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念

听了巴贝雷特的警告，善财童子心中一凛，那加百利已是再次开口：“小家伙，你真可爱，喜欢姐姐吗？”

“喜……喜欢……”

加百利已是笑得花枝乱颤：“来，姐姐抱抱你。”

娇笑着弯下了腰，加百利的一双纤巧的柔夷，已是伸向了善财童子的脖子。

倏地，善财童子脖子一低，身子巧妙地一旋，已是移开了一个位置，加百利的手，便落空了。

加百利微微一愣，却看到那少年在离她仅有一步远的地方站定，脸上的表情已是变得迷惑起来：“姐姐怎可抱我？”

加百利娇笑：“小家伙，你不是喜欢姐姐吗？为什么不姐姐抱你？”

善财童子调皮地吐了吐舌头，笑容可掬：“男女授受不亲，姐姐怎可如此造次？”

“男女授受不亲？”加百利笑得更加妩媚了，“倘若真的是男女授受不亲的话，又怎么会有你的出生？”

善财童子仿佛一愣：“男女授受不亲，和我出不出生，有什么关系吗？”

“那当然有喽，你父母如果不亲近的话，又怎么可能生出你来呢？”

善财童子神色突然一正，双手合什，脸色的表情也变得严肃了起来：“阿弥陀佛，姐姐，《梵网经》有云，‘尔时，释迦牟尼佛，初坐菩提树下，成无上正觉已，初结菩萨波罗提木叉，孝顺父母师僧三宝，孝顺，至道之法。孝名为戒，亦名制止。’

“佛祖尚且以孝名为戒，姐姐怎可如此造次，拿父母的事情来开玩笑？”

随着佛经的念诵，善财童子的神情已是变得庄严起来，那稚嫩的脸上，仿佛也笼罩上了一层薄薄的，圣洁的光芒。

加百利那碧绿的眼瞳瞬间转为幽绿，一个极其诱惑人心的笑容，在她的唇角浮现：“小家伙，你到底是谁？”

“阿弥陀佛，”善财童子再次双手合什，“我只是佛祖座前一只蝼蚁。”

“那么，你叫什么名字？”加百利再问。

“阿弥陀佛，童子本名善财。”

“童子？善财？”加百利重复道，突然脸色一变，“原来是你。”

“原来姐姐听过善财的名字吗？”善财童子的脸上，突然浮现出一个调皮的笑容来。

加百利冷哼道：“观音座前的金童玉女，我当然听过了。”

“那姐姐叫什么名字，能告诉善财吗？”

加百利笑得妩媚，不答反问：“我听说，金童玉女向来是成双成对地出现的，你来了，那玉女怎么没来？”

“阿弥陀佛，”善财童子眼中掠过一丝悲伤，回道，“龙女受伤了，她来不了了。”

“那么，你知道龙女是被谁打伤的吗？”

“善财当然知道。”

“哦？”加百利笑得更加妩媚了，“是谁？”

“就是那边坐着的那七个人。”

“那么，你是来找他们报仇的吧？我们也算是同仇敌忾了。”

“善财是来找他们的没错，但并不是要帮龙女报仇。只要他们愿意放弃他们的恶行，善财愿意助他们离开华圣国。”

加百利微微一愣：“你不想龙女报仇吗？”

“阿弥陀佛，佛曰：得饶人处且饶人。”

“你不怕龙女怪你吗？”

“这正是龙女的意思。”

加百利不可思议地摇了摇头：“愚蠢的华圣人。”

“龙女为他们所伤，气若游丝，尚且愿意放他们生还。姐姐与他们并无仇恨，为什么一定要杀他们呢？”

“因为他们该死。”

“冤有头债有主，姐姐认为他们该死，无非是因为他们是撒旦王的手下，姐姐何不放了他们，直接去找撒旦王理论呢？”

加百利那妩媚的笑，顿时便变得有些苦涩了起来：“我要是能找到撒旦的话，也不至于如此了。小家伙，你还太小，你还不懂得什么叫度日如年。

“我曾经无数次让拉哈伯带话给他，我求他，求他来见我。哪怕只是看我一眼也好。可是每一次，他都只是简单地回答拉哈伯三个字：‘知道了。’

“知道了！

“他说他知道了，他知道我想他，他知道我爱他。他什么都知道，就是什么也不做，甚至于吝啬到，连一个‘想’字，也不愿意让拉哈伯带给我！

“一千三百六十七年零两百二十四天，每一天，我都是数着过来的，每一天，都是在思念中度过的。

“小家伙，你还太小，还不懂得什么叫做度日如年，那种感觉，活活能够把人逼疯逼死的啊。

“于是我想，‘山不就穆罕默德，穆罕默德便去就山。’他不愿意见我，那么就去见他好了，谁让我是如此爱他呢？

“于是，我又想尽了无数的办法，求了拉哈伯无数次去找他。甚至于有一次，我能够感觉到他的气息，能够感觉到，他就在离我不远的地方。

“可是，他还是不愿意见我，任凭我大喊大叫，他却连一个叹息也愿意回应我！

“我哭，我喊，我求他，我哭得声嘶力竭，瘫倒在地，他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最后，拉哈伯出来了，他告诉我说：‘大天使长，您回去吧，王早就已经离开了。’

“这就是我爱的人！这就是我爱了一千多年的人！

“我是天使没错，我可首先是一个女人！小家伙，你知道做为一个女人，如果她付出了爱没有得到回应的话，她会怎么做吗？

“让我告诉你，她会把爱转换为恨。她曾经有多爱他，就会多恨他！如果她愿意用自己的生命来爱一个人，那么她就会用自己的生命来恨一个人！

“恨不得食其肉，啖其骨，恨不得用牙齿，一口一口地咬下他身上所有的肉来！

“你知道要恨一个人最好的办法是什么吗？那就是毁了他！他喜欢什么，你就破坏什么，他爱什么，你就毁掉什么！

“这样，他才会心疼，才会心碎，才会生不如死！”

此时此刻的加百利，比善财童子出现之前更为失控。她的眼神已经变得涣散起来，她的表情变得疯狂起来，她那旷世绝美的五官，也被仇恨刺激得扭曲了起来：“他不是沉迷于他的撒旦教吗？他不是喜欢这地狱七君吗？那么，我便杀了地狱七君，我便毁了他的撒旦教。我就不信，他还不来见我。只要他愿意来见我，就算是为了杀我，我也不在乎。”

善财童子怜悯地看着眼前这个被爱折磨得已经有点神经质的女人，双手合什，缓缓接口：“阿弥陀佛，罪过罪过。既然已经如此了，就算他来见你，又有何意义呢？”

“因为我问他，我要问他为什么要如此对我。难道我为了爱他，付出的还不够多吗？”

“阿弥陀佛，”善财童子再宣佛号，“姐姐，你爱上的人，本就是魔鬼，你能指望一个魔鬼做什么呢？如果一千多年以来他一直对你避而不见，今天又怎么可能会回心转意吗？姐姐，倘若你心中还有神明的话，不如就此放下执念，一心敬神，也就是了。”

“放下？”加百利厉喝一声，“在我为他付出了那么多以后，在我的付出得不到一丝回报以后，在我苦苦等待了上千年以后，你居然让我放下？”

“姐姐，你不要激动，你能回答我几个问题吗？”善财童子那俊美的容颜，已是变得有些和蔼可亲起来，居然颇有几分观音菩萨的风采，“在你和他相爱之初，你可曾想过，你为他做事，是要求得到回报的？”

“当然不是。”加百利断然否认，“有目的的爱情，不是真正的爱情，我怎么会让我的爱情蒙上如此不洁的色彩？”

“既然如此，你现在又何必执着呢？对于这份感情，你本就是无欲无求的。现在的结果，是无欲无果。既然无求，又怎怪无果呢？”

加百利轻笑：“小家伙，不要跟我讲佛经。无论你说什么，都改变不了我的决定。

“自从四天前知道地狱七君要来华圣国开始，我就知道，我的机会来了。为了他，我背叛了我的信仰，早就已经没脸再做大天使长了。所以这一次，我根本就没有想要再回伊甸园。

“小家伙，我知道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么说，因为你在拖延时间，你在等一个人，等一个能够救得了地狱七君的人，对吗？

“我告诉你小家伙，没有用的！这毒药，是我浸心研究了五百年才得到的，就算是你们的丹药之神道德星君来了，就算是你们的五帝来了，他们也解不了这个毒。所以小家伙，你不用费心了。”

善财童子听得心中不由一惊，那巴贝雷特三人也是黯然无语。

善财童子心中一动，突然脱口而出一句话：“那么，如果撒旦王来了，这毒还有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