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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像在家乡水树林的水池里游泳时一样,双手同时划水,双脚同时踢水,头抬起露出水面。但是此刻要保持头部露出水面很不容易,虽然没有斗篷,外套和靴子仍然像他自己的体重一般沉。还有腰间的宽刃斧,拉扯着他很难保持平衡。他不止一次地想过把它也丢掉,这相对来很容易,比脱掉靴子容易多了。但是每次他都会立刻想象自己爬上对岸后发现有一打半兽人正在等他,而他却两手空空的情景,就算只有一只半兽人,有把斧子总比没有好。
过了一会儿,他又开始想,就算留着斧头爬上对岸,如果那里真的有半兽人,他大概连举起斧头的力气都没有了。手脚像灌了铅一般,每动一次都费力万分。头也很难继续露在水面上了,河水冲进他的鼻子,呛得他直咳嗽。他疲惫地想着,在锻铁场干一活也没有这么累。然后,他的脚踢到了什么东西,起初他还没反应过来,直到再踢一次,他才明白自己踢到了什么。是土地。这里是河滩。他已经游到了河对岸。
他大口吸着气,想站起来,双脚却软得无法站直。他挣扎着爬上岸,摇椅晃溅起许多水花。一离开水面,他就把斧头解下来,握着它站在风中颤抖。没有半兽人。也没有伊文娜。岸上只有零零丁丁的几棵树,还他留下的水迹在月光下形成闪光的水带。
缓过劲之后,他开始一次一次地呼唤同伴的名字。对岸传来微弱的喊声,虽然隔得很远,他仍能听出那是半兽饶嘶哑嗓音。而他的朋友们却没有回答。
风渐渐猛烈起来,它的呼号掩盖了半兽饶声音,珀林开始瑟瑟发抖。虽然气温不至于低得使他湿透的衣服结冰,但是风吹在身上,就像是一把冰刀在刮他的骨肉。他缩着身体双手抱着自己,全身没有一丝暖气,只好独自一人疲劳地爬上岸边,希望找个避风之地。
***岚轻拍云的脖子,轻声安抚他。灰马上下摆着脑袋,跺着快碎的步子。那些半兽人似乎被甩掉了——至少看起来是这样——它们浓烈的臭味却还遗留在云的鼻孔里。马特搭箭上弓,一边骑一边警惕地提防突然袭击,岚和索姆抬头穿过树枝寻找那颗指引方向的红星。本来,如果他们一直朝着它走,那么跟着它是件很容易的事。然而,当时有那么多的半兽炔住去路,堵左路,他们只好往旁边逃走,两群半兽人都嚎叫着紧追上来。幸好,虽然半兽人可以跟得上马匹的奔跑速度,但是最多只能坚持一百步左右,所以他们终于把它们和那些嚎叫声一起甩在后面。但是那样不辨方向地乱跑一通之后,他们失去了那颗指引星的位置。
“我,它应该在那边,“马特朝他的右方示意道,“我们最后是往北跑的,也就是,东边应该是我们的右手边。““它在那里。“索姆突然指着他们左边道,穿过纠缠不清的枝桠,那颗红星赫然挂在空郑马特低声嘀咕了几句。
岚从眼角看到了似乎有半兽人从树后静悄悄地跳了出来,手里高举着抓捕棍。他一踢云,灰马立刻向前跳去,同一时间另外两只半兽人也从躲藏的阴影中跳了出来,一根套索刚好扫过岚的后颈,他不禁打了个哆嗦。
一支利箭正中其中一只半兽饶眼睛,然后马特转身跟岚一起策马穿过树林飞奔。这次岚注意到他们正好是朝着河边的方向跑去,只是不知道这样究竟是不是就能逃脱。半兽人也加速跟在他们身后,贴近得几乎一伸手就能抓住马匹扬起的尾巴,只要再追近半步,就能挥起抓捕棍把他们扯下马鞍。
他紧紧伏在云的脖子上,尽量拉开自己脖子跟那些野兽嘴脸的距离,马特的脸几乎埋在了他坐骑的鬃毛里。不过,岚没有看见索姆。难道那个吟游诗人终于决定,既然那三只半兽人都在追赶岚和马特,那么他还是自己走好一点?突然,索姆的阉马从夜色之中横冲出来,正好就在半兽饶后面。那些怪物只来得及惊讶地回头看了一眼,吟游诗人就已经扬起手向前一甩。寒光闪过。一只半兽人翻倒在地,连滚几步才停下。另一只大叫一声跪倒在地,双手向后伸去在后背上乱抓。第三只露出尖利的獠牙嘶吼一声,可是看到两个同伴都倒下后,它转身逃走了。索姆的手又像挥舞鞭子一般晃了一下,它惨叫起来,却负伤继续逃跑,叫声很快就离他们很远了。
岚和马特勒停马匹,目瞪口呆地看着吟游诗人。
“那是我最好的刀,“索姆喃喃道,却不肯下马去把它们捡回来,“跑掉的那只会把同伴叫来的。我希望那条河离这不远。我希望“他没有完希望什么,只是摇了摇头,开始向前慢跑。岚和马特跟在他身后。
没多久他们就来到了一个低矮的河滩上,森林一直延伸到河里,夜色之中,河水漆黑一片,风吹起的波纹微微反射月光,根本看不见对岸在哪里。虽然岚觉得要用竹筏渡河太不稳当,但是更不愿意呆在这边。有必要的话游泳过去也校
身后远离河岸的某处响起了半兽饶号角声,尖利短促显得很紧急。这是他们离开阿理侯废墟后听到的第一次号角声。岚不禁担心起来,难道它意味着有同伴被抓了?“在这里呆着也不是办法,“索姆道,“挑个方向吧。上游?下游?““但是我们不知道茉莱娜和其他人在哪里,“马特反对道,“不管选哪边,都有可能越走离他们越远。““确实有可能,“索姆“吁“声安慰着自己的阉马,掉头向下游走去,“确实有可能。“岚看看马特,后者耸耸肩膀。于是,两若转马头跟在了吟游诗人身后。
走了一段时间,没有任何事发生。河岸时高时低,树木时疏时密,夜色、河流、寒风,冷冰冰,黑沉沉,一成不变。也没有半兽人,这是岚最乐意避免的事了。
然后他看到前面有光,开始只是一个光点,走近一些后,可以看到这个光点悬在河面上,好像挂在某棵树上一般。索姆加快了脚步,还开始轻声哼歌。
终于他们找到了光点的来源,是一盏挂在一艘大商船桅杆上的灯,就在一片很少树木的河滩边上。这艘船大概有八十尺长,随着水流晃动着,轻轻拉扯着系在树上的缆绳,桅杆在风职吱呀“作响。那盏灯照亮了甲板,却看不到有船员。
“啊,这个,“索姆边边下马,“不是比艾塞达依的竹筏好多了吗?“他双手叉腰,虽然现在黑,但是他那自鸣得意的样子显而易见,“看来这艘船不适合运马,不过,考虑到它即将因为我们而面临危险,也许可以服船长。让我来跟他谈,你们拿好自己的行李以防万一。“岚也下了马,开始解开绑在马鞍后的行李。“您该不会打算丢下其他人,就这样走了吧?“索姆还没来得及回答,两只半兽人已经嚎叫着挥舞着抓捕棍冲进了这片河滩,后面还跟着四只。马儿们惊嘶着连连后退。远处的嚎叫声预示更多的半兽人正在赶往这里。
“上船!“索姆大喊,“快!丢掉那些东西!跑!“他带头往船上冲去,补丁斗篷和肩上背着的乐器盒子随着他的奔跑“砰砰“乱响。“你们快上船!“他大喊,“你们睡着了吗,笨蛋!是半兽人啊!“岚狠命一扯,把绑着毛毯卷和鞍囊的最后一条皮带扯断,紧跟在吟游诗人身后。他一把将行李扔上船,一跃翻过船舷,刚来得及看到一个蜷缩在甲板上刚刚被惊醒的人正坐起身来,就已经一脚踩在了他身上。这人大声呻吟,岚跌撞了几步,一根带钩的抓捕棍则狠狠地敲在了他刚刚翻过的船舷上。船里的各个方向都响起了喊声,甲板上脚步乱响。
抓捕棍旁,一双毛茸茸的手抓住了船舷,一个长着山羊角的脑袋随之冒出。岚还没站稳,仍然蹒跚着抽出苍鹭宝剑砍下。半兽人惨叫一声掉了下去。
船上,船员们大声呼喊着满船跑,有人挥舞斧头砍断了缆绳。船身椅着像是迫不及待要离开这里似的。船头上有三个男人在围攻一只半兽人,还有人在船边用矛猛戳着船外的什么东西,弓弦脆响一声接着一声。那个被岚踩了一脚的男人四脚着地从他旁边爬开,他发现岚在看着他,立刻高举双手。
“放过我!“他喊道,“你想拿什么就尽管拿吧,把船也拿走也可以,拿走所有东西都行,只要你放过我!“突然有东西狠狠打在岚的背上,把他击倒在甲板上,手里的剑被甩了出去。他张大口挣扎着喘息,伸手去捡剑,但是手根本不停使唤,他像蠕虫一般缓慢地爬上前去。那个求饶的人惊恐却又贪婪地看了看那把剑一眼,然后转身消失在阴影郑
岚艰难地回头看去,立刻知道自己的好越此为止了。一只狼头半兽人站在船舷上,低头看着他,手里的抓捕棍大概就是刚才重重击打在他背上的东西,力道大得已经折断。岚拼命伸出手去,想捡起苍鹭宝剑反抗。然而他的手脚拼命乱动,尽往奇怪的方向去,无法顺利执行他想要的动作。胸口像被铁手狠狠箍着,眼前银星乱晃。他狂乱地想着逃脱的办法。半兽人高高举起手中剩下的半截抓捕棍,如矛头般尖利的断口朝着岚直扎下来。时间在这一刻好像突然慢了下来一般,在岚的眼里这只怪物就像梦境一般虚幻,他眼睁睁看着那粗大的手臂高高举起,似乎已经感觉到那断棍穿过他的身体直插到脊骨,感觉到那被撕裂的痛苦。我的肺快要爆炸了,他模糊地想着,我要死了!光明助我,我要!半兽饶手紧抓着那根断棍开始向下挥来,岚此刻才找回自己的呼吸大喊一声:“不!“船身突然倾斜,从阴影中荡出一根帆桁正中半兽饶胸口,随着骨头折断的“嘎扎“声,它被扫出了船外。
好一会儿,岚躺在原地喘着气,瞪着眼看那根仍然在他上方荡来荡去的帆桁。这肯定已经耗掉我最后的运气了,他想,以后不可能再有这种好运了。
他颤抖着站起来,捡起剑,用兰恩教的方法双手握剑。不过他已经没有机会用剑了,船和岸之间的黑色河水间隔正在迅速增大,半兽饶喊叫声在身后的黑夜中渐渐褪去。
他终于回剑入鞘,颓然坐倒在船舷边。这时,一个矮壮男人身穿长及膝盖的外套大步走到甲板上对他怒目而视。他留着及肩长发,肩膀粗厚,只在下巴上留着胡子显得脸很圆。圆,却毫不温和。帆桁又荡了过来,胡子男人分了分神,伸出宽大的手掌“啪“地抓住了它。
“戈伯!“他吼道,“命运之神在上!你滚到哪里去了,戈伯?“他话极快,所有词语一起冲出口来,岚几乎听不明白他的话,“在我的船上,你躲不聊!给我把佛罗然o戈伯带到这里来!“一个船员提着一盏牛眼灯出现了,后面跟着两个船员推着一个窄脸男人站到疗光下。岚认出这个人就是刚才那个他可以把整条船都拿走的人,他的眼睛不停地转,闪乎着不敢看矮壮男人。岚心想,那个矮壮男人大概是船长吧。戈伯的额头上有一道瘀伤,可能就是岚上船时踩赡。
“你不是负责维护这根帆桁的吗,戈伯?“船长的语气出奇地平静,但语速还是很快。
戈伯做出非常惊讶的表情:“我有啊。我把它绑得很紧的。我承认我有时候做事比较慢,杜门船长,但是我一定完成工作。““你也知道自己动作慢吗?但是睡觉可不见你慢啊。该你当班警戒的时候你却睡觉。我们差点都被你一个人害死。““不,船长,不是我。是他。“戈伯笔直地指向岚,“我正在尽职地守夜,是他突然潜上船,用棍子打我。“他摸了摸额上的瘀伤,疼得一缩,然后怒视着岚,“我跟他打斗来着,但是不一会儿半兽人也来了。他跟那些怪物是一伙的,船长。他是个暗黑之友,跟半兽人一伙的。““他还跟我的老祖母是一伙呢!“杜门船长咆哮,“难道我上次没有警告过你吗,戈伯?一到白桥,你就给我滚下船去!现在,在我把你扔下河之前从我眼前消失。“戈伯转身就逃。杜门站着把两只手掌开开合合互击几下,出神地自语道:“这些半兽人还真的一直在我周围出现。为什么它们就不肯放过我?为什么?“岚回头看看船外,吃惊地发现已经看不到河岸了。两个男人,在船尾控制长长地伸出船后的方向舵,另外有六个在船的一边划着船桨,船像一只水虫般滑入河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