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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晴苑。
绿纱一早又听小丫鬟来报,说近日有数名行踪可疑之人行走于苑外,其实不用旁人说,她亦瞧见了。
“我会回禀姑娘的,你们亦需谨记姑娘的话。”
与小丫鬟说完,绿纱又至后厨,姑娘派她管乳娘每日膳食,这与姑娘甚喜的阿蛮有关,她岂敢不尽心的。
猪蹄,鱼汤,每日皆有这些油腻之物,她闻着都腻,端与厨娘喝前,她亦为其备觉辛苦,至于阿蛮的亲娘,她只有怜惜。
那般容貌与性情的,偏出身不好,若像她们姑娘,此时与鹄少爷又为一对神仙眷侣了,虽说鹄少爷的名声不如肖家二少爷,可亦得城内诸多小娘子的芳心。
至后厨,瞧见钱府的厨娘,绿纱又笑着与其问声好,“陈嫂,你又来了。”
“绿纱姑娘,今日奴与乳娘做饭菜,劳你多候一会。”
昨日,姑娘问她为何红姑娘近来有些瘦,每日好饭好菜的伺候着,就怕亏待了。
身为生养过的女人,尤其坐月门时不喜食油腻之物的陈嫂,对此颇懂些。
她今日来这边前,又回去取了着自家坐的酱菜。
犹记姑娘那会最喜吃她做的酢菜面,自打北市随姑娘做事,又与肖家二少爷学了许多新的制法。
她今日备了酱黄瓜,卤香干,油豆皮……打算给阿蛮的娘做一道酿皮,最宜这暑天吃的。
再有,她坐月门那会请不起乳娘,有些爱吃的需戒。
女人坐月门乃最紧要之事,除饮食睡眠之外,更讲究心畅。
阿蛮娘有甚心事,府内众人皆知。
女人亦要当了娘,更知心头肉,莫说与女儿自此甚少见,就一时一刻不见,煎熬于心的。
月余,很快过去了。
其实这段时间与红岫母女相处久了,钱婳心中有许多不舍。
之前红岫曾说要回扬州的,过了今日之后,阿蛮亦要与白飞鹄见了。
不过,肖钱夫妻又瞒着红岫做了个决定。
终究,她说不出那些话的,尤其对阿蛮的爹爹说阿蛮娘亲如何了。
……
这日晴空万里。
北市鹄少爷家的丫鬟小芮,难得早起出门。
听闻喜鹊声,她有些欣喜的于心内道:莫不是今日有身喜事?
待开了大门,循声望去,又听门口好像有婴儿啼哭。
低头一看,婴儿的旁边放了一封信。
小芮拿起信笺,上书鹄少爷亲启。
她抱起来又看,原为女婴,心内不由于怜惜。
将女婴放入她房内,再执信笺去见鹄少爷。
与鹄少爷说了此事,再将信与他,非是她不看,大字不认的。
白飞鹄见信,之前那种奇怪的感觉又来了。
他不敢迟疑,抖开快读。
阿鹄,见字如面。
君见此书,妾已离。
这孩子乳名唤阿蛮,乃君亲生,大名理应由她爹爹来取,阿蛮生的可爱,请君多怜。
妾薄命又性情懦弱,此生竟不可见女儿平安喜乐长大。
只求她可如她爹爹一般心善,一生衣食勿忧。
白飞鹄转脸就问小芮,“我的阿蛮,你见着了么?”
他的,阿蛮?
小芮有着愣的指着她房门的方向,只见主家少爷几乎如利箭般窜出去了。
虽与人们有着差不多的模样,但身体还是十分柔软的,经不起太大的折腾。
鹄少爷在抱到小蛮的那一刻,心情十分复杂,生怕把小蛮磕着碰着,甚至连正常的呼吸都不敢拥有。
不敢呼吸,亦不敢说话。
只心情复杂的看。
眉眼像她,其余皆如他,他亲生的女儿,名唤阿蛮,大名白恋岫。
看了会,白飞鹄少爷又用双手手托着,亦不许丫鬟小蛮来抱他的女儿。
他知,她若在亦不喜欢的。
抱孩子的整个过程,需保持一个姿势,生怕惊醒熟睡中的女儿。
他几乎不眨眼,紧盯着阿蛮的睡颜,小家伙紧皱着眉,这又像他不近旁人。
阿蛮睡觉其实算安静的,白飞鹄之所以如此,更多担忧会将她吵醒。
可又担心她会饿。
“小芮,你快去将管家请来。”
“哦。”
他要给女儿请乳娘,今日快请,日后再精挑细选城内最美最好的。
他的女儿不能丑,否则就不像她了。
丫鬟与管家很快回来了,同来的亦有仆人。
仆人已听说,可亲眼所见又是另一种情景了。
“鹄少爷,她……”
“大小姐。”
北市鹄少爷之女,白家大小姐白恋岫。
众人又一惊,随后各种按白飞鹄说的去做。
丫鬟小芮随后又来回返于房内,白飞鹄丝毫不曾被扰。
相较母爱的细腻而温暖,父爱则是无言却如山。
刚刚喜得千金的白飞鹄,恨不能时时与女儿待在一起。
可他亦需饮食。
乳娘来前,阿蛮醒了。
一直不停哭闹,后厨娘熬了米粥端来,他女儿吃了一碗!
初为人父,又将女儿视若珍宝的他,又追问众人可有甚妨碍的?
厨娘于心内叹道:鹄少爷他竟有这一面。
昔日曾为琐事与白家大少爷白飞鹤有矛盾,更不听白家家主的话,乃至其母亦曾出言伤及。
再看鹄少爷,约莫再等等,他会知晓为人父母的辛苦。
如同大小姐,她这会不能开口说话,甚至不知己身,可晓的对她好的人笑了。
“阿蛮笑了,你们快来看。”白飞鹄兴奋的大喊,接着又低声说话。
“大小姐笑了。”厨娘回了句。
“吾家大小姐,笑起来甚美。”仆人说道。
“的确,”白飞鹄点头,“像她娘,尤其笑起来。”
像她娘,阿蛮的娘,一定为众人口中的红岫了。
小芮低头,又悄悄走出了房门,说不清为甚。
为他开心,又为她自己伤心的。
他有了女儿,更不会在意甚情爱了,更何况他只将她看作旁人的影。
房内的欢声更像在嘲讽她,企图当这里得凤凰了。
她当不了苏家小娘子,更当不了肖家二少奶奶。
不在此处的红姑娘,甚至她抱回来的阿蛮。
区区信笺,摇身成了大小姐。
这又何尝不是嘲讽的,她避不开,像那黑色的泥土,无声无息地。
另一边的白飞鹄亦明白,他为何与阿蛮取名为恋岫的。
勿需多言,他与她一生的承诺。
人的一生中,真情不易遇见,甚至有些人穷其一生,都遇不到的。
等女儿长大了些,他会与她一起告诉两人的阿蛮。
她的爹爹与娘亲如何遇见,又如何彼此爱着。
包括他今日所见信笺,亦知非她心里话。
他会见到她的,与女儿一起,不用等多久,他知如何打听她的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