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遍天下茶铺。
找不出丝毫高人气质的林桃,坐在茶铺柜台后的长凳上,右脚脱了鞋子,踩在凳子上,右手在脚底板和脚趾缝里扣扣抓抓,还不时用这只手掏挖鼻孔。
左腿左脚晃晃悠悠个不停,左手在柜台下的暗格中翻阅一本内容有细致描写男女床上切磋功夫,夹杂有简略粗糙画像的小人书,低着脑袋贼头贼脑,看的津津有味,时不时抬头向外探两眼,生怕有人注意到这里,嘴里哼着民间小调,偶尔发出两声嘿嘿贱笑。
这本他在一家兜售圣贤书籍,名家文章、典籍的书铺里,与掌柜的软磨硬泡购得的小人书,是那掌柜的偷偷摸摸从几层书架的暗缝夹层中掏出的文艺精品书籍,千叮咛万嘱咐,售予他可以,可是千万不能流入市面,这样的孤本藏书,精装细琢版,只此一本,他是忍痛割爱。
林桃千保证万发誓,又是一番拉拉扯扯的讨价还价,最后以八两银子买到手。
从此,林桃对这本有个极为文雅名字,叫作《南房北闺》的小人书爱不释手,得空就会拿出来观摩学习一番,每每一番下来,都有不同的心得体会。
正当林桃看的兴起,突然听到“晃荡”两声,什么东西磕碰柜台的响声,把林桃给吓了一跳,慌忙合上书籍,拿账本压在上面,然后头也不抬,故作镇定地平绪心神道:“客观,今日小店已经打烊了,需要茶叶请明日请早。”
秦恒干咳了两声,盯着那个低着脑袋,明显是在藏东西,猥猥琐琐气质怎么也掩藏不住的林老头,故意改变声线道:“掌柜的,督察府衙临检,巡视街道,搜寻违禁品,你出来,我看你鬼鬼祟祟的样子,是不是在藏什么违禁品?”
林桃闻言一惊,这还得了,要是衙门的人在我这儿搜查到了小人书,那老奴岂非是给少爷的脸面抹黑,如何能行?
“哎”,林桃内心长长一声叹息,只能牺牲“它”了,保住少爷与老奴的名声要紧。
想到这里,林桃慌忙又抽出那本《南房北闺》,施展秘法,悄无声息地将之化为齑粉,然后抬起头,满脸堆笑地说道:“衙官老爷,我们这是正经人家做的营生,岂有藏违禁品的道理,要不衙官老爷……”
他话还没说完,定睛一看,就看见是个满脸挂着戏谑笑意的年轻人,手上拎着两壶泥封酒水,搁在柜台上,正饶有兴致地看着他胡说八道。
林桃当即变了一副模样,站起身,一脸痛心疾首道:“我的少爷诶,你可把老奴坑惨了,一部老奴搜寻许久的珍藏孤本,就这么没了,就因为少爷的一句玩笑话,老奴真是悔青肠子。”
似乎因为太过惋惜后悔,林桃直接拿起柜台上那壶陈年杏花烧,掀开泥封,猛灌了一大口,这才心情稍稍有所缓和。
秦恒自顾自拿起另一壶杏酿,掀开泥封,慢饮了一小口,然后转头要将酒水递给身后站在茶格旁,欣赏茶种品质好坏的虬髯客,虬髯客抬头,冲秦恒摆摆手,示意自己不喝,秦恒也没有强求,转头看向林桃,笑呵呵道:“林老头,你这是做贼心虚,风声鹤唳,苦果自酿,怨不得别人。”
林桃摆出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表情,道:“少爷你还幸灾乐祸,还有没有天理啊。”
随即他反应过来一个问题,伸手一把抓住那壶被少爷开了泥封的杏花烧,想要将那壶杏花烧夺入自己手中,嘴上不乐意道:“少爷这是登门做客,给老奴带的杏花烧,怎么可以自己喝?”
秦恒乐了,用力一把把杏花烧拽入自己怀中,又喝了一口,缓缓道:“我回自己家,反倒成了登门做客,林老头,少爷我现在是不是连喝你一壶酒,都要喝你打个商量?”
林桃眼睛骨碌碌一转,随后绕出柜台,一脸谄媚笑容地走到秦恒身边,拉着他的胳膊就往一旁的供客人品茶试水的两张椅子旁拽,边走边道:“怎么会呢,少爷是误会了老奴,老奴是担心少爷酒大伤身,年纪轻轻喝多了酒不好,老奴就不一样了,反正都是这副身子骨了,早一天入土,晚一天入土都一样,不怕酒水这样的会破坏武人神魂体魄,不利于修行的大道积弊之物,毁了自身大道。老奴就是觉得,能为少爷分忧,是老奴的分内之事……”
说话的同时,两人走到椅子前,林桃拉着秦恒到了一张椅子前,没有让之坐下,而是自己撸起袖管,对着哈了口气,然后用袖子用力擦拭椅子面,似乎想要把它擦的像镜面一样干净,耗费了半晌功夫,做完这一切,他才满脸讨好神色地对秦恒说道:“少爷,您请坐。”
秦恒满脸无语神色,坐在林老头刚才用袖子擦拭过的椅子上,内心仿佛吃屎般难受,他看着那个坐在一旁椅子上,美滋滋喝了一大口酒的林老头,难以置信地问道:“前辈真是上古时代便名满天下的大能?难道上古时代的大能,都是将马屁功夫,胡搅蛮缠功夫,修炼到前辈这般炉火纯青的存在?”
林桃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少爷折煞老奴了,什么大能不大能的,就是个小小剑客罢了,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秦恒不再和林老头耗这些嘴皮子功夫,转移话题道:“林老头,今日我来有两件事,一是带两壶酒水看看你,听说你时常在高晖和赫连海两个小辈面前抱怨看铺太辛苦,所以我就想来问问,要不你老直接关了铺子,随我去庆府。”
林桃直接忽略了少爷后半句略带讥诮的言语,感激涕零道:“少爷对老奴实在太好了,出门在外还想着老奴,给老奴带酒水,老奴真是不知该如何报答少爷的……”
秦恒闻言,一脸踩了狗屎的表情,直接打断道:“第二件事,我一直没问,当日你去阻截霞光曹氏请来的那位神窍老族,到底是何人?”
林桃猛然收起脸上笑意,缓缓喝了口酒,摇摇头,看着邻座的年轻人,正色道:“老奴不知道,只知是个很厉害的剑修。”
秦恒不禁微微有些心惊,能够让一位几近恢复到当年巅峰,同样是用剑的神窍存在林桃说一句“很厉害”,可想而知那人的剑术到底有多恐怖。
秦恒将视线投向回过头来的虬髯客身上,只听虬髯客说道:“是那位与霞光曹氏有着一点微末香火情的杜阴山。曹氏一脉,族中修行,现如今有半数以上子弟,是在走他曾经走过的老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