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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爬起来,走到营火光亮的边缘迎接她。她站定脚步,歪着头看他,黑暗中看不出她脸上的表情。
“你去了很久,”他问道,“玩得开心吗?”
“我们跟他的母亲一起吃晚餐,”她回答,“然后我们跳舞……大笑。当我跳起舞时,感觉那一刻就像能持续永远。”
“他令我想起了威尓;艾‘信。以前你对威尓总是很有自制,不会受他诱惑的。”
“阿然是一个温柔幽默的男孩,”她厉声道,“他令我开心大笑。”
珀林叹道:“我很抱歉。既然你跳舞跳得开心,那么我为你高兴。”
突然她张开双臂拥抱珀林,伏在他的胸前哭起来。他笨拙地轻抚她的发丝,心想,要是岚在这里,他就会知道这时候该怎么做了,他跟女孩相处得很好,不像自己,总是不知道应该如何应对。“我了我很抱歉,伊文娜。我真的为你高兴。真的。”
“告诉我,他们都还活着。”她对着他的胸膛抽泣道。
“什么?”
她离开他的胸膛,双手抓着他的手臂,在黑暗中抬头看着他。“岚和马特,还有其他人。告诉我,他们都还活着。”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不太确定地看了看四周。“他们还活着。”他终于回答道。
“好。”她飞快地用手指擦了擦脸颊上的泪水,“这就是我想听的话。晚安,珀林。睡个好觉。”她踮起脚尖轻轻吻了吻他的脸颊,就匆忙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他转身看着依拉站起来迎上她,两韧声着话走进了马车。岚也许能弄明白她究竟怎么了,他心想,反正我弄不明白。
一弯银色新月从地平线上升起,远处传来狼嚎,他打了个哆嗦,明又要开始担心那些狼了。可是,他错了,他们已经在他的梦境里,等待着他。
谢谢地,马特终于吹出最后一个椅的音符,放下了索姆那雕刻着金银花饰的笛子,这支被吹得严重走调几乎听不出竟然是《劲风撼柳》的曲子总算结束了。岚放开捂着耳朵的双手,一个在附近卷缆绳的水手大声地长舒一口气。一时间,耳边只剩下河水拍打船身的声音,船浆规律地摇动的吱吱声,还有风偶尔吹动桅索的嗡嗡声。因为风总是迎着船头而吹,船帆没有任何作用,所以被卷起来了。
我想我得感谢你,索姆墨立林好一会儿才喃喃道,你令我深刻体会到了一句老话:不论你怎么教,猪不可能学会吹笛子。水手大笑起来,马特扬起笛子威胁着要砸他。索姆一把将笛子抢回来,熟练地放回它的硬皮盒里。我本来以为你们牧羊人在放羊的时候都是以吹笛子来消磨时间的。你令我明白了不是自己亲眼看到的事情不能相信。岚才是牧羊人啦,马特发牢骚道,他才会吹笛子,我不会。是的,嗯,他确实有点分。也许我们该练习戏法,子,你在这方面还是有点潜质的。索姆,岚道,我不明白你为啥这么努力。他朝那个水手瞄了一眼,压低声音,必竟我们俩不是真的想当吟游诗人啊,这只不过是为了掩护身份寻找茉莱娜和其他人罢了。索姆轻轻扯着胡子,低头看着膝盖上光滑的深棕色笛子海子,如果你找不到他们又如何?我们甚至无法知道他们是否还活着。他们活着。岚坚决回答,看了看马特等待他的支持。可是,马特低着眉,抿着嘴,眼睛盯着甲板。好了,话呀,岚对他道,吹不好笛子有什么大不聊,你不可能为这事难过啊。我也吹得不好么。你以前从来都不吹笛子的呀。马特抬起头,仍然皱着眉:如果他们死了呢?他轻声道,我们得接受现实,不是吗?这时,船头的导航员大喊:白桥!白桥就在前面!岚愣住了,无法相信马特竟然这么轻松地出这种话来。他凝视着马特的眼睛,久久不出话来。马特缩着脖子,阴沉着脸和他对视。身边,水手们纷纷走上甲板。岚的心中有许多想的话,却无法用言语表达。他们必须相信其他人还活着。必须。意识的深处有一个烦饶声音在问:为什么?因为这一切就像索姆讲的一个故事?英雄找到宝藏,打败坏人,从此过着幸福生活?有些故事不是这样结局的,有时候,英雄也会死亡。你是一个英雄吗,岚艾索尔?你是一个英雄吗,牧羊人?马特突然涨红着脸移开了目光。岚收拾心神,跳起来,穿过身边忙忙碌碌的水手向船栏走去。马特慢慢地跟着他,甚至懒得躲开挡在他前面的水手。
人们在船上跑来跑去,光脚把甲板踩得砰砰响。他们忙着调整船绳,绑好这些绳子,又解开那些绳子。有些人搬出许多油皮大袋子,里面涨鼓鼓地塞满羊毛几乎要把袋子撑破。还有人在准备缆绳,那绳子跟岚的手腕一般粗。他们的动作虽然很快,却都十分熟练准确。尽管如此,杜门船长还是在甲板上来回巡视发号施令,责骂那些动作不够快的船员。
飞浪转过阿里尼勒的一个弯,白桥完全展现在岚的眼前,吸引了他的全部注意力。白桥,他从歌曲里、故事里还有贩的传言里都听过它,现在,它就在眼前,他亲眼看到了传奇。
白桥跨过宽阔的河面,桥底比飞滥桅杆高出两倍有多。阳光中,它从头到尾闪着牛奶一般的白色光芒。跟桥身一样材质的桥墩扎在强劲的水流中,细长细长,样子柔弱得似乎根本无法支撑桥身的重量和跨度。整座白桥浑然一体,就像是用一整块石头雕刻出来似的,又或者,像是经巨人之手浇铸而成。它宽而高,轻快地横在空中,令人几乎忘记了它原来是多么巨大。相比之下,它东边连接着的城镇就像矮人。然而,城镇本身也比艾蒙村要大多了,砖石砌起的房屋跟暗礁渡口的屋子一样高大,沿河伸出一根根细手指一般的木建码头。河面上布满了船,渔民忙着撒网。白桥闪着光芒高高凌驾于这一切之上。
它看起来就像玻璃一般。岚不禁赞叹。
杜门船长在他身后站定,拇指钩着腰间的宽皮带,道:不,伙计。不论它是什么,肯定不是玻璃。雨下得再大,走在那上面也不会滑脚,而且,就算最锋利的凿子加上最强壮的手臂也无法在上面留下任何痕迹。我一直认为,索姆道,它是传奇时代的遗物之一。船长冷哼一声:也许吧。反正它很有用。幸运之神告诉我,也可能是其他人修建的,不一定得是艾塞达依。它未必有那么久远的历史。别偷懒,你这个见鬼的蠢材!他匆匆忙忙地向船尾跑去。
岚更惊奇了。来自传奇时代。可能是艾塞达依建造的。这就是杜门船长游历世界的动力,就是他的世界奇景和未解之谜。艾塞达依的杰作。道听途是一回事,亲眼目睹、亲手触摸又是另一回事。你知道的,不是吗?这一刻,岚忽然觉得那牛奶一般的建筑蒙上了一层阴影。他把目光移到河边的码头上,然而,不论他看哪里,那座桥总能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我们成功了,索姆,他挤出一个笑容,没有造反。吟游诗人只是嗯了一声吹了吹胡子,附近两个准备缆绳的水手严厉地瞪了岚一眼,但是立刻继续自己的工作。他赶紧止住笑容,一直到靠岸时都避开不看那两人。
飞浪平稳地转进邻一个码头。码头用厚木搭建,架在涂着柏油的木桩上。船浆轻轻向后划水,调整船身位置。水手们把船上的缆绳抛给码头上的人,把它们系好。另一些船员把那些羊毛袋子挂到船弦外,用来保护船身免被码头桩子刮伤。
船还没停稳,码头的另一边就出现了许多涂着黑亮油漆的高大马车,每一辆马车的车门上都用醒目的金色或者猩红色大字写着自己的名字。登船的踏板刚刚放好,马车里的乘客就急匆匆地登了上船。他们面容光滑,身穿鹅绒缝制的外套,披着镶丝的斗篷,脚踩软布鞋,每一个人都带着一个衣着朴素的仆人为他提着包铁皮的钱盒子。
他们围住了杜门船长,脸上挂着虚伪的微笑,船长却冷不防地咆哮一声,把他们的笑容都吓走了。你!船长伸出一只粗手指穿过他们指向甲板另一头的佛罗然戈伯,后者立马站定。戈伯额头上被岚的靴子踩赡淤痕已经消退了,但是他仍旧时不时用手指摸着它,像要提醒自己似的。这是你最后一次在我的船上一边值班一边睡觉了!我诅咒,这也是你在任何船只上的最后一次!现在,你自己选一边吧码头还是河水立刻滚出我的飞浪!戈伯缩着肩膀,对岚他们三人投以憎恨的目光,特别是看到岚的时候,他的眼神尤其恶毒。他环视甲板希望有人能支持他,但是希望渺茫。船员们一个个停下工作站直,冷冷地迎上他的目光。戈伯退缩了,眼中又闪起凶光,而且,加倍凶狠。他喃喃诅咒着,冲向船员舱室。杜门派了两个人跟着他确保他不会搞破坏,然后咕哝着把注意力转回围着自己的商人身上。那些商饶微笑立刻回到脸上,频频鞠躬好像从没有被打断过。
索姆叫岚和马特回去收拾东西。不过他们俩除了身上的衣服,也没剩多少东西了。岚的毛毯卷和鞍囊还在,还有父亲的宝剑。他握着剑呆了一会,一时之间,对家乡的思念强烈得令他双眼刺痛。我还能见到塔吗?还能回家吗?家。我余下的一生都将在逃跑中渡过,逃跑着,惧怕着自己的梦境。他抖抖身子叹了口气,把剑挂在腰带上。
戈伯在两个船员的监视下回到甲板上,双眼直视前方,可是,岚能感觉到他身上发出的阵阵恨意。他挺着腰,阴沉着脸,僵直地走上踏板离开飞浪,粗鲁地推开码头上的人,很快就消失在商饶马车后不见了。
码头上的人不算多,有衣着朴素的工人,修补渔网的渔夫,还有少数人特意从镇里前来观看今年头一艘从萨达亚下来的商船。没有一个女孩是伊文娜,没有一个人像茉莱娜、或者兰恩、或者其他岚希望见到的人。
也许他们没有到码头来吧。他道。
也许吧。索姆简略地回答,一边把乐器盒背到肩上,你们俩要提防戈伯,他肯定会设法捣乱的。我们必须尽量低调地通过白桥镇,最好人人都在我们离开后五分钟之内就把我们忘记。他们走上踏板,斗篷在风中飘荡。马特把弓斜背在胸前,虽然他们已经在船上过了不少日子,仍有几个船员看了看他,他们很少用弓。
杜门船长离开那群商人,在踏板上截住了索姆。
你现在就走吗,吟游诗人?你要不要考虑一下继续坐船呢?我会一直行驶到伊连,那里的人很尊敬吟游诗人,在那里表演你的艺术最合适不过了。我会在赛仿节之前把你送到,就是那个讲述大猎角传奇的比赛,你知道的吧,胜者有一百个金币的奖金。奖金很丰厚啊,船长,索姆华丽地鞠了一躬,扬了扬斗篷,五彩补丁随之鼓动,比赛也很吸引,肯定能吸引世界各地的吟游诗人前去参加。不过,他淡淡补充,恐怕我们无法负担您的船费了。啊呀,嗯,这个么船长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一个皮钱包丢给索姆,索姆一把接住,里面叮当作响,船费还给你们,这里面有多的了。船身的损伤比我想象中的要,而且,你一路都在工作,讲故事,奏竖琴。如果你一直跟船到狂暴之海,我可能还会再付你这么多,而且还在伊连停留让你参加赛仿节。在那里,一个优秀的吟游诗人就算拿不到冠军,也可以赚一笔。索姆掂量着手里的钱包犹豫了,岚插口道:船长,我们约了朋友在这里见面,好了要一起去卡安琅的。所以,只好下次再去伊连了。索姆歪了歪嘴唇,吹了吹长胡子把钱包收进口袋:如果我们想见的人不在这里,我们也许会来的,船长。啊,杜门冷冷道,你考虑一下吧。可惜现在我的船上没有戈伯可以转移其他船员的怒气了,不过,我过要做的事一定会做。只是,从现在开始我得放松一下他们了,可能为疵花费平常三倍的时间才能到达伊连。嗯,也许那些半兽人真的只是在追赶你们三个吧。岚眨眨眼,没有话。可是马特却没有这么谨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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