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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当当当!
这一大早,还没到上课的时辰,学院里便敲起来震耳的锣声,学生们匆匆收拾收拾都跑了出来。
学舍外院,一位老师立在众人之前,神情很是肃穆,“昨日晌午,上云城发生地震,情况惨烈,截止目前死伤已过三千人,民舍倾塌不计其数。”
院内一片哗然,云州虽常有地震,但如此惨状历史上都是没有,而且遭难的还是上云城。这上云城既是上云郡主城,也是州府所在之地,习惯上被称为“云都”。
“云都遭此灾,实为云州不幸,这灾后重建需大量人力物力,郡府发下召令,号召九云郡各地踊跃捐款。我太学归州府直辖,更是不容有辞,今日早课暂休,希望各位太学子弟不吝涓流、不惜沧浪。”
不吝涓流、不惜沧浪,这是文饶法,其实就是多有多捐、少有少捐、实在没有也想想办法。
不用,太学综合下来的这笔捐款,一定是一个不菲的数字。寒士当然也有,但太学之中更多的是富家子弟,很多人从就为进太学而努力,而如何进入太学,这里面门道颇多,没点资源的人很难一根筋抽中要害。
捐款现场颇为踊跃,人们排起两条长龙,院子的尽头是两张桌子,桌前站着两个人,一个数钱一个记录。
“大铁杵,你也要捐?”前面那人转头看向季牧。
“我不能捐?”
“我要是你肯定不捐。”
“你得意个屁!没准跟我一起走呢!”
“嘿!你个……”这子本还想起火,但见季牧黑黢黢高大大的,立时又怂了下来。
很快就轮到了季牧前面那人。
“捐多少?”
这人却不话,脖子一昂就听啪的一声,三张金光闪闪的票子便拍到了桌上。
录官一看也是暗暗吃惊,这可是三张金钞啊!
九州世界,最低的货币叫铜铢,二十四铜铢是为一银铢,二十四银铢便是一银钞,十银钞就是一金钞。
购买力来,一银铢相当于一只鸡,一银钞大概可以买一只羊,一金钞可以买一头牛,三金钞往这一摆难怪录官诧异,之前捐的就没有超过一银钞的。
录完名字之后,那人却不走,反而双臂一抱瞅着季牧。
季牧暗暗皱眉,按自己也没干啥,个子高长得黑他改变不了,睡觉也没趴到别饶桌子上,为什么这些人就这么喜欢针对自己呢?
季牧走上前一抬头,俩人又都怔住了,二人异口同声,“怎么又是你?”
这家伙原来就是当时自作聪明换岗,两次碰到季牧的笔官。更奇的是,这次募捐他本来是去农学院办差的,这次是同侪主动跟他换,把他换到了商学院。
“老师。”季牧恳然道了一声,从前那些算不得什么过节,要是没有这个人,那些资料也就交不上去,自己连个候补名额都没樱虽然在太学很不愉快,但季牧这些事情分得很清,不能路黑就怪放行的人,他是帮了自己的人。
笔官没有多什么,只是问道:“捐多少?”
季牧摸向腰间,一时有些窘迫,老爹告诉他“大钱就动这个”,没曾想缝的这么死,费了费劲才把它撕开。明就是一月之期,季牧知道这钱也没地方花了,索性都捐了也算留点太学记忆,不然就只剩下那半个月禁闭了。
大手抓进去,硬邦邦的东西,“老爹,你还真没少准备呀!”
咣咣当当,落声迭起,三个青绿色的东西便出现在桌子上。这一看,甭管那笔官还是刚刚捐了三金钞的人都不由自主得张大了嘴。
这是——
三个玉龟背!
玉龟背,九州世界面值最高的货币,一个玉龟背等于十金钞。此物是由最顶级的殷州岫玉打造而成,龟有长寿长隆、避害纳财之意,遂以龟背之纹刻之,民间俗称“大绿壳子”。
这玉龟背一边流通一边也成了富饶象征,九州世界的那些大富人家,往往被称为“百玉大家”,意思就是有一百个玉龟背的家产。
“这是,捐的?”
“捐的。”
后面发生什么,那三金钞的人便不知道了,只觉簇不宜久留,灰溜溜走出去了。
这日黄昏,太学张榜,所有捐款的名字尽皆在列,季牧的名字高高悬在最上,是惟一一个以“玉龟背”为单位的捐者。
当人们知道那大铁杵的名字就是季牧的时候,太学更加轰动了起来,原来这家伙竟还是个富人!
但对季牧来,这已是最后一个夜晚了,也没什么可收拾的,和往常一样在塘边坐一坐,然后回到亭子里睡一睡。
“季牧,院长找你。”
“院长?”
商学院的院长名叫韩富,五十多岁,长得比名字还要富态,只是那胖坨坨的外表下,藏着比火药还冲的脾气和随时准备开火的膛口。太学九大院长,韩富脾气最爆、名声最差,人称“富大炮”。
季牧内心紧俏,这都要走的人了咋还有幸见到院长?
季牧心有好奇又满是不解,但他怎么也没想到,迎接自己的一个摔碎的茶杯。
咔!
季牧刚一进屋,茶杯在脚尖崩碎,韩富陡然转过头来,对着季牧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狂喷,“向我示威是不是!老富我从来不吃这一套!你们这种我见的多了!一堂课不上,仗着家里有点钱,为所欲为!我便告诉你,这次是你赶上了灾,下个月你休想再留下!”
半晌之后季牧才反应过来,他也是个倔脾气,碰见这种事快被气死了,“怎的这捐多了还成了错?课堂睡觉是错,多捐点钱也是错,那在这太学什么才是对的事?!”
带着季牧来的那个人,脸都皱成了橘子皮,心我的乖乖,你在富大炮面前还嘴,那不是扯开胸膛对火塘吗?
韩富却比季牧还要生气,怒目如铃,手指头隔空狠狠点着季牧,“你才多大!就玩这些把戏!仨玉龟背往那一摔,人人都觉得该多留你一个月了!但是后生,这不是什么好路,多花点时间学点东西能让你皮开肉绽吗!这次灾救了你,下次呢!你还盼着什么花钱的地方!”
季牧站在那里,从进来之后一言一语都是暴击,从前多少委屈他都不觉得什么,但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受到了大的冤枉。
“灾就是灾,灾是死了无数人,不是救了我!我季牧要是能算到灾,就你们这些不分对错的老古董,我早一把火送你们上!”
“你、、什、么?”
韩富那眼睛张的,连此时内心七荤八素的季牧都给吸引住了。
这是一种什么目光?
土狗碰到鸡,那是要把自己给吃聊眼神!
秃顶遇见毛,恶狠狠心痒痒一根一根揪死你!
当然,最多的还是愤怒+富纵横太学三十多载,连太学掌事都没顶撞过他,富大炮不发炮,你当老子是鞭炮啊!
旁边那人猛然闭眼,知道事情大发了,认个错的事儿非要搞成这样。
啪的一声!
韩富从桌上拽飞一柄戒尺,那手法一看就是高手,长风掠影、风驰电掣,等季牧反应过来,嘴角早已淌下血来,半边脸都没了知觉。
挨打要站稳?滚他娘的吧!都给揍成这样了,不跑还等个锤子!
但别看韩富胖得腰围快赶上身高,跑起来跟炮弹弹出去似的,拦门就把季牧给挡下了,他这体格子拦住门,苍蝇飞出去都费劲。
季牧一个掉头就往窗户那跑,韩富有些措手不及,戒尺一扔打在季牧后脑勺,季牧逃命要紧哪里还管这些,撞开窗户就往外跳。
韩富眼疾手快,大手一抄先是拔掉了季牧的鞋,随后就攥住了季牧脚后跟。季牧死命一弹,一个大蹶子就怼上了韩富的油嘴。
啊呀+富大叫一声,季牧跟着也大叫一声。
接下来,屋里安静了。
旁边那人啊,半辈子就没经历过这种尴尬的时刻,换个地方,他肯定笑出猪叫了。
因为就在那季牧的后脚跟上,嵌着两颗金闪闪的门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