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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一路坦途,浩月临空时,终赶到城门外,可叹城门已关。程潜之带着童子在城下大喊,“琢湖程门,程潜之送青姑娘回国!请城上将士开城门!青姑娘身染重疾,请速开城门!”连喊数回,城上终有些动静,有士卒靠近城墙回话,“哪里来的青姑娘?我越国只一位青姑娘,常年居都城为长公主护驾,从不曾踏出国境半步,不知城下青姑娘又是哪位?”
程潜之焦灼万分,也无暇与之细辩,只将手中玉箫举过头顶,大声呼道,“但凭此箫,求见守将蔚珂将军!”
城上一时寂静,程潜之借着月色见士卒正交头接耳,争议纷纷,不由急得跺脚,又令童子大呼,“青姑娘病重,生死攸关!速速上报!速请蔚将军!”
童子又呼喊数时,忽听楼上号角一声,将士啸令,声如洪钟——“速开城门!速开城门!传将军令——速开城门!”
一时城门大开,只见一队列骑急驰而出,拥在当中一人,简衣常服,未加甲衣,显然是匆忙中奔驰至此。那人催马至车前,落马急行,也顾不得与程潜之作礼寒暄,只伸手接过他手中玉箫,注目之下,神色惊惶,急问一声,“人在何处?”脚步已奔向马车。
程潜之亦知片刻耽搁不得,忙奔上前帮忙开启车门,一面趁机言道,“阁下可是蔚珂将军。青姑娘:但凭此箫,请将军送她回越都,还提及南海慕容苏,想来是求医之意……”
有士卒举火把上前,照得车厢内一片光明,那位将军探身望去,不由得身上一凛,手扶车轩一声惊呼,颤声问道,“先生自何处来?”却也不待他答,又急急回身呼令士卒,“速备车马!即刻还都!”
程潜之尚不解状况,将军已关合车门,自驾马车,奔驰入城。一应士卒随护左右,持戟列岗。马车入城并未停歇,只半个时辰,将军即使人另置了软席大车,内置锦被狐裘,羽垫棉衾,又召婢女二人,女医数人随车同校他亲奉仍处昏迷中的青琉入大车中,程潜之挤在一旁张目往大车内望了一眼,顿时心念凉了半截。那初遇时鲜活张扬的女子,此刻竟似秋叶般萎靡枯寂,那面如草纸已全然看不出半点生机。
程潜之怔怔然,看着将军拜在脚下,声音沙哑着道一声,“蔚珂拜谢程先生。”言罢径自起身,传令士卒,“快马开道,通知前方,大开城门,不得拦驾!”
于是,宝马快车,百军护行,连夜出边关东门,直入驰道,奔赴越都!
一路穿城过郡,无论白黑夜,皆城门四开,无一阻隔!以便护卫之军可全速行进,日夜不休,四即过七城,至第五丑时抵达越都南门。
早有先锋官报信于都城,护卫之军虽是披星戴月而来,越都南门外却已然是铁甲列阵,执戟开道,城门内更是五步一岗十步一哨,屏围住整条长街。护卫车队并无减速之势,仍风驰电掣一般奔向都城中心。
一路行来,程潜之深深感到全军上下的肃穆之威,哀戚之势。与其是疾速求医,莫若是临终归灵。只这数千里车马颠簸,纵是驰道平坦,纵是他好端端一个男儿身骨,这一路快马疾驰,早已是颠得骨痛筋散,全没了人形。又何况车里那纤纤细骨,病弱之躯!再有软被高枕,只怕也受不住这样长途颠簸!
终至停车驻马,程潜之在马上强撑腰身,举头观望。但见长街尽外石阶百层,大门高墙,阶下站满朝服之官,阶上立有持剑侍卫,人人肃穆,个个威武,在这众人拥簇之间,一位玄衣青年立身高阶,正负手远瞻。程潜之见他头戴王冕玉旒,不由得惊诧讶疑——那是越王?她竟得越王亲迎?虽青门与蔚王族世交情深,可她终是被家旨意降为奴籍,纵然性命危笃又怎能得此殊荣?此与礼制不符!程潜之正左右顾盼讶疑间,却听身旁甲衣簌簌下马声,靴履纷沓疾走声,又见自柏谷关一路疾驰而来的将士们倾身拜下,众声齐呼,“臣等拜见吾王!臣等护送长公主回宫!”
长公主?!程潜之惊愕万分,全然忘了下马参礼。那马车内病重临危者竟是东越国长公主?那淇水畔沸鼎煮鱼畅谈下者竟是越安宫女君?那数日来并肩而行嬉笑率真的女子原是东越蔚璃!
程潜之又惊又喜,又笑又叹,百感交集,一时强忍跨痛滚下马鞍,再次举目高阶,才看见大门横匾上,赫赫然三字泰若——越安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