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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中,谷染的身上晕染着淡淡的金色光圈。他负手而立,低头沉吟了片刻,孙空空和五行屏息望着他,在等待着他的抉择。
而谷染,不由自主的望着不远处的一座木屋,那里隐隐亮着光,看来阿狸还没有入睡。
“若她问起,你们就说本尊上山只为寻定海神针,带着定海神针连夜离开了。”谷染说,他不能告诉她天界的事情。现下,他只愿阿狸呆在五行山,不知前事,安安稳稳的避过这称劫。
谷染这么一说,孙空空忽然想起他的定海神针还在谷染手里,连忙问:“对了,俺的定海神针呢?”
“本尊让秦太傅带回未央国了。”谷染说得风轻云淡,而孙空空听得火冒三丈。
“什么?!你真的是为了定海神针而来的?还俺的定海神针啊…”孙空空仅有的财产就是定海神针了。
谷染见孙空空这么着急,难得耐下性子跟他解释:“未央国皇上病危,需要定海神针救命,好歹他也是本尊在人间的生父,对本尊有养育之恩,本尊已经杀了宫云长,况且本尊已经不再是人间的宫夜祺,未央国没有了皇储,国不可一日无君,本尊必须要救他,你就当本尊欠你一个人情。本尊已经吩咐秦太傅,用完之后归还于你。”
“人情?俺不要你欠俺人情,俺只要定海神针啊…”孙空空欲哭无泪,谷染做好事固然不错,可是他没了定海神针就像没了媳妇般难过,定海神针对他来说,是陪他出生入死的伙伴。
谷染选择了无视孙空空,而是对五行吩咐:“本尊走了以后,劳烦你们照顾好阿狸。若是天界的局势真的不可挽回,就让阿狸什么都不要记起,继续呆在五行山,就这样无忧无虑的活着。”
“上仙,你放心,我们一定会照顾好阿狸的。”五行信誓旦旦,心中一股怅然的情绪油然而生,难道天界的情况真的很糟糕吗?糟糕得让谷染仙君都没有把握挽回……
眨眼间,谷染已经如一阵清风般飘然远去,朝着阿狸住的木屋而去。
阿狸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将刚刚缝完最后一针的衣袍放下后,正准备吹灯上床睡觉,却发现灯光忽闪,眼前突然冒出一个高大的人影,将她覆盖。猛然抬头,就看到宫夜祺,不,应该是长大成人后的宫夜祺,默默的站在她面前。
“宫夜祺?”阿狸试探性的唤了一声。
“叫我谷染。”面前的男人声音温和,带着成熟男人的低沉浑厚。
谷染?难道这个人就是宫夜祺口中的谷染?简直就是宫夜祺的翻版嘛!阿狸并没有对眼前突然出现的陌生男人感到任何错愕和恐惧,而是觉得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激动之情。
“呃…这位谷染大哥…不…谷染叔叔…你半夜造访…所为何事?”阿狸已经混乱了,不知该如何称呼谷染,她以为,谷染是宫夜祺的亲戚,兴许宫夜祺是他生的也说不定,不然怎么会长得一模一样?
谷染抿嘴轻笑,无奈的摇摇头,执起阿狸的手,说:“阿狸,你就当这是一个梦吧。跟我来。”
谷染的声音似乎有魔力,阿狸感觉自己意识变得模糊,身子一轻,跟着眼前的男人飘出了房门,夜风微凉,她仅着单衣,耳边有风呼啸而过,忽然,一件带着淡淡清香的外袍搭在了她的肩上,帮她挡去夜风的吹袭,浑身暖意。她不由抬头看一旁的谷染,看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兀自出神,她好像真的在哪见过他,不是因为宫夜祺,而是好像早就认识这个人。
她没有抗拒,没有逃跑,是因为她现在正踩在一朵柔软的云朵上,飞在不知离地面多远的高空上,只要她不听从谷染的安排,或许她就会摔下云端,英年早逝。所以她很安分,跟着谷染飞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同样是山谷,这里的树木比五行山的葱郁很多,树枝在黑暗中微微摆动,周围静谧无声。
“这里是哪里?你要带我来这里干什么?”阿狸抱着前胸一副誓死不从的架势。
夜深人静的时候,突然出现的陌生男人,带着少女来到陌生的地方,阿狸觉得,这有点像话本上描写的专门诱拐良家妇女和黄花大闺女的采花大盗,不过这个采花大盗貌似还是高级的采花大盗,会腾云驾雾,长得也不赖。
谷染嗤笑一声,将头靠近阿狸的脖颈,吹着热气,说:“就算我要把你怎么样,也得等你发育好了才行啊…”
阿狸脸蓦地一红,她这是典型的自作多情。正想大骂几句扳回气势时,只见谷染袖手一挥,眼前的忽然大亮,像是有几万只萤火虫飞在空中照亮。
“咯咯…咯咯…”
一连串的鸡叫声响起,他们的对面,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宅院,几座木屋紧紧靠着,篱笆围成的院子里是大片的蔬菜,在院外还有一个篱笆小院,里面是成群的鸡,原本在打盹的鸡感觉到骤然出现的亮光时,被惊醒,慌乱的在小院里游走着,雄赳赳气昂昂。
“你说过,你想要住在四季分明,可以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宅院里,还要养很多的鸡。”谷染的声音响起。
阿狸眨了眨眼,一脸迷茫,她什么时候说过了?
谷染知道阿狸什么都想不起来,自顾说着:
“当我从苦海回来时以为你死了,但我不相信,我一直觉得你还没有死,你还会回来。所以我在炎洲造了这座宅院,养了一群天鸡,我想,要是你回来了,我就带你来这里,每天为你烤鸡,陪你看四季的变化。可是我等了很久,每个人都提醒我,你已经死了,你不会回来了……”
说着,谷染忽而一笑,光华照在他的脸上,明媚动人。阿狸没有打断他,虽然她不知道谷染说的故事和自己有什么关系,但是她很想继续听下去。
“而后我以为你真的死了,我绝望了,当时我在想,你只是一头小兽,我对你只是喜欢,我不可能爱上你。可是你回来了,你带着对我的怨恨回来了…我竟然没有立即认出你…阿狸…是我的错,你不原谅我没关系,我只要你好好的…”
他记得,那头奄奄一息的狸兽,带着撒娇的语气对他说:“要是…真的把我养在单独的宅院里…我希望那里四季分明…可以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还要…还要…养很多的鸡…好不好…”
他当时就在想,他一定会给她这样的生活。可是一切都还没来得及去做,就已经要结束了。
“我们真的认识?”阿狸鼻头酸酸的,为什么她会想哭?为什么她好想去抱抱这个男人?
谷染不语,只是挥了挥衣袖,亮光泯灭。他将阿狸拥入怀里,用力的箍紧,想将她融入他的血肉。
他终于体会到阿狸在他失忆时所承认的痛苦了,爱人站在你面前,却不记得你,用陌生的眼光看着你,而你却不能告诉对方你是谁。这种感觉,撕心裂肺般的疼。
当初他将阿狸从炎洲带回天薇宫,阿狸明明什么都记得,却一直隐忍着,带着对他的恨意,呆在他身边,她明明有机会可以杀他报仇,却没有那样做。他知道,她下不了手,她还爱他。
如果他早一点发现,是不是一切都还来得及?是不是就不会发展到如今的地步?
可是,真的已经晚了。他不能弃三界不顾,他不能弃他的兄长不顾。
如果净羽真的成功了,定会从他身边夺走阿狸。所以,这一次,他不仅是为了三界,也是为了自己,为了阿狸。
怀里的阿狸不安分的挣扎着,他苦笑。
“如果认识我会让你这么不开心,那么,我宁愿我们不曾见过…”
“我会回来的,等我。”
阿狸最后的意识,停留在这两句话。接着,便不醒人事了。
*****
翌日清晨,树叶上是晶莹的露珠,映着晨曦的光,熠熠生辉。
阿狸走出她所住的木屋,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所以昨晚睡得很沉,似乎还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梦到了长大后的宫夜祺,带她去了一个陌生的地方,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而且宫夜祺说他叫谷染。
阿狸迫不及待的想去找宫夜祺说她昨晚做的梦,跑出房门,又想起之前给他一针一线缝制的新衣服,又折回去拿起,兴高采烈的去找住在五行那里的宫夜祺。她还记得昨天宫夜祺因为没衣服穿和她闹了脾气,后来和她撕扯了一番,神情古怪的离开了,她以为宫夜祺生气了,所以昨夜赶制了新衣服,打算今日给他,她敢确定,宫夜祺见到这件衣服一定会很感动。
可是,阿狸没有找到宫夜祺,翻遍了整座山,也没有看到宫夜祺的身影。
阿狸抱着衣袍,沮丧的来到孙空空这里。
“龟爹…”撇撇嘴,一副很委屈的样子。
孙空空见阿狸来了,无由来的紧张起来。看来她发现宫夜祺不在了。
“怎么了?大清早的这么没精神?谁惹你了?”孙空空故作不知情。
“我好想把宫夜祺惹生气了,我找不到他了。”阿狸说,他以为,宫夜祺只是在和她捉迷藏。
果然…
孙空空叹了口气,又故作愤怒道:“别跟俺提那小子!他偷走了俺的定海神针,早就逃之夭夭了!”
怀中衣袍落地,阿狸直摇头,不可能!
“是真的,宫夜祺昨晚就连夜下山了,我发现的时候已经追不回他了。阿狸,那小子上山拜师是假,其实他是为了你龟爹的定海神针而来。”五行抱着一个酒坛子出现。
“不会的!明明是他哥哥想要定海神针,他为了阻止他哥哥,还被他伤了呢!”阿狸睁大着眼睛,努力不让泪水流出来。
“他正是因为要和他哥哥争夺定海神针才闹翻的,你别傻了!我早就跟你说过外面的人心叵测,不值得相信。他就是想让我们对他没有戒心,才好偷走定海神针。”五行说,说谎的滋味还真不好受。
“是的,俺的定海神针被他偷走了!”孙空空补充道。
“那么…他当时为了保护我而杀了他哥哥也是装的吗…”阿狸喃喃自语,却没有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我会回来的,等我。”
不知为何,她忽然想起她昨晚的那个梦。如果那个梦是真的,那个叫谷染或者宫夜祺的人真的会回来吗?
摸了摸湿润的脸颊,阿狸将地上的衣袍捡起,奔回卧房,将衣袍剪碎。
天真的豆蔻年华,她对一个骗子暗许了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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