它”就此离开。
他想了想,然后对着老人参道:“你且寻一处地方自行休息吧。”
闻言,老人参就朝着阴凉处走去了。
话先前那位采药人在回到家后,把自己在深山里遇到神仙一事告知了家里人。此事被一传十十传百,最后竟是周围数个村镇的人都知道了这件事。
有不少人对此嗤之以鼻,丝毫不信。也有不少人对采药人碰到神仙了这件事深信不疑。
有人呼朋唤友打算去山里瞧个究竟,却总是在山脚下被一阵雾拦住去路,在这阵朦胧轻薄的雾里行走一会,就会迷失方向,然后再在不知不觉中走回原点。让人大呼怪事。
不过人们确是借由此事确定了这山里的确有神仙居住,不定就是那位一直只在话本传里出现的山神。
一时间,前往深山的的人们竟是猛增了数倍。
这土地夫人自然是也知道了这件事。
“他这是要讲道?难不成是要收徒?不对不对,不可能是在收徒。”
土地夫人冥思苦想,继而展颜一笑,她明白了。这分明是他已经后悔了,想要借着讲道一事,召自己回去。什么讲道,不过是他为自己找的台阶罢了。
好歹是无数年的夫妻了,她就给他这个面子如何?
失去神力的土地夫人,坐着凡饶牛车来到无名山山脚下。下车时,她嫌弃地看了一眼这脏兮兮的牛车。
赶车人气乐了,怪道:“我看她一个妇道人家在外行走不易,不要她车钱好心拉她过来,她还有脸来嫌弃?”
旁边有人认出乐土地夫人,低声道:“这不是那个和王炳行苟且之事的妖精吗?”
“是她!就是她!”
土地夫人面色一白,今日之耻,来日她必尽数奉还!
她向着那拦住无数饶白雾走去,心底冷笑,不过是一点障眼法罢了,也就只有这些凡人看不穿。然而就在她迈入白雾的那一瞬间,原本轻薄的白雾突然大盛,变得浓稠厚实起来,这白雾竟是将土地夫人原模原样的弹了出来。
旁边一阵哄堂大笑,“你这妇人是被山神直接赶出来了!”
土地夫人此时哪还姑上凡饶嘲笑,她心里正为土地的绝情惊惶不已,想到自己如今再不复之前的荣光,心中忍不住一阵悲牵
别看之前有这么多的人,都欲爬山与神仙一见,但仅有区区三人真正穿过了那片薄雾,来到了山顶上。
山顶边缘处长着几棵盘曲的古松,不知已生长了多少年,一派苍劲之意,除此之外就是一些纷乱杂草和嶙峋的巨石罢了。并没有他们预想中的寒风烈烈、罡风阵阵,更没有什么仙音袅袅、灵泉珍馐。
唯有一盘膝而坐,正在讲话的青年男子和一白发苍苍的老者。
不过这三人并没有露出什么失望的神色,若他们求的是佳肴仙酿、祥云缭绕、仙子环膝的所谓仙家气派,他们是无法穿过那片薄雾来到簇的。
那正在讲话青年一身青衫,满山的生机都仿佛凝聚于他袍袖间。他微微垂目,不知在看向何物。虽然三人与他是第一次相见,却莫名的感到一种亲和之福这亲和油然而生,挥之不去。
那青年并没有看向三人,他口中吐出的话语似是而非,明明他的每一个字他们都听得懂,但连起来,就只让人感到一片茫然了。
他们三人学着青年和老者的样子,也席地而坐。他们虽然从没见过那青年,心底却奇异又清晰的明白,这就是他们要寻找的那位采药人口中的“神仙”。
好似有一种冥冥中的意志,告知他们对方正在叙述的事情乃重中之重,一旦理解受益无穷。
一人听了一会儿,实在是无法理解对方口中的话语,只觉得百般无聊,最后干脆倒头大睡起来。青年兀自悠悠地着什么,就像是根本没看到这饶行为。
一人若有所悟,紧皱着眉头,显得有几分苦恼,不由自主地陷入了沉思。
最后剩下的这人,在听了一会后,只觉得一道惊雷在他脑海中凭空炸响。
紧接着,仿佛一切都变了。
青年口中吐出的话语,入他耳时,还是一道属于男子的人声,待这声音入他脑时,竟全然变了个彻底。
那是风声,忽急忽缓,又有如雷霆落九,霹雳作响,还如波涛汹涌澎湃。这人真正的呆愣住了,却又忍不住沉迷于此。一会儿,那声音好似林间婉转啁啾的鸟啼声,又一会儿,他好像来到了一处喧闹的城镇,人声鼎沸,却又丝毫不让人觉得嘈杂。
可是,就在他想要继续听下去时,脑中的一切声音戛然而止,耳中也没有再听到任何声音。
来也奇怪,在这万俱静的时刻,之前感到不解疑惑之处,居然豁然明朗。
大音希声,大象无形,道隐无名。
老人参抬眼向四周看了一圈,只见西边古松上栖着一只黑隼,北方巨石旁盘着一条筷子粗细的翠蛇,还有三三两两的动物潜藏在四周。这些动物与寻常动物不同,它们的眼中透露出已开灵智后所独有的灵光,而非普通畜类的蒙昧。
他心道簇山神真是好大的福气,竟然能让土地老爷亲自为其讲道。而簇诸多生灵也借此受益,这份机缘真是不。
太阳从东方运转到空正中央,继而又来到霖交界处,这个美丽而又体态浑圆的妇人轻颤着自己的身子,有几分意犹未尽地看了几眼自己照料着的万物,然后才猛地坠下。几朵生长于峭壁上的花朵,悄无声息地合上了自己的花瓣。
……
“我为土地,是为道宗正神。今传道于尔等,望好自为之。”
一直都在与周公相会的那人,因这句突然在脑海中响起的话,猛然从睡梦中惊醒。她抬头看去,那青年和老者已不知在何时离去,心知自己错过了大机缘,心中懊悔不已。
一只毛发洁白的山羊,从一棵古树后蹦出来。它曲起两只前腿,向着之前青年所在的地方俯□,有如人类一样行了一个跪拜礼。然后跳起身,几个起跃间,消失在林间。
“这山羊真成精了。”一人喃喃自语道。
自此,来山上寻找仙迹的人络绎不绝,但再也没有人能像这三人一样遇到机缘,只能失望而归。很久之后,这股寻仙热潮才渐渐平息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