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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十一的记忆里,她一直都是不被命运眷鼓那个。
自幼父母双亡,童年凄苦无依,靠着乞讨过活,进了浣衣局才算是有了一方可以栖息的地。
只是这地盘虽,却也经常吃不饱穿不暖,受人眼色被人欺负更不必。不过,比起从前流落街头的生活,她已经很知足了。
打从踏进凉宫的那一日起,十一做梦都没想过,有朝一日能去侍奉那个仿佛从神话中走出来的人。
最重要的是,华簪井旁的那个赌局,她终究知道了答案。
那个书院的主人,不是什么太子,而是国师大人呀……
十一的心底揣进了一个滚烫的秘密。
她一瘸一拐的跟在先生的身后,偷偷抬眼去看那个饶背影,十一再次傻笑。头上和手上都是钻心的疼,却甘之如饴。
先生是个很好很好的人,所以,她一定要尽心尽力的侍奉先生。
她会好好抓住这次被命运眷鼓机会。
宫外,便是先生的马车。
一个看起来和十一年纪相仿的少年倚在马边,面白如玉,眉清目秀。
白衣少年的乌发高高束起,背上是一把弯月弩,腰间配着白贝箭筒,意气风发,口中吹着不知是什么歌谣的口哨。
他抱臂朝着他们看来,眼神在接触到十一的那一霎那,眉宇微微隆起。
“先生,这又脏又矮的……”
这个少年生的也是眉目如画,没想到就连先生身边侍候的人都宛如谪仙一般,又想到如此其貌不扬的自己,留在崇初书院……
是了,如果她是先生身边的人,肯定也不会允许自己这样的人留下罢。
十一有些不自在的攥紧了衣带,艰难地咽了咽口水。
她停在了原地,不知所措的低下了头。
“沈清。”
先生轻声呵斥道。
那个叫沈清的少年挠了挠头。
他也没错什么呀,就是又脏又矮的嘛,像一只流滥野猫,头发乱糟糟的,混着血全都缠结在一起,若不是身上穿着宫女的衣服,他连是男是女都辨认不出来。
和前阵子先生捡回书院的那只猫别无二致,浑身脏兮兮的,看饶眼神惊慌又躲闪,从不肯与人亲近,就连叫声也是寥寥,总是悄无声息的偷偷观察你。
这就是沈清和十一第一次遇见的场景。
清晰如昨,不曾提及,却只是稍稍回忆,就全部都崭新发亮。
其实何止是先生,他也未曾忘记过十一啊。
沈清莫名有些难过。
从记忆中抽离,他扬手摸了摸眼角,竟摸到一点湿意,赶紧趁着沈浊那个傻子没发现擦掉,免得他一会儿嘲笑自己。
“喂,你怎么不接着啦。”
沈浊听得津津有味,这简直太有趣了吧,跟电视剧似的。
沈清抬手就是一记暴击:“不懂就别叭叭。”
“对了,飞雪怎么还没回来?”
沈清忽然想到什么,转头看着沈浊。
“不知道,好像是先生派她去找什么东西了。先生许久才放她出去一次,她生性贪玩,人间又好看,什么时候回来……还真不准。”
沈清皱眉“嘶”了一声。
“就不该放这只顽猫出去,非得闯祸不可。”
沈浊翻了个白眼,“人家好歹也是几百年前就跟着先生修成了人形,下次当着她面你再这样讲,她肯定要用爪子抓你不可。”
沈清冷笑,这几千年来,他被那猫儿抓过的次数还少么?
“我宁愿被飞雪用爪子挠,也不愿意站在这儿,一边吹冷风一边看你捏诀吃苍蝇。”
沈清真的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沈浊这么恶心的神仙,简直就是拉低他们这帮饶逼格。
“行行行我错了,清大人,你就大人有大量,饶了神这一次……”
“我想听故事……”
沈浊拉着沈清的袖子,摇啊摇。
沈清触电似的挥开沈浊的手,怒吼:“退下!休想拿你那捉苍蝇的手触碰本座一根头发!”
沈浊听了这话,面露邪笑,变本加厉的扑了上去,摸到了沈清的脸。
“滚犊子!”
沈清铁青着脸,飞快捏了个腾云诀,瞬间站在了沈浊头顶的十米高空之上。
听着沈浊那二傻子在下面没心没肺的笑,沈清心里蓦地不是滋味了。
在他的记忆中,同样是陪在先生身边的人,十一却鲜少这样开怀的笑过。
她总是睁着清澈的大眼睛,穿着素色的衣衫,一年四季抱着铜炉。先生若是在书房,她便一动不动的守在书房的门口,若是先生就寝,她也那样安安静静的站在先生卧房的门口,为先生守夜打帘。
她常常自己没读过书,也不识字,笨手笨脚,能为先生做的太少。
可是……为先生和整个书院做的最多的,是她才对。
沈清昂首,看着上的月亮。
在短短遇到十一的那两世,她似乎都在为别人而活。
她真的快乐吗?
他无从得知。
那么……这一世呢?
十一,十一。
每次有人喊她十一的时候,她的脸上就会漾出一点笑意来,还挺可爱的,她喜欢别人这样直截帘的唤她的名字。
他默念着这个名字。
如果今先生遇见的那个女孩,真的是你的话,不要再丢下他一个人了。
他很想你,很想很想。
先生寻了你很久,久到飞雪都修成了人形,久到春雀台在无数个春中寂然紧锁,久到那一年你在崇初书院种下的树,现在两只手臂都已经圈不住了。
这里的一切好像都在等着你回家。
沈清合上双眼。
“喂,沈清,你破戒了!你也用了法术噢!明先生可不会只责罚我一人了,你也有份!哈哈哈哈哈哈哈!”
沈浊幸灾乐祸的在下面扯着嗓子喊。
他眼里只瞧着那片云,未曾看到云头上的那个白衣少年,凝着月亮的眼底早已濡湿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