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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憬淮走进去,看着靠坐在窗边的女人,一如当年他初到瑶姵宫时所见一般。
她像是不受岁月影响似的,只要坐在那,便如大家手下的名画,倾国倾城貌,惊为天下人。
“母妃。”谢憬淮轻声唤道。
淑妃猛地转头看过来,眼里透出欣喜的光。
她从榻上下来,疾步跑到他面前,本是冰山一样的美人一笑间便沾上了凡尘之气。
“你来了。”她抬了抬手想扶住谢憬淮的肩膀,可这一下才发现,孩子已在不知不觉中长得比她要高了些。
谢憬淮忍住想要向后退去的念头,看着淑妃的手落在自己肩头。
“您和陆大人……”
淑妃的笑凝在脸上,盯着他的眼睛想要看出些什么,“不是传言中那样。”她淡淡解释道,转身走回榻上坐下。
“那是什么样?”谢憬淮跟在她身后,紧逼着她问道。
“淮儿,你是查过当年的事的,怎么?没查到我们之间的关系?”
“我应该查到什么?”谢憬淮挑了挑眉,在她对面的桌边坐下。
门外,谢憬忝靠着窗子站着,听着里间突然陷入了沉默。
淑妃看着面前只有几步远的孩子,却突然觉得比当初初见见他时更难接近。
“一眨眼,你都长这么大了。”她扯开了话题,回避着谢憬淮想要知道的事情。
“是啊,这些年,辛苦母妃了。”谢憬淮伸了伸腿,活动着回应她。
他不着急,只要能得到最想要的答案,就是耗上几天几夜也没关系,她愿意演,那他也就陪着。
“不辛苦,养育孩子是件让人满足的事。”淑妃笑着说道,像是想到了什么让她高兴的事一般。
“母妃,为什么对我比对二皇兄还要好?”
“好?你年幼丧母,我对你好些不是应该的吗?”
“可这样对二皇兄不公平。”
“非儿,是个懂事的孩子,他……可以照顾好自己的。”
“我在瑶姵宫的那几年,过的很快乐,这一点,要感谢母妃。”
“有你这句话,我也算对得起……”淑妃有些激动的说道,却又及时住了口,讪讪的笑着低下头,避开了对面那个孩子殷殷的目光。
“母妃想说什么?今日只有我们母子二人,不妨开诚布公的聊一聊。”谢憬淮看着她柔声引导着。
“淮儿,你长大了。”淑妃靠到榻上,看着他似是欣慰的说道。
“那,母妃觉得是好还是不好啊?”谢憬淮起身缓缓走到她面前蹲下。
“好,当然好,做母亲的当然只盼着自己的孩子越来越好。”淑妃摸着他的脑袋,眼中的宠溺比之从前更胜。
“可母妃不知道,我曾被人追杀,差一点就回不来了。”
“怎么会?可伤到哪了?”淑妃着急的坐了起来,伸手就要拉开他的衣服查看。
谢憬淮往后仰了仰身子避开她的手,起身走回桌边坐下。
“母妃应该知道我是太子的人吧。”
“我知道,然后呢?”淑妃依旧担忧的看着他。
“然后?母妃难道不清楚二哥的心思吗?”
“他……非儿……”淑妃轻轻叹了口气,却又不知该说什么,从小亲手带大的两个孩子却站在了对立面,这事她就算知晓又能如何呢?
“若是将来有一日,杀了我,二哥就能荣登大宝,条件是母妃亲自动手,母妃可愿?”
“你这孩子,瞎想什么呢?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我是太子的人,将来若他二人之间必有一战,母妃觉得我会帮二哥吗?”
“你,你们……淮儿,你喜欢江湖,又何必回来在朝堂争一席之位呢?”
谢憬淮笑了笑,看着淑妃目光中却满是同情和可怜,“母妃说这么多,不过还是不想我挡了二哥的路罢了。”
“不,不是……”淑妃摇头摆手走到他面前,眼睁睁的看着他向后退去。
“你从来都不是真的疼爱我,你只是在补偿我,补偿一个……自幼丧母的……可怜虫。”
秋风吹进厅内,只穿了薄衫的淑妃打了个寒战,看着眼前被自己养大的孩子,突然觉得这一切无比的熟悉。
“你从来都不是真的与我交好,你只是想要一个能豁得出去的人。”苏仪看着她,眼角眉梢皆是凉薄笑意,“姐姐,你有牵挂我也有。”
“淮儿与明王,孰轻孰重啊?”卫瑶看着她反问道。
“我与谢旷,此生有那一段回忆便已知足了。”
“是吗?可若是你们内外联手里应外合,将来他是大宁的皇帝,你,可就是名正言顺陪在他身边的人了。”
苏仪挑了挑眉,笑着问道:“江山改朝换代,姐姐可怎么办呢?”
“我不用你担心,我已经给你提供了方式和选择,选什么样的结局都随你。”
“好啊,反正这宫里实在无聊,不如我就和姐姐赌一把。”
苏仪的声音犹在耳畔,她还记得也是这样的一个小院,周遭无人,她们两个女人却在赌着大宁的未来。
“你当真像她。”淑妃看着谢憬淮感慨道。
门外宁帝轻轻走到谢憬忝的身边,“怎么样了?”他动着嘴,以口型问道。
“还没说。”谢憬忝摇了摇头回答道。
宁帝不再说话,站在他身侧耐着性子的听着里面的动静。
“谁啊?”谢憬淮故作不知的问道。
淑妃知道他的装模作样,但却还是不忍心拆穿,“你的生母,苏仪。”
“哦,不记得了。”谢憬淮漠然道。
“她出事时,你才三岁,不记得也是正常的。”
“若有一天我也不记得母妃了,怎么办?”
“不记得就不记得吧,我不怨你。”
谢憬淮看着她坐下抹泪的动作,忍不住叹了口气说道:“母妃,你明知道我来找你想问什么,又何必兜兜转转和我绕这么多圈子?”
“啊?你想问什么?”
“母妃,当年我母亲受人蛊惑毒害父皇,差一点就连我都没能逃过一劫,如今白卿安受牵连入狱刑罚用遍,我赶到时可就只剩一口气了。”
“所以,你是想问苏仪,还是想问白卿安?”淑妃收起了悲泣的模样,端端正正坐直了身子看他。
“我想知道,究竟为什么非要拉她们做矛做盾?”
“你果然还是查到了,居然忍了这么久,若是这一次白卿安没有被放到砧板上,你是不是这辈子也就忍了这口气了?”
谢憬淮看着她的笑容,只觉得体内气血翻涌,他红着眼看着她艰难的问道:“为什么?”
淑妃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中途还往门外看了一眼,吓得谢憬淮以为谢憬忝暴露了。
“因为我有孩子,我的儿子一定会成为大宁的皇上!”淑妃仰着头骄傲自信的说道,“只要他成为了大宁的皇上,我卫国,便有复国之日!”
“苏仪,再受恩宠又如何?她心里的那个人是谢旷!陛下接连赐死他们二人,说起来也算是成全了他们,你,不过是她无法割舍的一块肉罢了,但苏仪这个女人,狠起来都可以朝着自己扎刀,倒是为了你费了不少心力。”
“她答应下毒,条件是把你托付给我,让我照顾你长大成人,呵呵,你以为当初你为什么没死?都是因为她……”
淑妃笑着,似是疯癫一般在屋里打着转说着,丝毫不顾谢憬淮的反应,将当年的事情一点一点,抽丝剥茧般放到他眼前。
忽而,她站住了脚指着门口,大声的喊道:“出来!我知道外面有人,给我出来!”
谢憬忝和宁帝对视一眼,正要现身时却被宁帝拦住。
宁帝对着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然后转身走进了屋内。
“哟,原来陛下还会听人墙根儿啊。”淑妃大笑着说道,像是见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一般。
“朕来看看你,听听你有什么想说的。”宁帝甩了甩衣袖,嫌弃的从她身边过去,坐到了谢憬淮旁边。
“好啊,陛下来得就是巧,臣妾正说的高兴呢,哈哈哈哈哈……”
“陛下,你知道白卿安是谁吗?她不姓白,她其实叫许倾……”
“父皇,母妃神志不清,儿臣求父皇请神医来看看。”谢憬淮猛地开口,堵住了淑妃要说的话。
宁帝神色凝重的看了他一眼,却没说什么,转头看着笑眯眯的淑妃怒斥道:“这些年,你就把自己搞成了这个样子吗?”
他只当淑妃越来越不爱说话,平日里除非是为了两个孩子,否则其他时候都像个人偶般坐着,却不曾想,竟是心中怨气过重,导致今日谢憬淮逐步相激时便破了心防。
“臣妾这样,不是拜陛下所赐吗?”淑妃苦笑着说道,眼里慢慢蓄满了泪水。
宁帝哑然,却依旧眉头紧锁。
“淮儿,我与你母亲都是苦命的人,今日我同你说这些,不是因为我败了,而是我觉得真的没什么意思了。
“卫国被灭,为求生道,我向大宁投诚,而后生下非儿本以为这一生就这么过了,可谁知我哥哥卫安竟然也活了下来,辗转联系上,他和我说想要复国。
“可我不想牵连非儿,卫安也没有复国的本事。直到后来苏仪入宫,我哥哥也成了大梁权臣。
“淮儿,你既然要护她,那就算是母妃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吧。”
淑妃一边说着,一边注意着谢憬淮的表情变化,“将你养大成人了,我也算对得起苏仪的托付。”
她提着裙子面向宁帝直直跪下,“陛下,臣妾知道您一直都清楚这些事,无非是顾忌着非儿和淮儿,才一直没有降罪于臣妾,如今他们皆以长大成人,太子是国之根本,非儿的性子太偏激,他不适合做东宫之主,因此臣妾有一不情之请,望陛下恩准。”
“说。”
“臣妾死后,请陛下善待非儿。”
“朕准了。”
“臣妾当年亲手将钩吻交给苏仪,告知她用法用量,但臣妾所知的这一切,都是源于江南许家毒王许念的《毒经》,臣妾有幸,得以拜读,就连之后搜宫时,也是臣妾将《毒经》放到苏仪宫内的,那日宴上,也是臣妾吩咐将毒抹在贤妃用的杯口。”
“朕,真是……”宁帝自嘲的笑了笑,抬手指着她点了点,但却什么都没说,起身大步离开了。
“母妃……”谢憬淮跪到她身边,看着她哑声喊道。
“在死前还能听到你一声心甘情愿的母妃,我真的很开心。”
“为什么?”他又问了一次这个问题,但淑妃却明白他想问的是为什么要招认这一切罪过。
“淮儿,当你对一个人起了杀心,但这个人对你却毫无敌意甚至对你很好,这个时候,你的杀心便是一种罪过。哥哥想要复国我懂他的心思,可是这么多年了,就连卫国都城的百姓们都已经习惯了大宁的统治,我们复国岂不是重现战火,生灵涂炭?更何况,我们的对手是你的父皇。”
是那个苏仪和谢旷联手都不曾撼动分毫的宁帝谢赋。
“傻孩子,白卿安出现时,我第一反应就是杀她灭口,这是在心里压了十几年的事了,许家的人绝不能留活口。但是我答应苏仪,要照看你,要让你好好的,那我便不能食言,我不想日后下去了却没脸见她。”
谢憬淮双眼婆娑的看着她,想起了一则传闻,苏仪和卫瑶,是当年大宁后宫的双璧。
“既然你喜欢她,你想保她,那就舍了母妃这条残命,替你完成这个心愿,算是我真心诚意的为你做了一件事。”
“母妃,你本不必……”
淑妃笑着摇了摇头,摸着他的头发说道:“能把我的淮儿都逼得委屈着自己来向我要答案,可见这事、那人对你有多么重要,我不愿你像我一般身陷泥沼十余载,苦苦挣扎却越陷越深……”
谢憬淮看着她,看着眼前这个明明很爱他却被他怨恨了多年的女人。
“淮儿,如果将来你要彻底洗清她的嫌疑和身份带来的罪过,那你记住,《毒经》是我偷的,与许家无关。”
淑妃笑了笑,最后叮嘱道:“淮儿,替母妃告诉你二哥,我很爱他,不需要他做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来证明自己的价值,我也爱他,这辈子我没能做个好母亲,希望来生有机会补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