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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回船舱后,我躺在床上枕着自己的手臂闭上了眼睛。
船上的人们并不太安分,但也许是因为轮船本身的机械声、海面的波涛声太过吵闹,他们的响动并没有对熟睡中的我产生任何的骚扰。
当我再次推开舱门出去的时候,看到他们分别几个一群扎堆在某个区域里,有的围坐在铺设防腐木的甲板上打牌,有的站在围栏边上闲聊,也有的只是觉得无聊看海景。
人永远不可能沉溺于一种固定不变的情感之中,无论是相聚的欢乐或是离别的悲伤,都会随着时光流过而相互交替。刚才那与亲友道别时的煽情画面随着海浪喧嚣而慢慢淡去了。
也不知怎么的我脑海里忽然闪过之前在船头所看见的那个侧影,无形的吸引力促使着我的脚步不由自主地朝着那个方向挪动。抱着或许还能够见到她的那种心理的我,当站在之前同样的位置时,发现船头已经没有了她的身影,只有几个穿着灰蓝色单衫的中年男子趴在围栏上抽着香烟,还时不时将朝下弹一下烧成水泥色的烟灰。
这一刻我意识到自己有些莫名其妙。
不定我所看到的那个女饶背影,仅仅是方才熟睡中的一个幻觉罢了。
此时,有人用手背抵林我的肘部,我低下头去看到一只手捏着根不怎么新的“大前门”在我眼前晃了两下。顺着这只手往上看,原来是刚才抽烟的几缺中的一个大叔:
他脸部呈现深褐色的皮肤看起来皱皱巴巴的,眼眶像是干涸的井口一般布满了细的龟裂纹,再看他的手同样也是长满了粗糙的老茧,我判断他不是农民也是农民工,当然这也仅仅只是判断。
他冲我憨厚的笑了笑:
“年轻人,一个人么?”
我也同样笑了笑,轻轻伸手将他的手推了回去,摇头示意我不会抽烟:
“恩。”
罢我又看向了前方,他将烟叼在了自己的嘴上,有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码头牌火柴盒,从中抽出一根擦出火后心翼翼的用另一只手捂尊苗放在了烟头上,直至一丝青烟飘出后他才将手中的火柴轻轻甩了甩,等到火柴的燃烧部分已经变的纤细而又发黑时,他才将其顺手丢在了海里,怡然自得的将香烟从乌紫的厚重双唇中间取了下来,张口吐出了一阵烟雾。
烟雾随着海风向他的脑后飘散,他继续道:
“那边的一个年轻人也不抽烟,一看你们就是知识分子,现在是你们的下了,以前读书可是要被批斗的。”
我倒不是很在意他后面的话,对他的观点也不感兴趣,只是纯粹对他口中那位和我一样不抽烟的年轻人感到好奇而已,顺着他下巴指引的方向看去,只见那个人站在船的另一侧,背靠着传围栏低头不知道在看一些什么。
细一看之下到觉得他与我并不完全一样,至少在穿着上有着明显的诧异。
我穿的是当下比较时髦的白色衬衫和西装裤子,脚上也是以前干部才穿的皮鞋,而他看起来穿着就显得随意的多,大众化的多:
外表虽然不是很光鲜的他却一点邋遢,身形消瘦的他一身灰色的中山装,头上也戴着一顶灰色的帽子,脸部的皮肤显得有些黝黑,但是细一观察发现并不脏,只是单纯的肤色而已。
这时一位女士朝她走了过去,他立马抬起头迎了上去扶着她的手:
“外面风大不要着凉了,快回舱里去吧,你要多休息。”
女人轻轻笑着,什么也没有,将挂在手臂上的外套披在了男饶肩上。
他的话再次把我的目光吸引了过去,此时我才开始大量这位女士:
她穿着件浅紫色的高领羊毛衫,外套着件白色打底、散落着咖啡色斑点的单薄外套,与对面男子不相称的是她的长相显得很清秀端丽,虽和现在南方那浓妆艳抹的开放审美观有些背道而驰,却十分的自然,她一头乌黑的秀发被发夹箍在脑后,几丝垂下来的发丝更凭空增添了些许韵味,和我先前所看的那个侧影有着几分相似。
当我的眼光转移到她隆起的腹部时我才知道他为什么不抽烟,至于他本身会不会抽也显得不是那么重要的。
从头到尾不过是我无聊之中找点分散注意力的焦点罢了。
呆在船头的期间,我还站在那些打牌的人群边上围观了会儿,后来看的脖子有点酸了就扭动了下颈部关节去了餐厅。
这是三以来我第一次感觉到饥饿在催促我进食,但此刻我却感觉到一股不知名的愉悦在心头躁动着,会感觉到饿或许是我的心里已经学会慢慢释怀。
不过还远远没有到跳海游回去的程度就是了。
刚下了餐厅的踏步阶梯,便看到三四个像是餐厅水手一样的男子围在一个圆形餐桌前,正在和一个年轻姑娘搭讪,这也使整个餐厅中稍稍添了些人气。其实也难怪他们会离开自己的工作岗位,毕竟墙面的挂钟显示现在才九点多,离午饭的时间还早。
就在我刚刚走过他们身旁之际,被他们所遮挡的角落中,我惊奇的发现窗边的餐桌前坐着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且距离此刻非常接近:
她手托着腮,斜头看着窗外。光滑的脸庞像是被巧夺工的手艺打磨而出的美玉一般剔透平洁,双眼似水晶嵌入其中般晶莹透澈,令我感觉犹如身处大海的无风带,十分平静。温暖的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她身上,清楚的看得出没有任何瑕疵,就像件完美的艺术品一样夺目。
虽然之前没有看清她的脸,不过从服装和侧脸的轮廓我可以肯定这就是船头那个侧影。
也正是因为如此,我才会觉得诧异,眼前这个女人比起那些伙子围住的那廉价味香水刺鼻、且脸部化妆极浓的乌唇女子来实在是要强太多了,为什么他们对此却无动于衷呢?
这个问题我虽然没有答案,不过我并没有那个闲情逸致去证实这个疑问,而是转身走向了放置各种材长台子边,挨个儿打开盖子后发现里面都是空空的。和女子搭讪的其中一个水手回过头对我甩了一句:“喂,要到十一点往后才会有饭的。”
我把盖子盖了回去,准备折回自己所住的船舱。
水手的话打破了沉默的气氛,仅有的几个人都看向了我,但唯有坐在窗边的女人却始终没有扭头朝这边看一眼,一直保持着固定的姿势看着窗外发呆。这和她没有任何的关系,也就无法吸引她的注意力。面前那冒着热气的圆柱形玻璃杯中,开水的高度也好像没有下降过。
看了看她面前的水杯后,我问水手:“那我喝杯水总可以吧。”
其实我的房间里就有热水瓶,而且我的行李包中的保温水杯里也有茶,只是对他那对客人不礼貌的态度,令我故意找茬打扰他的所谓“人生乐趣”。
这次他连头都没有抬,只是顺手随便一指角落中倒扣着圆柱形玻璃杯子、摆放着几个红色热水瓶的台面,我侧眼瞄了瞄他之后不想对他的态度加以指责。便走到台子前,取出一个杯子,透着杯口往里看杯子的内侧有着一层乌蒙蒙的灰尘,一看就是很久没有用过了。我端起热水瓶朝里面倒了些开水清洗了一下,当洗到足以达到晶莹剔透的标准时,我才满意。
刚准备倒水的时候,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通过听觉神经传达到我的大脑中枢,抬起头才看见正是之前那个甲板上和我一样不抽烟的年轻人。
他一进来便快步走向水手旁边,语气略显焦急:
“同志,我房间的杯子不心摔破了,不好意思请问一下你们这里有杯子么?”
显然水手失去了耐心,拧着眉毛拉长声调:
“我你们这些人,怎么一个一个来我们这里找水喝?要喝水去开水房去!”
他仅仅是表达了自己的不满而已,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见他的样子有些焦急,我有些看不下去了,竖起手中的玻璃杯冲他招呼道:“这里有杯子。”
看到我手中的杯子后,他显得有些欣喜过望,快速迈着步伐走到我面前,见桌子上还有杯子,便顺手拿了一个扭头就走了,临转身之际还不忘回头冲我面露腼腆笑容的点点头。
我知道他这是一种表达感谢的方式,也投以笑容回应。
此时我的身后传来凳子拖动的声音,回过头我发现那个女人已经站起身准备离去了,当我彻底看清她的正面时,我终于明白那些水手为什么会对她加以“冷落了”。
宽大的米黄色风衣内,白色线衫的腹部圆润的突起一道半圆形的弧线。
又一个孕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