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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使退下后,先是直奔太医院,让人准备安神汤,随后她拐道去了凤鸢宫。凤鸢宫有墨燃玉的人看守着,但那些人见是她,没有阻拦。
知道自己停留久了必定会惹人生疑,她只是站在外面,在众目睽睽下与太上凤后身边的心腹远远地见了一面,说她正好路过,就顺道进来看看,然后,她用口型无声地说了“我同意”三个字,便离开了。
太上凤后的心腹自然是不可能听见她说了什么,也猜不到她说了什么,却是将她的来访如实禀报给了太上凤后,还将她用口型无声地比了三个字的事情告诉了太上凤后。
太上凤后心思精明,略一思索便猜到她比的三个字极有可能是“我同意”,表示她同意了向天下百姓揭发墨燃玉的种种罪行,而这消息无疑是振奋人心的。
遣退心腹后,太上凤后琢磨着无论如何也要将这个消息带去让祥贵君知道,但一想到祥贵君,他便想到了墨惜颜,更想到了那个让他无措的逆子。
今后可怎么办?等惜颜将他们救出去后,子卿要如何面对惜颜?跨越伦常,世俗不容,人言更是可畏,子卿……他总不能取了子卿的命吧。
太上凤后纠结了半晌也没想出个解决的办法,最终,他躺在榻上睡了过去。
如今,无事时,他宁愿每日从早到晚熟睡,也不愿醒着面对那让他烦心无措的烦心事。
翌日,上朝时,墨燃玉当堂宣称德亲王与倭辽部落暗中勾结,企图通敌卖国,在几日前,德亲王恐自己的罪行败露,已经擅自离开了征讨军队逃往南方,而她,已经派了人前去捉拿,誓要将德亲王捉拿回京依法处置。
众大臣听言,无不心中震惊,陌轻尘虽然心里明白事实并非这么回事,但她并未站出来为墨惜颜开脱,因为现在多说无益,只会让墨燃玉对她的提防更重,让陌如星在宫中的处境更加艰难,也会影响今后事情的发展。
六日后,七月初一,大将军派去追赶墨惜颜的人终于在襄阳城外一里地的地方追上了墨惜颜和宫蓝锦的大部队,跟随墨惜颜和宫蓝锦的人个个是武功好手,见有人追来,纷纷准备还击,待见追来的只有一人后,她们才没有大动干戈,只是随便派出一个人打算前去应敌。
追来的人见对方欲要动手,连连表示自己是受了大将军的命令前来求见德亲王的,有要事相告,为了表示自己无害,她当着众人的面将自己的佩剑扔下马,还将双手高高地举在头顶。
众人见她只有一人,却也知道什么叫兵不厌诈暗箭难防,所以并未放松对她的防范,而是双眸警惕地尾随她一路从队伍的后方去到队伍前方的马车旁,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那人跪地道:“末将是大将军身边的随侍,特奉将军之命前来求见王爷,有要事相告。”
马车里,墨惜颜对宫蓝锦投以一记宽心的眼神后,撩起车帘下了马车,来到那人身前三步远的地方站定。
居高临下地睥睨着那人的头顶,她淡淡地问:“当真是将军派你来的?她派你来是有何事?”
那人从怀里掏出一样物什,高高地举过头顶,垂着头恭敬地回道:“将军让末将将此物交予王爷,她说王爷见到此物后,自然会明白她的心意。”
视线掠过那人手中的虎符,墨惜颜心里已然猜到跪在地上那人的来意,那虎符,象征权力,她一直渴望握在手里的东西,只是,她并未直接伸手接过,而是冷淡地问:“将军的心意?本王如何确定这不是你们使的诡计?”
那人铿锵回道:“从前是末将们双眼蒙尘,未能看清当今陛下是个为了一己私欲为所欲为的昏君,从今往后,末将们愿誓死效忠王爷!”
“哦?”墨惜颜扬眉,语声依旧冷淡,“当今陛下是昏君,尔等又如何确定本王不会是下一个昏君?而且,上次你们助纣为虐,你们又如何确信本王将来不会找你们寻仇?你们这般交出虎符,风险可是很大啊。”
“将军说了,她相信自己没有看错人,而王爷胸怀宽广,必定会原谅末将等人之前所犯的过错,敞开胸怀真心接纳末将等人的投诚,带领末将等人创造昭阳的另一个繁华盛世,让其他诸国不敢再来进犯昭阳边境!”
“呵!”墨惜颜幽幽一笑,“本王倒是没有料到,大将军居然这般能说会道,好了,你且起来吧。”
那人却不起,将举在头顶的虎符用力往前一递,掷地有声道:“王爷,请你收下虎符!”
墨惜颜目光掠过那个在阳光下折射着金色光芒的权利象征,手,缓缓抬起,将它接了过来。
那东西很小,甚至有些袖珍,猛虎匍匐在地欲要一跃而起捕捉猎物的姿态,但分量却是不轻,拿在手里些许沉甸甸的。
那随侍见她接过虎符,这才从地上起身,一脸军人才有的那种古板脸色。
墨惜颜抬眸看向那人,问:“大将军是何日改变主意的?现如今,她又在何处?大军又在何处?”
那随侍如实回道:“大将军在二十三那日收到了京里的信,当即决定追随王爷,现在,她正带着大军返回天竺。不过,她说要等王爷与她汇合,所以,大军行进的速度很慢。”
眸里波光流动,墨惜颜在心里掂量着事情的发展状况。
大将军会倒戈相向,这是她预料之中的事,因为她抓住了大将军的弱点,也了解大将军的性子,而李贵君的胞姐,一直对大将军中意的人存有歹念的事,也在她的掌握之中。
大将军重情,而对方是皇亲贵胄,是陛下爱夫的胞姐,一旦发生什么事,大将军想要为自己的心上人讨回公道自然是没可能的,这种情况下,大将军自然会另寻庇佑。所以,有些时候,只要稍稍运用些伎俩,事情就会走向她所期望的方向。
如今,大军调转方向,改为返回京师,那便表示,扳倒墨燃玉的时机已经成熟,而倘若她猜的没错,墨燃玉在收到她顺利逃脱的消息后,必定会发起新一轮的暗杀,而这次暗杀,必定是倾巢出动背水一战,势必要将她一网打尽,让她没有逃生的机会。
六月二十,今天是七月初一,从她成功逃生到墨燃玉收到信,再到墨燃玉的爪牙前来刺杀她,时间差不多就在这一两日了。
墨惜颜侧身看了看近在咫尺的襄阳城,想着上次,她曾在襄阳城外遭遇二公主的埋伏,秋海棠险些丧命,而如今,新一轮的刺杀又将接踵而至,她忽然觉得,她与襄阳城,似乎有着太多说不清的牵扯,好像冥冥之中,有一种无形的牵引力,将她与襄阳城捆绑在了一起。
马上掉头返回天竺?必定会与墨燃玉的爪牙迎面相撞,赶了一路,一行人都有些疲劳,她还不如在这襄阳城中好生歇上一日,养足了精神再与墨燃玉的人进行生死较量殊死搏斗,到时,她们精神充沛,而杀手追赶了一路身子疲乏,她们在体力上会占优势,而现在,她正好顺道去拜访一下这襄阳城里的老朋友。
打定主意,墨惜颜利落地转身,对车中的宫蓝锦道:“六殿下,我们今日就在襄阳城里入宿吧,等养足了精神,好迎接墨燃玉的下一波刺杀。”
她说得风轻云淡成竹在胸,十分笃定墨燃玉一定会有第二次行动,宫蓝锦挑了挑眉,没有说话表示默认她的提议,那随侍此时才发现马车里竟然还有一个宫蓝锦,不由大惊。
这六殿下不是老早就离开天竺了吗?怎么还在这里,还和王爷在一起?难不成,王爷真的有和他人勾结,但不是和倭辽,而是和西夏的六皇子?
那随侍心中无比惊骇,但随后又觉得荒唐。
宫蓝锦不过初到昭阳,而墨惜颜与他相识也不过才几日,两人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凑到了一块儿?
而宫蓝锦虽说身份尊贵,但也只是个皇子,墨惜颜就算真要与人勾结,也该是和能号令三军,有调兵大权的皇女或者一国陛下合谋才对。
想了想,她最终认定两人是在墨惜颜逃生的路上相遇的,最后便一起来到这襄阳城外了。至于墨惜颜连墨燃玉派人谋杀的事也和宫蓝锦说了,她觉得大抵是两人的关系比较好。
与宫蓝锦意见达成一致后,墨惜颜上了马车,那随侍也回到了自己的马上,一伙人一同前往就在前方不远的襄阳。
将近两百号人一同进城有些太过引人注目,于是,墨惜颜与宫蓝锦商议过后,决定就两辆马车先单独进城,而在进城后,他们先去城里东边的一家客栈住下,余下的近两百号人,则是在他们进城一炷香后才进城,前往襄阳城西边的客栈落脚,如此做的好处在于,万一墨燃玉的人马突然杀来,她两能在安全的地方静候消息,以免他们武功差的几个拖累了大部队。
叶可欣和史浩南还有另外三个武功最好的人跟在几人身边一同到了东街的客栈住下,安顿好后,墨惜颜与几人打了招呼说要出门一趟。
“你要去哪儿?”宫蓝锦问她,心里有着怀疑。
“我有位朋友在襄阳城里,如今来了,我想去看看他。”她回道。
“朋友?”宫蓝锦挑眉,心中抑制不住地起了波澜,他猜墨惜颜可能是打算去凤仪酒屋找“另一个他”,可他又怕是自己一厢情愿地猜错了,平白失落。
“你在这里也有朋友?”宫蓝锦幽幽地问,“没想到你结识的人倒是蛮不少的,走到哪儿都能有认识的人。”
墨惜颜觉得,宫蓝锦的语气怎么听都难掩挖苦嘲讽的意味,她讪笑着,回道:“殿下抬举我了,我认识的人就只有几个,除了天竺城里的人,能算得上朋友的,除了殿下,就只剩下这一位朋友而已。
而那位朋友,我欠了他一个很大的人情,这辈子都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偿还,如今既然有机会再次来襄阳,我怎么说也要去见上一面的,就是喝喝茶也好,毕竟这往后,谁也说不准还有没有机会。”
“哦。”宫蓝锦低低地应了一声,实在听不出有多大的兴致,墨惜颜正准备直接带着叶可欣走人时,却听他忽然道:“要不,本殿下陪你一起去吧?反正这会儿时间还早,正好可以出去转转。”
墨惜颜回身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摇了摇头,“我看我还是自己一个人去比较好,殿下的容貌和衣着都实在太过招摇,我怕才刚上街,便被墨燃玉派来的杀手给盯上,然后暴露了身份。”
宫蓝锦蹙了蹙眉,视线往自己身上一扫,也发觉自己的衣着实在有些太过奢华,太过扎眼,反观墨惜颜,一身寻常的商铺小老板的衣着,朴素切实,走在人群中不注意很难发现。
“那等本殿下换身衣裳后再出发,至于你,本殿看你还是易一下容比较好。既然你在襄阳城里待过一段时日,难保城里的百姓不认识你。
万一那些杀手杀来,本来没发现你的,结果旁边一百姓激动地唤了你一声‘王爷’,你就是想不露馅儿都难。”
宫蓝锦说完便去换衣了,徒留愣在原地的墨惜颜。她平时心细,想对策对付墨燃玉时,绝对能将各种最坏的情况一并计划在内,但一旦关乎生活中的细节,她的脑子时不时便会抛锚,漏掉某些很重要的事。
想着既然要去见苏颜歌,分别许久,两人应该有很多叙旧的话要聊,可一想到会有个硬跟着去的宫蓝锦,到时三人相处,她忽然便觉得浑身有那么些不自在,总觉得宫蓝锦待会儿说不定会砸她的场子。
但转念一想,她又觉得这是个机会,证实宫蓝锦和苏颜歌到底认不认识的机会,或许,她可以借此机会证实他俩是不是同时认识酿酒的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