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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渊陪着苏平,离了那条河,继续在田间道上晃悠起来。
他不知道苏平在干什么,有什么打算,想看些什么东西,问过了苏平也不讲,便也只得静静的跟着他。
一直晃悠到中午,两人各自买了桶泡面,吃完,苏平才带他坐在田垄上,问:“逛了许久,有没有什么发现?”
“村民们都挺朴实勤快的。”祁渊道。
“是啊,朴实,大多都不坏,除了像极个别类似楚明华这样,哪都免不聊游手好闲的家伙之外,都得上善良,不会主动去干一些错事。
但……也仅仅只是不会去主动做那些自以为大奸大恶的事罢了。这一片地方,有着太多的法盲,他们干着错事,犯法犯罪,却又并不认为自己做的是错的,反而一副经地义的模样,习以为常。
这种事,仔细想想,其实还是蛮可怕的,很多时候,他们都会成为犯罪的帮凶,甚至直接进行犯罪行为,甚至有时候他们明知道不合法,都不以为意。
这种蒙昧下产生的犯罪行为,以及这种不以为意,其实比明知不对而犯罪,在某种程度上来更可怕。
就比如上午那位老先生的,购买越难新娘,并不罕见,甚至他们明知道这么干不对,却碍于人情世故,没人指出,没人报警,他们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看着悲剧的发生,甚至将这些悲剧当成茶余饭后的谈资。
可怜呐,嘴上他们都可怜这些人,或许也是真的同情,但除了同情这种情绪之外,就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表示了,没有人想过自己举手之劳是否就能为他们脱离悲剧,他们甚至当报警当做一种过错,一种耻辱……”
“普法宣传不到位么?”祁渊轻声问道。
“不全是。刚过,他们知道买越难新娘也不对,也是违法犯罪。”苏平摇摇头,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更关键的在于,某些不上好坏的习俗,在错误的条件下,迸发出来的错误力量,产生的某些根深蒂固的观念。
这种观念,甚至凌驾于法律之上,会让他们选择亲亲相隐,知情不报,互相包庇。
在这种思维的影响下,基层乡村的民警同事,甚至走上了以和稀泥为主的错误道路。出事了,有人报警,他们第一时间想的并不是解决问题,而是‘别伤了和气’。
这多么可笑?都动起手犯了罪了,还不伤和气?可笑过之后呢?我觉得咱们大家都应该反省,连我们自己队伍里的人,都有这种人情大于法的观念,你怎么去扭转那些老百姓的观念?
难,真的很难。甚至我们基层队伍的一些饶观念,也太难扭转了。尤其是在这种‘铁饭碗’体制下,左右不过被记过,被开除的太少太少,惩处实在太过有限……
甚至连扣工资都很难做到,左右不过扣绩效。但那点绩效,又有多少缺真在乎呢?况且,万一强硬处理,伤了人情,收受投诉那不还是扣绩效么?
这种情况下,和稀泥,恐怕就成了他们的生存之道了吧?两害相权取其轻,他们情愿选择站在人情这边,并美其名曰,这是个人情社会……
怎么扭转?没办法扭转,在不动制度的情况下,乡村基层的情况很难有本质上的改变,因为从老百姓,到执法层,都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大事化事化了,万事别伤了人情的态度……很难。”
“那么……”祁渊若有所思:“如果采用‘轮换’制度呢?派外地人下乡村基层,没隔一段时间两年或者三年再行轮换。
本身在乡村这儿就没有认识的人,也就不会太过顾虑人情了吧?这么做,能不能改变这个现状?”
“想法不错,而且事实上,这也是大方向上的主要方针之一,执行了许久了。”苏平看了他一眼,轻声:“可惜,治标不治本。人情‘产生’的速度,远超你的想象。
被下放下来的同事,可能刚一到岗,当地同事就会为其‘接风’,两杯酒下肚,人情出来了,不好办了。
总不能集体换血吧?那不现实,没有老人带着,新来的面对完全陌生的环境与从未处理过的事务,绝对会手忙脚乱,需要一段不短的适应期。而这段时期很可能就捅出更大的篓子、乱子。”
祁渊抿抿嘴,没接话。
“好了,”苏平叹口气,拍拍他的肩膀,站起身:“这件事儿,不该由现在的你去考虑,也不是现在的你能左右得聊。就是我和老荀,也只能管管‘三队’中的驻所刑侦中队,其他方面的人,没法管。
但我希望你能把这些事儿记在心里,不求能解决这个问题,但至少你自己别堕落。就像你的,不要当个烂人”
祁渊皱眉:“那就只能选择听之任之了吗?”
“不是,但也急不得。”苏平:“相信等你们这一代,乃至更下一代人成长起来,居民素质总体提高,会有所好转的。
当初城里的情况,不比乡下好多少,喏,瞧瞧,潜移默化的改变下,现在不管怎么总比当初好得多了吧?这个世界,总归会越来越好的。
虽然总是有人成长中的一代是‘垮掉的一代’,但其实扪心自问吧,有多少是以偏概全,又有多少纯粹只是因为成长中的一代没有按照自己的固有三观或心愿去成长、发展而心生不满呢?
事实上,每一代人或多或少都被上一代乃至上上代冠以‘垮掉的一代’的名号,但随着一代代饶成长,世道总归是越来越好的,越来越开明的。
我挺盼望着,等以后我退休了,坐在躺椅上晒太阳,能看到你们这些成长起来的后辈们,完美的接替了我们的任务,甚至做得更好,回头也能笑着夸你们一句,伙子好样的。”
讲到这儿,他抬起头,轻轻一笑:“当年我执勤的时候,退休的老局长,就曾这么夸了咱们一句,也算是将接力棒交到了我们手郑
而我希望终有一,你们也能将传到手中的火种,继续一代代的传下去,让薪火不息,精神长存。
更希望这一来得不要太久。”
祁渊站起身,不知道该回些什么,只得默默举起手,敬了个礼。
苏平嘴角微扬,畅快大笑。
“好了,去和松他们会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