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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看了，她已经醉到把她卖了都不知道，我把她扔客房了。”许星然随手把篮子放到了一边，懒懒散散地坐到了沙发上。
“啧，这浓得呛人的酒味，你们喝了多少？”贺子晋故作惊讶地往后退了两步，以表达她身上酒味太重。
“演得太差劲了！”许星然白了她一眼，顺手扔了个刚剥下来的橘子皮过去。
“你不是很忙吗？怎么来我这儿了。”她一边吃着橘子一边好奇地看着贺子晋，眼神里满满的不解。
“忙完了，就开车过来找你谈人生谈理想。”贺子晋嘻嘻哈哈地接住橘子皮扔进了垃圾桶里，坐回了沙发上，他方才不过是在配合许星然活跃气氛而已。
“哦，那要不我们再回天台上看星星看月亮，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许星然对贺子晋的拐弯抹角很是不满，说话里也带了刺儿。
“别啊！”贺子晋仿佛没察觉到她的不满似的，继续和她打哈哈，“虽然我很想和你看星星看月亮，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但我身份不合适啊！”
“有事说事，没事我回去睡觉了，天都黑了！”许星然作势起身要走，又被贺子晋拉了回来。
在厨房里做着晚饭假装自己不存在的刘阿姨默默看了看窗外，嗯，天的确黑了，星星都出来了，看来她做饭的速度得加快才行。
“星然呀～你看啊，世界那么大……”
“我不想去看看。”
许星然彻底无语了，她是真的不明白贺子晋这风尘仆仆地跑过来，说了一大堆不着四六的话到底是为了什么，开头还能陪着他开开玩笑，到后边连开玩笑的心情都没有了。
“不是让你去看看，我是想说，世界那么大，男人那么多，你何必非得吊死在韩铮这棵歪脖子树上？”绕了一大圈，贺子晋终于说到了重点，只是这个重点许星然并不是很想谈。
“我没吊死。”许星然沉默了一会，吐出了四个毫无说服力的字，“我知道我跟他没可能了，也没想死缠着他。”
“那你也没打算离开他，更没打算往前走。”贺子晋毫不犹豫地戳穿她心里的想法，不给她一点喘息辩解的机会，“你现在就是在耗着，耗着看他和苏韵什么时候玩完，你嘴上说着不在乎不会跟他有来往，但只要让你确定了他和苏韵彻底分开，你还是会有那么一点小期许，等着他来找你。”
“星然，人呢，应该往前看，向前走，没有谁是一直在原地踏步的。”有些话一旦开了头，再要说下去就轻松多了。
“就算这里的风景再好，你再留恋也要收拾心情继续前进，你又没去过远方，又怎么知道眼前的风景就是最好的？”
“更何况，你就没看看身边陪着你的人吗？那些和你同行一路的旅客，不是只有韩铮一个，你为什么就是看不到他呢？”
“你是说，泽沥吧。”许星然苦笑了一下，她如何不知道顾泽沥的心思，不是没有过动心，只是那片刻的悸动远远抵不上韩铮带来的震颤，她又如何能够坦然面对顾泽沥的感情？
“你也不是全然不知，都蹉跎了这么久，你难道要耗着他一辈子吗？”听到许星然说出顾泽沥的名字，贺子晋没有半点意外，甚至于，他本来就是来给顾泽沥当说客的。
“他让你来的？”聪明如许星然如何会想不到，能让贺子晋这样不顾形象地特意跑一趟，除了顾泽沥哪儿去找第二个人？
“他没让我来，我正好去w市出差在街上看到他和小念了。”
贺子晋不算说谎，他的确是在w市的街上遇到了顾泽沥和小念，彼时小念戴着小草帽坐在顾泽沥的肩头，被顾泽沥稳稳地扶着，两个人跟亲父女似的在街边卖旅游特产的小摊上看那些造型精致的小玩意儿，顾泽沥手里还拎着几个袋子。
他本来想上前打个招呼，刚走了没两步，就看见顾泽沥把小念放到了一边，把她刚才拿着玩的几个小玩意儿买了下来递给她，这才又重新抱起来她往另一个方向走去。他下意识地就跟了过去，连打招呼的事都忘到了一边。
他跟了一个多小时，顾泽沥就抱着小念转了一个多小时，期间吃东西买东西，顾泽沥连眼睛都不带眨的。向来自诩疼爱小念的他不得不为之咂舌，当初在美国他就看出顾泽沥对小念极为宠爱，没想到回国经过了这么多以后，顾泽沥彻底变成了女儿控。
虽然，那并不是他女儿。
把自己看到的都和许星然说了，贺子晋也顺手拿了个橘子剥开，酸酸甜甜的果粒在口腔里爆开，橘子的清香果汁刺激着味蕾，混合着唾液，让他更渴了。
“是吗？”许星然淡淡的，让贺子晋看不出她的想法。
“星然，我不是非要让你和顾泽沥在一起，我只是觉得，你应该给他一个机会，他真的不比韩铮差。”贺子晋丢了吃了一半的橘子，上前抱了抱许星然，“一个人带孩子不是不行，但那太难了，能有个人帮你分担，我也好，爸爸也好，苏阿姨也好，都会放心很多。”
“你难道就忍心一直留苏阿姨在这里帮你看孩子，让她和顾先生这么大年纪了还异地恋吗？”
许星然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乐乐现在已经不是非要粘着她才能入睡，今晚就和苏雨玉一起睡，偌大的床上就剩了她自己，倒也方便她烙饼。
贺子晋的话反复在她脑子里回荡，让她有些睡不着，一闭上眼就能想起他说过的话。
他说的那些话，字字句句都说在了她心底最隐秘的角落里，让她根本无法忽视掉。夜深人静的时候，她也的确会想到顾泽沥，偶尔也会幻想如果接受了顾泽沥，那她就会轻松许多。
顾泽沥是个十分合适的交往对象也是个十分合适的再婚人选，可她始终无法下定决心，除了对韩铮的念念不忘和略有期待，更多的，是她觉得就这样贸然答应顾泽沥，是对他的不公平。
他那么好的一个人，完全值得更好的人去爱他才是。
辗转反侧之后的结果就是第二天许星然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盯着两个大大的熊猫眼，下眼睑的乌青猛地一看简直吓人。
“你昨天晚上该不是去干什么坏事了吧？”酒醒了的顾阮阮斜靠在卫生间的门边上，手里还拿了根黄瓜，咔哧咔哧吃得相当开心。
“你好意思说我吗？”许星然没转头，相当冷淡地表示了自己的鄙视，这个女人怎么好意思说她的？
“哼哼～”顾阮阮自知理亏，哼唧两声不再说这个，“我等下就走啦，刚给韩涛打电话让他来接我了。”
“嗯，你跟韩涛……”话到了嘴边，许星然却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最后也只能无奈笑笑，“有些事，多沟通比较好，你自己在心里胡思乱想，对韩涛挺不公平的。”
“我知道的。”顾阮阮先是一怔，随后露出一个温婉的笑容来，上前抱了抱嘴里还满是泡沫的许星然，“你呀，多想想自己吧。”
傍晚，顾泽沥带着玩疯了的小念嘻嘻哈哈地回来了，刚下了车就能听见两个人大声说笑，尤其是小念，许星然已经很久没有见她笑得如此开心过。
“玩得开心吗？”虽然心中对顾泽沥感激不尽，也希望小念能一直这么高兴，但拉开了正门时还是习惯性地拉下了脸，一脸的严厉。
“妈妈……”刚才还在笑着的小念怯怯地看了一眼她，不自觉地往顾泽沥身后躲。按照惯例，这个时候许星然应该发脾气说她玩得太疯，连电话都不知道打一个，虽然她昨天已经打过，但许星然并没有接。
“嗯，饿了吗？姥姥做了一桌子好吃的。”看见小念躲闪的样子，许星然又如何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无奈地扯了扯嘴角，肩膀也搭了下来，冷淡地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这两天小念麻烦你了。”对上顾泽沥，她的态度就好了很多，虽然没有很高兴的样子，但至少有了个笑模样。她本来也不想这样的，只不过对上顾泽沥含笑的眉眼，莫名就想起了昨天贺子晋的话，让她多了几分尴尬。
“有什么好麻烦的，小念很乖。”顾泽沥笑盈盈地拍拍小念的头顶，把她从身后拉了出来，“不是从早上就吵着要妈妈？还跑了整个镇子给妈妈找礼物，怎么现在又缩起来不说话了？”
“妈妈太凶了。”小念皱了皱眉头，声音小小的，以为许星然听不到，却没想到一转过头，许星然已经在眼前了。
“我太凶了？”许星然挑眉，蹲下身子直视着她，“席念同学，我觉得我们需要进行一场大人之间的对话。”
“又来了，顾叔叔救命！”小念吐了吐舌头，果断再次跑回顾泽沥身后，还不忘夸张地大喊救命。
实在是最近一段时间许星然很喜欢和她来一场“大人之间的谈话”，说来也奇怪，许星然也没说什么重话，就是很平常的聊天，交换一下对某些事情和新闻的看法，但每一次！她都会在谈话的结尾哭到泣不成声。
想到上次自己哭了半个小时被取笑了三天，小念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就算你躲到顾叔叔身后也避免不了的。”许星然高冷地抱着胸，冷淡地说道，顾泽沥在一旁偷偷的笑，小念没看出来，他却是看出来了的。许星然根本一点想谈话的意思都没有，看着是板着脸，其实眉眼里都会笑意。
“是啊小念，还是和妈妈谈谈吧，叔叔也不能帮你求情了。”顾泽沥并不打算拆穿许星然的伪装，反而蹲下来帮着许星然演戏，逗弄惊恐万状的小念。
“顾叔叔！你怎么可以背叛我呢！”小念说得如泣如诉，好像真的被重要的人背叛了一样，“我们在古镇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哦？”许星然再次挑眉，颇有兴致地笑了起来，“那你们在古镇的时候，是怎么说的？”
“妈妈，你笑得好可怕的！”小念缩着小脑袋，下意识地打了个冷颤，谨慎地看着她，“有话好好说，你不要生气啊！”
“我有生气吗？我绝对没生气！”越是这样说着，许星然就笑得越灿烂，小念背后就越是冒冷汗。
“顾叔叔，这次你真的要救我！”小念颇为老气横秋地拍了拍顾泽沥的肩膀，一副“我的身家性命都交给你了”的壮烈样子，“我妈这个样子怕是疯了。”
“噗……哈哈……”顾泽沥实在撑不住，笑场了。那个被说疯了的妈妈许星然也是无语地看着她，伸手在她脑袋上敲了两下。
“出去玩了一圈，胆子也大了是吧？”被拆台了的许星然也是无可奈何，一个忍不住，也跟着笑了起来。
“都杵在外边干什么呢？吃不吃饭了？”三个人其乐融融呢，苏雨玉也开门出来了，满脸不愤地看着他们，“天都黑了，饿着小念可怎么好？”
有了苏雨玉发话，就算真的发了脾气许星然也得咽回去，何况她根本没发脾气，和顾泽沥对视一眼，一个默契地去拿车上的行李，一个主动拎起还在躲着她的小念，高高兴兴地回了房间。
晚饭很丰盛，的确如许星然所说，苏雨玉为了迎接他们俩回来，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子的菜，连平时拒绝吃辅食的乐乐都吃了两口鸡丝粥，乐得见牙不见眼。
“我走了。”
夜色已深，小念哄着乐乐在房间里睡了，许星然就成了送客的，她斜斜靠在木栅栏上，温婉地冲依依不舍的顾泽沥挥了挥手。
“快走吧，路上开车小心。”
回到房间，乐乐已经睡得一头惫，两条小粗腿儿不停地蹬着身上盖着的被子，奈何小念已经趴在他身上睡了过去，被子也她压在身下，就算他再怎么蹬也不可能把被子踢下去。
许星然拢了拢自己身上的外套，笑得特别温柔，什么苦啊累啊的，有两个孩子就够了不是吗？
在心头缠绕了一天的问题有了几分豁然开朗，虽然不能完全放下，也不能轻易决断，但至少，她没有昨天晚上那么夜不能寐了不是？
睡好了心情就好，转天去了公司的许星然笑容满面，对谁都能笑呵呵地打招呼，当然，除了韩铮。
想开是一回事，面对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新的一周开始，照例的部门主管开会，许星然手里还有两个案子需要韩铮的拍板，在会议上贸然提出来又不合适。于是哪怕心里有几百几千个不愿意，例会结束，她还是拿着文件跟上了韩铮。
韩铮板着脸，一言不发地走在前边，心底却是有几分雀跃，只是他掩饰得好，让人以为他对此并不在意。
“林总监这是？”韩铮不说话，项恒远不能不说话，至少得弄明白是公事还是私事，用不用自己回避吧？虽然他并不觉得许星然会有什么私事和韩铮谈。
“手头有两个案子是下边的人昨天发给我的，我看了一下觉得还可以，所以准备和韩总探讨一下。”说完许星然又抽了抽嘴角，这怎么听着像是自己准备以公谋私，打着工作的旗号光明正大地谈私事的样子？
“原来是这样，林总监辛苦了。”项恒远一副我都懂的样子，了然点头，按下电梯。
把韩铮跟许星然一起送到了办公室，他立刻脚底抹油打着冲咖啡的借口跑得飞快，让许星然连挽留的话都来不及说。
“什么案子，我看看。”韩铮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两眼紧盯着许星然手里的文件夹，心里想的却是许星然要和自己说什么呢？什么策划案之类的都是借口吧！
“当然，这里是下边人发过来的策划详情，我根据情况稍做了改动已经用异色文字标出，请韩总过目。”
然而事实就是，无论是韩铮还是项恒远，他们都想多了，许星然是真的要来谈工作。关于私事，她根本没有任何想和韩铮交谈的欲望。
看着被推过来的两份文件，韩铮心塞地要命，也不得不为自己的自作多情感到汗颜。他偷偷抬眼看了看许星然，她规规矩矩地坐在自己对面，真诚无比地看着自己，浑身都散发着“你赶紧看完赶紧决定我一刻钟都不想和你多呆”的冷漠气息。
这样感觉了一下，韩铮觉得自己更心塞了，都快心梗了。
“嗯……这个……还行。”韩铮一边说慢吞吞地说着一边打量着许星然的脸色。
可惜她什么脸色都没有，只一脸疏离地程序式微笑等待着他的答复。他觉得没意思，果断说了自己的意思，顺手签上自己的大名“我觉得这个案子可以再改改，不够亮眼，这方面你比我懂。”
“好的韩总。”刻板的回应，冷冰冰的，不带一丝人情味，更不要说什么烟火气。
韩铮叹了口气，就不能好好说话吗？是，他做错了不少事儿，还惹出一个疯子一样的苏韵来，他又不是故意的，跟他好好说话不行吗？说好的恩爱两不疑呢？
“这个还不错，就这样吧，让其他部门配合一下可以落实了。”越想越难过，韩铮整个人都恹恹的，没什么生气。
“是，韩总。”收回两份文件，许星然起身准备告辞，只是不经意间看到韩铮眼下的乌青和隐约可见的胡茬，还是让她心痛了一下，整个人也顿住了。
从今天见到面她就因为心底的不满没有仔细看过韩铮，这样认真地打量起来才发现，西装有点皱，衬衣口子也系错了一颗。
在心底叹息一声，拿着文件夹的手下意识地收紧。这个男人是她深爱着的男人，是她过去了那么多日日夜夜以后依然想起来还会心脏砰砰跳的男人。他曾经耀眼高傲精致，她也努力去配合他追逐他，让自己成为匹配他的那个人。
然而现在，他依然高傲，却没了耀眼与精致，甚至还有了几分不易察觉的邋遢。
“你……好好照顾自己。”话一出口，许星然才惊觉自己说了什么，她脸上划过一丝惊慌，又很快镇定了下来，“听说苏韵小产了，你好好照顾她吧，女人小产比生孩子还脆弱，她现在肯定很需要你。”
“而且，过去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就不要再提起让大家难堪了。”有些话一旦开了口，说下去总是顺畅的，许星然深吸一口气，脸上是完美得体的微笑，“人都应该向前看，往前走，没有谁能一直在原地停留，往前了才知道未来到底是什么样。”
“我们，都该放下过去，一身轻松地走向以后。”
“有句话不是说‘让过去过去，让未来到来’吗？我们都该让过去过去了。”
“我回去工作了，再见，韩总。”许星然点了点头，转身就要离开。
韩铮忽然觉得心脏绞痛难忍，他知道他的心脏很健康，只是因为许星然着毫不留恋的话刺激到让他难以忍受。
“过去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过去的。”他下意识地挽留，不愿意就这么放开许星然，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越来越明白自己心里究竟想要什么，他确定自己是爱着许星然的，不是像对苏韵那种怦然心动，而是像那种在一起几十年的老夫老妻一样。
“我知道我做了很多事也伤害到了你伤害到我们的孩子，你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一次就好。”
“我会和苏韵做个了结，然后我们复婚，让孩子有个健全的家庭，好吗？”
许星然静静地听着，神色淡淡。如果是最开始听到这样的话，她或许会喜极而泣马上飞奔到他的怀抱，可是经过了这么多事情以后，她发现自己很难再相信眼前这个男人的话。
上一次他这样说的时候，她说要冷静，于是他和苏韵滚到了一张床上，还弄出了人命。
“韩总，别说了，没意思，我也不会答应。”她浅笑着，笑容单纯而美好，说出口的话听在韩铮耳里，却是残忍至极的凌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