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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劭哭笑不得的在叶染的额头落下一吻,而后才轻手轻脚的出了门。
大理寺卿长孙临正在前厅急的直打转,一见到穆劭连忙走上前躬身行礼:“下官参见王爷!”
“长孙大人无需多礼,快快请坐!”穆劭一边招呼长孙临坐,一边给了阿劲一个眼色,阿劲立刻会意,跑了出去。
“王爷不必忙了,下官和您招呼一声,马上就得走,久留不得!”
“可是那刺客招供了?!”
长孙临点了点头,可看他的脸色却并不轻松的样子。
“幸亏下官多留了一个心眼,担心有人在大理寺监牢里做文章,提早一日便将犯人转移,否则后果可真是不堪设想!”
穆劭不解的看着长孙临,只见长孙临又用大袖擦了擦额角的冷汗,脸色不善的道:“昨天夜里,大理寺的地牢走水,几百名犯人和狱卒,一个活口都没留下。”
“什么?!”穆劭心惊不已,之前穆青瞻下令羁押的那些禁卫军家属以及与那些被叶染砍头的禁卫军有牵扯的在朝官员尽数关押在大理寺监牢,如今一场大火就这么灭了几百人的口,那边的气焰竟是如此嚣张。
“那刺客招了些什么?!”穆劭蹙眉问道。
长孙临面如土色道:“招了也等于没招,这刺客是死士,应是自小便被豢养,经过严酷的训练,豢养他们的人,为了不被泄露出机密,在他们刚入门的时候变割了他们的舌头,且只教他们杀人,不教他们写字,这个刺客也可能是被抓入门之前便识得过几个大字,只写了卿成谷三个字,看着应该是个地名。”
“卿成谷?!”穆劭微微蹙眉:“确实是个地名,而且就在京都往西不出百里之处,长孙大人之所以不知道,是因为大多时候,人们并不这么称呼它。”
“那是……”
“万毒谷!”
闻言,长孙临的面上一惊,却又似乎想通了些什么。
卿成谷在几十年前,因为一段爱情佳话而得名,很长一段时间,那里都是临近的青年男女们求姻缘时必要前往的地方。
因为它的存在,方圆几百里的月老庙都香火惨淡。
之所以后来又被叫做万毒谷,是因为在十几年前的一场变故。
京里的老人们都知道,十几年前那个春天,卿成谷一如往常,谷口人来人往,谷内桃花似锦,可是突然有一天,一对小姐妹才相携踏入谷口,就感觉到一股瘴气扑面而来,再看谷中,视力所及之处,尽是倒地的尸体,每具尸体无一例外都是面目青黑的中毒之相。
这对小姐妹略懂些医术,深知这瘴气中有毒,立即服用了随身携带的解毒丸,可这解毒丸也只帮他们支撑到回家讲明谷中所见,家中长辈都是行医多年,却拿他们所中之毒毫无办法,而后那对小姐妹便双双殒命。
自那之后,便没人再敢前往卿成谷求姻缘,而久而久之,青年那女的因缘圣地便成了令人望而生畏的万毒谷。
时至今日,通往万毒谷的几条主路上,只怕都已经长满了杂草,再也看不出那里原来是有条路的。
而这些,长孙临自然是不会知道了,因为他是八年前才调入京都任职的。
穆劭将这个万毒谷的前身以及之前发生的那场变故和长孙临简单说了一下,两个人都认为十几年前的那场变故,只怕就和这些被人豢养的死士有关。
只是进一步的调查还需要再在那名此刻身上想办法,这既哑又识不得多少字,确实是费点劲。
“现在这刺客被安置在相对安全的地方,再者大理寺监牢被烧,那些藏在暗处的人短时间内还不会察觉有刺客这个漏网之鱼,王爷尽管安心,我们再想想办法。”
穆劭点了点头,便见长孙临又是躬身一礼:“王爷,下官还得尽快进宫和皇上禀明此事,事关重大不敢耽搁,下官先行告退!”
“有劳长孙大人一大早的跑这一趟了,大人请慢走!”
送走了长孙临,穆劭先回了茶园,彼时叶染才起身,见自己又是在穆劭的房里醒来,便也不急着走了,正好在他这里蹭一顿早饭,然后两人一起进宫便是。
“醒了?早上想吃什么?我让他们去准备!”穆劭一进门就见叶染披头散发的坐在床上发呆,走上前将她散在肩头的长发轻轻的笼到脑后,而后轻轻的将她圈进了怀里。
闻着穆劭身上浅浅淡淡的不知名的香气,叶染缓缓的闭上眼睛,半晌才问道:“你身上这是什么味道,真好闻。”
“沉香,我房里惯常用的熏香,你若是喜欢,今日走时,让阿劲给你包一些带回去。”
“嗯,你刚才干嘛去了?”
“大理寺卿来了。”
听闻是长孙临来了,叶染一下子从穆劭怀里弹起来,瞠目看着他:“刺客招供了?!”
穆劭无奈的叹了口气:“刺客是个哑巴!”
“哑巴?!”叶染惊讶。
“嗯,自小便被拔了舌头。”
“那那些人呢?!”叶染问的就是那些禁卫军家属,以及与其有牵涉的官员。
穆劭还是摇了摇头:“昨夜大理寺监牢着火,几百人,无一活口。”
“什么?!”
叶染的惊讶不亚于穆劭初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
她愤愤的一掌拍在桌子上,咬牙切齿的说:“你们京都这些人是不是就会杀人放火这么一招啊?!真是一招鲜吃遍天啊!当初从李鸿生家的火,到我母亲行宫的火,再到现在大理寺监牢的火,除了放火,就不能有点新鲜的么?!”
穆劭有点讪讪的摸了摸鼻尖,尴尬的道:“咳咳,那个……李鸿生家的火是我放的……”
叶染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就好像在说:“你不也是京都人么!你也不是什么好鸟!”
“那现在怎么办?”半晌后,叶染冷静了下来,再次开口问穆劭。
穆劭无奈的撇了撇嘴:“我也正在为此头疼,如何才能让一个认字不多的哑巴说话?!”
叶染起身,来回在地上溜达,穆劭实在是看不得她这个焦躁的样子,一把将她拉住。
“好了,这也不是立刻就要办的事,现在立刻就要办的事,是先把你的肚子喂饱!说吧,早上想吃什么?!”
叶染想想也是,随即眼睛一眯:“上次你家大厨做那个用茄子包肉馅的东西挺好吃,还能做么?!”
“茄盒?你喜欢吃那个?”
“嗯!不能做么?!”
“当然能,只是一大早的就吃那么油腻,你不怕肚子不舒服么?!”
叶染闻言拉下脸来:“我的肚子没你那么小家子气,吃肉还分什么时段!”
“好好好!只是给你吃茄盒可以,你必须喝点小米粥,相互中和一下……”
穆劭继续婆婆妈妈的絮叨,可叶染在听到他的那三个好字以后,便没耐心听后面那些她听着没兴趣的话,早就迈着大步跑了出去。
看着叶染猴急的背影,穆劭脸上挂着笑意,却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你好歹也梳洗一下再去啊!”
无奈之下,穆劭只好安排了丫鬟将梳洗的东西直接搬到了膳房,叶染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之下,由穆劭亲自伺候着漱口洗脸,而后也是穆劭亲自帮她绾了个发髻。
一众下人看的目瞪口呆却也不敢多言多语,他们别的不知道,对叶染那小暴脾气却都很清楚,知道这是个惹不得的主。
唯独一个阿劲一直沉着一张脸,嘴里还不知小声的嘀咕着什么。
叶染自然知道阿劲从来都不待见她,可是每每看到他那副看不惯她还干不掉她的憋屈样子,她心底就莫名觉得舒坦。
是以,原本没打算让穆劭给自己梳头,可就是因为见了阿劲那副德行,才刻意为之。
吃过早膳,叶染和穆劭便进了宫,在过甬道的时候,刚好遇上了准备出宫的长孙临,只见他一瘸一拐的由两个内官扶着走了过来。
“长孙大人你这是……”穆劭沉声问道。
不等长孙临开口,叶染就白了穆劭一眼道:“这还用问,肯定是被你老子打了呗!”
长孙临虽说年纪不算大,可是毕竟也比穆劭年长那么几岁,这么被人搀扶着出来,面子上是有些过不去。
原本穆劭也就是顾忌着长孙临的面子,才虚问一句,却没想到叶染根本不按大家玩烂了的套路走,上来就是一句大实话,瞬间将气氛打到了尴尬的顶峰。
穆劭尴尬的摸了摸鼻尖,而长孙临则是笑得比哭好看不了多少,只有叶染一个人还义愤填膺的样子。
“有本事就将放火的找出来杀了,打个看门的算什么本事!”说完,她还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勤政殿的方向。
“阿嚏!”坐在勤政殿后殿等着上朝的穆青瞻猛地打了一个喷嚏,到是将伺候在一旁的陆庭业吓了一跳。
“陛下,您这可是受寒了?奴才这就给您准备手炉去!”
穆青瞻想拦下他,可一抬头,早就没了陆庭业的踪影,于是,一刻钟后,一向注重仪表的穆青瞻便穿着个龙纹大氅,抱着手炉,坐在龙椅上,活像个坐月子的老太太。
站在下首的百官们见状,只当是龙体欠安,不等陆庭业开口说什么有本启奏,无本退朝,一个个的便急着上来嘘寒问暖。
这个说:“请陛下务必保重龙体!”
那个说:“臣刚得了一株雪参,正调理身子的好药,正想着挑个合适的时候进献给陛下,稍后臣便回府去取!”
穆青瞻不胜其烦的正想说只不过是鼻子痒痒打了个喷嚏,并没什么不适之处,却听得大殿之中响起一个老迈的声音。
“陛下如今已过知命之年,再有两年便及花甲,如今我苍域尚无储君,陛下更是要保重龙体,才是百姓之福,社稷之福!”
众人都将视线浇注在文臣队列之首,唐宗越颤颤巍巍的从专设的座椅上站起来,微微躬身,摇椅晃的向穆青瞻行着礼,那样子仿佛下一刻便要一头栽倒在地似的。
要说这唐宗越当初也是武将出身,年轻的时候和太祖皇帝并肩打江山时也是一把好手,后来许是在战场上积累的伤病太多,临老了一场大病差点就没了。
那时家里为了给老爷子冲洗,特地又给老爷子纳了一房妾室。
说来也怪,这一纳妾,老爷子的补真就好了,自此,这新被纳进府中的妾室便成了整个唐府最受宠的人,一个妾,在府内的所有用度排场都与国丈夫人相同,为此国丈夫人没少进宫和唐婉玉诉苦。
可即便是鬼门关里走了一圈,又回来了,唐越宗的身体也还是无法回到原来的状态,七十多岁的人,看着竟比九十多岁的人更显得老态龙钟。
穆青瞻早在几年前就有心要让他卸职回家养老了,奈何他只要一回家就卧病,只要让他每日参与朝政,即便是颤颤巍巍的站着都不稳,他道也能撑得起精神。
无奈之下,穆青瞻只好在朝堂上给他设了个专席,大殿之上,君臣几百人,只有两个人是坐着的,除了穆青瞻就是他唐宗越了。
起初朝中还有那么几个声音对此提出质疑,可是却因为闻着唐家鼻息的人过于多,那点声音也没有激起什么水花,就被淹没于无声了。
众人听到唐宗越的话,都是倒吸了一口凉气,自古这立储君之事就是个敏感话题,谁碰谁死,可偏偏这个人是唐宗越,那么大伙都屏气凝神的低着头,大气也不喘,就等着穆青瞻的反应了。
毕竟这唐宗越是皇后的父亲,而且唐家自打开朝以来,就是朝中举足轻重的存在,历经三朝的考验,依旧屹立不倒,必定是有底气的。
朝堂上一时之间落针可闻,站在队列中的穆劭和穆晁无奈的对视了一眼。
不用言语,他们兄弟俩都明白,如果这次议题被端上了台面,他们两个就被迫成了风口浪尖上最摇摇欲坠的人。
这不是出于他们的本心,却又是他们无力阻止的一场权利的角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