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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星然于他，远比苏韵更重要。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记忆里根本没有许星然这个人，但是身体总归是诚实的，说他身边美女如云不为过，甚至于在他的心里，苏韵不比许星然差，可能让他产生冲动的，只有一个许星然而已。
这些事情让他难以平静心绪，他想弄明白所有的事情，但也知道感情这种事，不是弄明白了遗失的那部分记忆就能理清楚的。
不然也不会有“剪不断，理还乱，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这样的词句流传于世了。
“该死！”越想越乱，韩铮烦躁地一拳砸在了方向盘上，低声咒骂着。
他所有引以为傲的自律和修养在面对许星然这件事上都变成了泡沫，让他无法自持。
在后排坐了许久的许星然早就有些烦躁了，她在后边叫了几声都无法得到回应，也不知道是隔音板效果好，还是韩铮故意不回应，想来应该是后一种，毕竟刚才在停车场她可是听到韩涛他们说话的声音了。
只是车已经开了一个多小时了，按理说早该到了住处，可很明显，车子根本没有任何减速的迹象，甚至连个红绿灯都没遇到过。
“韩铮！你别不说话，我知道你能听到我声音！”许星然的不耐烦越来越明显，她大力地敲击着隔音板，想让韩铮有所回应。
抿了抿唇，修长的手指在隔音板开关上悬停了许久，终于还是按了下去，将整个后排围起来的隔音板都收了回去，车子外边不同于车内的昏暗逐渐填满了整个后排。
许星然委屈地撇了撇嘴，却没有在大吵，而是自己小声嘟囔着“又发什么神经了？还跑到高速公路上来了。”
“前边一公里就是出口，马上送你回去。”饶是许星然声音小，韩铮也还是听到了，他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后视镜，许星然委屈和不耐烦都在脸上显而易见，让他更加烦躁。
就这么不愿意和他独处一室？她不是和宋兴川单独相处得很愉快吗？
有了韩铮的保证，许星然不再抱怨，而是开始整理起自己的仪表来，自己现在这幅样子，非但不能让席家人看见，更不能让苏雨玉看见，不然苏雨玉只会更担心。
别墅区已经近在眼前，不过外边依然暴雨倾盆，浓重的雨雾与暗沉沉的天色，让别墅区如置身云雾间，变得若隐若现十分不真切。
最终，车子停在了许星然的住处，她迫不及待地想下车，却再一次发现，韩铮把他锁在了车里。
“你还想干嘛？”她惕地盯着韩铮，提防着他接下来可能的动作。
“有件事，想问你。”韩铮顿了顿，说得声音很轻，但车内空间也没多大，许星然自然是听到了的。
她撇撇嘴，不以为然，有心想说不回答，心底又冒起了一点点希望的叙苗，让她难以忽视。
“什么事，问吧。”她强装不在意，把头扭到了窗外，装作在看外边的风景。
韩铮抽了抽嘴角，车窗外有什么风景可看，雨下这么大，无米之外人畜不分，十米之外一片迷蒙，看雨幕吗？
“你，希望我恢复记忆吗？”他不去询问她为什么要避开视线，而是略带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期待，缓缓问出口。
在这句话出口之后，他一直绷紧的心脏忽然有了一丝轻松，似乎迈出了这一步就已经足够他有个决断，尽管他还是不确定自己的决断是什么。
希望吗？当然希望了。
自从知道韩铮失忆至今，她祈祷了无数个日日夜夜，希望他能够恢复记忆，希望他能记起自己。
只是每一次再见到他，得到的都是冷漠和厌恶。
久而久之，心也就凉了，变得不再期待，不再奢望，变得开始认命，变得不去理会。
她很想大笑三声，不屑一顾地撇撇嘴“我为什么要希望？”
可是她说不出口，那些夜以继日的期盼，那些深夜独自舔伤的疼痛，她如何能辜负？
“想啊，怎么会不想？”她听见自己这样说着，带着深深的眷恋与怀念，也带着心凉之后的不报期待，像个苍老的妇人，怀念不知所踪的丈夫。
许星然的样子让韩铮的心脏绞痛起来，他觉得这样的表情不适合许星然，他宁愿她像在高速公路上那样，背着他龇牙咧嘴，碎碎念地抱怨。
又或是像他刚苏醒时那样，每天都缠着他，爱慕地看着他。
他觉得自己懂了什么，又觉得自己什么也不懂，脑子里有团线一直在绕，但他找不到线头也解不开这团线，他知道，只要解开这团线，所有的所有，都会迎刃而解。
“那就帮我吧。”两个人安静了好一会，韩铮才再次找回自己的声音，只是声音里有了几分干涩。
“帮我找回记忆，带我重温我们的，我们的爱情。”他说的底气很不足，因为那些据说感人至深又互相蹉跎的爱情，他连一个简单的场景地点都不记得了。
他更不确定，自己是否还能记起那些对于许星然来说，美好又酸涩的曾经。
“抱歉，我需要考虑一下。”许星然已经冷静下来了，或者说她又一次凌乱了。
她看不清自己此时的心情，满脑子都是韩铮说的那些爱情曾经，这种类似承认的模棱两可，让她的冷掉的心又重新恢复了热度，那一簇小小的被她摒弃的名为希望的火苗再一次蹿到了她的视线，越烧越旺。
她几乎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才没让自己一口应下，而是艰难地说出考虑一下的回答来。
她是真的很怕，怕再赌输一次，她已经输给傅彤儿一次，哪怕那只是短暂的，也给她留下了巨大的心理阴影。
也是这个时候，席康乐百日宴那天的事情像是幻灯片似的，又在她的眼前一一浮现，燥热的心逐渐降温，让她陷入了混乱的矛盾里。
她的手搭在车门上，狠了狠心，推开了车门。
这一次，韩铮没有再锁上车门，而是坐在车里看着许星然慌乱地顶着暴雨重回了房子里。
他苦笑一声，一脚踩下了油门。
他也不知道做下这个决定究竟是对是错，但是脑海里有个声音一直在告诉他，恢复记忆恢复记忆，不恢复他总有一天会后悔。
“韩总。”项恒远打了电话过来，依然是以前那副温润的样子。
韩总不想说话，懒懒地应了个“嗯”，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车前方，车速也并不怎么快。
“您确定好和苏小姐的订婚日期了吗？有几个合作伙伴过来询问具体时间，方便他们安排时间。”项恒远对他的回应并不在意兢兢业业地做好自己本职的汇报工作。
当初席康乐的百日宴上，韩铮曾经满脸幸福地邀请所有在场之人一个月后参加他们的订婚典礼。
而今一个月已经过去，所谓的订婚宴却没有一点动静，几个和韩氏集团关系还不错的合作伙伴有了其他的安排，又怕和韩铮的订婚典礼相冲，惹他不高兴，于是便找到项恒远，旁敲侧击了几次。
只是项恒远虽然是韩铮的特别助理，但订婚这件事，他根本就毫不知情，他上次听到订婚这件事，和那几个合作伙伴一样，是在小少爷的百日宴上，再之后，韩铮根本就一个字都没提起过。
他甚至怀疑过，那天韩铮之所以会如此高调宣布，是不是只是为了气一下许星然？
“订婚典礼？”韩铮茫然地重复了一遍，随后又恍然大悟，想起了自己当时的一时冲动，他抿了抿唇，沉默下来。
若是在半个月前，不，在一周前，跟他提这件事，他肯定还会毫不犹豫地让项恒远开始准备，只是经过今天的事情之后，他发现对于和苏韵订婚这件事，他变得可有可无起来。
甚至于，在他不愿意正视的潜意识里，他根本不想和苏韵订婚。
为什么呢？因为，许星然吗？他自嘲地笑了两声，笑声里除了自我嘲讽还带了几分孤寂与落寞。
西项恒远以为他是忘了这件事，便开始解释起来“一个月前，小少爷的百日宴上，您曾经邀请过在座的每个人一个月后参见您和苏小姐的订婚典礼。”
“嗯，这件事，再说吧。”韩铮揉了揉眉心，一股浓浓的疲倦席卷了全身，让他无心开车。
为了避免再次车祸，他找了个允许停车的路段，缓缓停下了车子，打开了双闪。
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明明才只有中午，看起来却像是下午六点以后。
除了雨势不减，竟还配上了天山雷鸣，他懒散散地看了一眼车窗外，他找的地方不错，还算空旷，至少没有什么景观树电线杆之类的引雷圣品。
他趴在方向盘上，不再顾忌自己的形象，眼睛也疲惫地闭上，车子里的空间太过密闭，以至于许星然都离开了好一会，空气里还带着她身上的香水味。
要订婚吗？那许星然呢？
不订婚吗？可苏韵呢？
罢了罢了，想这么多有什么用，就让许星然做主吧！
如果她愿意陪自己找回记忆，那订婚的事就暂且放下，如果她不愿意……
如果她不愿意，就要和苏韵订婚吗？
韩铮再一次陷入了纠结。
虽然从下车到进家门不过几十米路程，但奈何雨势滂沱，许星然依然被淋了个透心凉。
苏雨玉和刘阿姨在客厅里哄着席康乐玩耍，两个人听见开门声，齐齐看向了玄关处，然后就看到了落汤鸡一样的许星然。
“你怎么淋成这样？阮阮也不送你回来，你自己也不知道撑把伞吗？”苏雨玉慌忙把席康乐放到了刘阿姨手里，拿起桌上的纸巾盒就迎了上去。
纸巾不要钱似的往外抽，给许星然擦拭着头发上脸上的雨水，满脸的关心和心疼。
“妈，我没事，你去陪乐乐吧，我上楼洗个澡。”被苏雨玉擦了几下，许星然握住了她的手，把她往外推了推。
她这个样子，怎么看都不是一盒纸巾擦擦就好的。
“去去去，快点去，我让陈阿姨给你烧点姜糖水，免得感冒了。”苏雨玉也发现自己关心则乱，并不在意地收回了给她擦头发的手，一边说着一边就往厨房去。
虽然对姜糖水敬谢不敏，但这是苏雨玉的一片心意，许星然并不反驳，更何况，她也知道，就算她反抗了，苏雨玉也会想方设法让她喝下去。
一路淌着水上楼，从衣柜里随手抓了件厚实的浴袍，她就躲进了浴室，身上黏糊糊湿哒哒的感觉让她一刻都不想多穿。
热水很快就放满了浴缸，她脱光了身上的衣服，缓缓躺了进去，发出一声舒服地喟叹。
淋过一场大雨，还有什么比泡一个略微烫人的热水澡更舒服？
只是这种舒服很快就在她胡思乱想里变得没有存在感起来，脑子里不断回响着韩铮的请求，原本舒服惬意的状态没了，变成了沉默。
她呆呆地看着眼前，浴液的泡沫盖住了她水下的玉体，蒸腾的水汽将浓郁的百合花香溢满了整个浴室里，呼吸间都是清淡的百合花的味道，让人仿佛置身于百合花海。
要答应吗？许星然反复地询问自己，却始终无法得出一个答案。
无论是理智或是感情方面，都没有办法给她一个答案，连单一的思维都在互相拉扯，更何况是所有思维混在一起。
她闭上眼睛，将自己彻底沉浸水里，只是温热的水并不能让她冷静理智，反而越发混沌起来。
“星然，你在浴室吗？”浴室外传来苏雨玉的声音，许星然钻出了水面，将脸上的水抹了一把。
“妈，我在，你有事吗？”她不太想让苏雨玉看见自己现在的样子，和刚发现韩铮失忆那时候没什么区别。
只是她的不想还没说出口，苏雨玉已经推门而入，手里还端着个白底的桃花瓷碗。
“姜糖水熬好了，你趁热喝。”
许星然无奈，又心生感动，虽然苏雨玉层抛下过她，让她在许家的排挤漠视中长大，但自从再和苏雨玉相遇之后，苏雨玉一直都在努力弥补她，将她成年前缺失的母爱一点一点补回来。
“你先温着等我洗完澡喝嘛，还特意送上来。”她勾了勾唇，暂时压下心底的烦闷，眉眼笑成了月牙儿，软软地和苏雨玉撒娇。
“那怎么能，一边泡澡一边喝掉，正好从里到外都热起来，就不容易感冒了。”苏雨玉站在浴缸旁边，不赞同地看着她，“你这里边都是水，雾气也大，等下出去小心点，不要滑到了。”
“知道啦，你也小心点呀。”许星然哑然，接过瓷碗将里边红棕色的姜糖水一口喝干，浓郁的老姜味冲击着她的味蕾，混合着红糖的味道，让她隐隐有些想吐。
不过苏雨玉还在，她要是这么吐了，非得吓坏她不可，这样想着，许星然又生生压下了呕吐的欲望，勉强扯了个笑意。
“我喝完了，你先出去吧，乐乐看不到你要闹的。”说这话时，许星然心里有点酸酸的。
自从苏雨玉来了s市，许星然就把席康乐和小念都交给她带了，小念还好，毕竟是大孩子，有自己的思想，席康乐就不同了，没出三天就离不开她了，跟她这个姥姥比跟自己这个亲妈还要亲。
若不是席康乐晚上必须要和自己同床才能好好睡觉，她这个做亲妈的非要妒忌死自己的亲妈不可。
苏雨玉接了空掉的瓷碗，并没有离开，而是叹了口气，忧郁地看着许星然。
“有什么事，跟妈说说看，妈是过来人，总归看得要比你清楚些。”
闻言，许星然先是一惊，随后便有些委屈起来，眼泪也止不住地往下落。她不想让苏雨玉为自己担心，可她又实在心头苦闷难以做出决定，一时咬着下唇，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苏雨玉也看出她的徘徊与纠结，再次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小的时候我把你扔在许家，让你少了亲情，这么多年了，我一直心怀愧疚，你总得给我个机会，让我把那些欠着的操心补回去吧？”
“再说，有些事一直憋在心里，是需要一个倾泻口的，不然会憋出病来，你现在不单单是一个人，你还要给小念和乐乐撑起一片天来。”
字字句句都说在许星然的心头，让她心里的那点偏执溃不成军。
将今天和韩铮发生的事情，一一向苏雨玉诉说了一遍，许星然也哭了许久。
如苏雨玉所说，有些事压在心里太久了是会憋出病的，她这样把自己的纠结不安全部说出来，反而有种轻松的感觉，也觉得不管做出怎样的选择，她至少都是遵守本心的，不会让自己后悔。
“你想答应吗？”苏雨玉听完并没有先给出自己的答案，而是询问起许星然自己的意思。
“我很乱，脑子里乱成了浆糊，根本不知道该怎么思考。”许星然如实回答了自己的心情，她是真的无法做出一个决定来。
“如果你只是一个人，妈会劝你忘了他，离他远远的，带你回京城或是出国。”苏雨玉坐到了浴缸的边沿上，浑然不顾边沿上的水浸湿了衣服。
“可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孩子。”苏雨玉爱怜地摸了摸许星然的头顶，向安抚一个受了惊吓的孝子一般。
“你不仅要为自己考虑，也要为孩子考虑。小念在经过了没有父亲和有父亲的对比之后，她显然不愿意再变成一个没有父亲的单亲孩子。”
“而乐乐他尚且不满半岁，又是男孩子，身边没有一个男性亲属教导，很难说以后会变成什么样的性格。”
“我当初刚嫁到顾家的时候，顾屹凡那个孩子就因为缺失母爱而变得暴躁非常我用了三年的时间才把他教回正途，还是因为你顾叔叔从旁协助的缘故。”
“要说也不是非要有个亲生父亲才算完满，泽沥或是兴川也可以弥补这个角色，问题是，不管他俩中的哪一个，你都不可能接受，不是吗？”
“妈……”许星然喃喃着，心里那杆椅不定的秤已经偏向了答应的那一面，她痛苦万分，却又有了一丝解脱。
无论是给孩子一个更好的未来，还是给自己的爱情一个交代，她都要先让韩铮恢复记忆，再等待他做出选择才对。
有了苏雨玉的开解，许星然显然是完全想明白了自己的想法，她本来有些举棋不定的神色已经变得坚定起来，白皙的面庞因为雾气蒸腾变得粉面桃腮，她仰起头，笑得单纯又轻松。
“妈，我明白了，谢谢你。”
“你能想通就好。”苏雨玉见她笑起来，那笑不再是平日里的强颜欢笑，而是发自内心的轻松微笑，心里的大石头也终于落了下去。
只要许星然能过得好，她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从浴室里泡完澡出来，许星然顾不上吹干自己的头发，先一步从手袋里找出手机给韩铮发了微信过去。
“你的想法，我同意。”
想了想，又跟了一句话过去。
“不过，要过两天开始，把项助理借给我两天，我需要他帮我布置一些环境。”
彼时韩铮还在空旷之地趴在方向盘上，心乱如麻。听到手机震动也只以为是苏韵又发了消息过来，他此时心绪纷乱，根本不想看苏韵又说了什么，所以他还是维持原样地趴着，连根手指头都懒得动。
手机又震了两下，彻底惹恼了他，他想着不如就直接说清楚，婚不定了，让她这几天别来烦自己好了。
划开锁屏，躺在状态栏里的消息却是许星然发过来的。
心里的无名之火瞬间消失了个干净，他迫不及待地点开，看着许星然给了自己肯定的答复，雀跃起来。
看见后边跟着的那条，他微微一笑，别说要借项恒远几天，就算她现在说要让项恒远以后都跟着她，他大概也会毫不迟疑地答应。
项恒远很快就接到了韩铮的新指派，不过这任务似乎有点棘手啊？
帮着前夫人做事，还要什么都听她的？那她让自己去偷公司机密，他是偷呢还是不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