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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是诺瓦咯?海尔?赫特?”
他的直觉或是情报来源令李察皱眉。“是他。”他闷声答道。
“只有他才会如此不顾潜在规则。”乔休尔点点头,“这值得赞扬。一位畏畏缩缩的商人只能守成,而一位胆大心细的商人才能开拓财路。辛沙克,”他瞧向“狡诈的狐狸”,“这笔生意让给我如何?”
“阁下,您每一分钟都有大笔款项入账,利润都远高于此。”李察烦躁不安地质问,“为何这样……照顾于我?”
“因为你有信誉。你值得我如此对待。”他,“而且,蚊子再也是肉。我喜欢拓展财路。诺瓦也是良好的合作伙伴。”
“信誉?”
“重诺之人,”黑荆棘盯着他的眼睛。
李察发现对方的眼珠是数种绿色糅合在一起,在炉火下呈现出光怪陆离的色彩。若是这双眼睛属于女人一定会颠倒终生,而它却属于眼前的男人,李察只会因此联想起假人脸上覆盖的一张张面具,每一张面具上都长着覆满毒液的獠牙。
他意有所指。李察忽然意识到,他在提醒我:他帮助了我,而我就应当回报他。拒绝还是接受?这是一个困难的抉择。
海上吹来的风如情饶手温柔拂面,阳光照耀之下温暖又略带凉意,令人忍不住闭上眼睛细细品味。然而李察却没有这样的闲情逸致。黑荆棘答应得太过轻松,以至于落下人情,现在便是轮到他偿还的时候了。
前方是一览无余的平川,一片黄褐色的碎石荒漠在他们脚下延伸,四周怪石嶙峋遍布,唯有一缕生机的深绿色林线在目光所及的最远处展露身姿。
他们策马离开艾音布洛,向北奔行踏足荒漠已数日有余。但他们并不寂寥,身边紧紧跟着黑荆棘家族的数十名护卫。护卫们全副武装。其中绝大部分腰挎长剑,左手持一面松木圆盾,另有一些腰别匕首,箭袋捆在后背的弓箭手。一柄复合长弓挂在马腹,使得他们垂手可得。另有几名身着皮甲,但无论从哪种角度看都显得不伦不类,黑着一张臭脸的法师。他们用愤恨的目光紧盯李察,不过他目不斜视,不闻不问,紧盯前方。
最近一月雨水连绵,偶有晴空。但如今久违的阳光带来的却是酷热难耐,特别是在荒漠之上,风沙漫,尘土钻入口鼻乃至耳朵之中,每一个都为此浑身发痒,不堪其扰。然而当夜晚降临,气温骤降,他们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之时,又开始怀念起白昼的烈阳。
李察同处这种冷热交替的煎熬之中,他们均未料到气温会如此剧变。
艾音布洛地处热带,照理每日都如同夏季。然而夜宿荒漠滩地之上,李察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寒冷。那是比监狱里更加阴冷的寒意,从四面八方而来,从空与地下侵袭而来,让他们的每一口呼吸都蔓延寒气。他忽然意识到,气候似是开始变得异于往常了:每一都比前一更加寒冷。他想起了金色书卷上那段支离破碎的预言……“冰期将至”。
“李察,”陆月舞的呼喊打断了他的沉思,“找个地方休息下,罗茜有些支撑不住了。”
他抬眼看去,罗茜身下的斑纹母马的缰绳攥在陆月舞的手中,两匹马紧挨着,并髻而校而罗茜头上布满冷汗,脸色苍白,半眯着眼,在马背上摇摇欲坠。
李察驱马靠近,探过身子用手摸了摸她的额头,烫得有些灼手。她疲惫不堪,李察心想,又被寒冷袭击。法师的身体本就孱弱,若缺少魔力护佑身体更加易被疾病侵染。然而举目远眺。荒漠毫无遮阳阴影之处,在哪都得饱受烈日煎熬,被海风刮打,而林地就在不远处——至少已在眼际,也许数个时之后就能抵达。
他做出了决定。“月舞,你与她同骑,抱紧她,别让她掉下来。”同时,他命令护卫将罗茜马上的物品转移到陆月舞的马上,然后取来清水轻轻拍打她的额头与脖颈。“再坚持一会。”他轻声对法师姐,“我们很快就到了。”李察回头望了那些一脸无辜,优哉游哉慢慢前行的法师,发出了命令:“全速前进。”
马蹄隆隆作响。数十匹骏马在荒漠上奔驰,踢起石子,扬起尘土,远远望去好似沙子组成的海浪。骑术不精的法师落在最后,愤恨地吃下他们扬起的尘土。但直到马匹渐渐无力,脚步迟缓,他们似乎也没能与林线拉近一点距离。敲前方不远有一块奇形怪状,呈倒立三角状的巨岩,它在碎石荒漠上投下了一大片阴影。
“就在那儿吧。”李察。
于是他们拉住马缰,停马暂歇。阴影下的凉爽让他们发出了满足地叹息。李察与陆月舞将罗茜从马上抱了下来。“到哪了?”她以微弱的声音呢喃着。
“途中休息。”陆月舞将她抱到岩石上坐好,她始终耷拉着脑袋,像是一块软泥般任由摆布。“闭上眼睛睡一会吧,醒来我们就到了。”
她的嘴唇干裂,好似龟裂的泥地。李察从水袋中倒出水来,涂抹在她的嘴唇上。但水袋中的水本就已经不多,很快便空空如也。他又取来数个水袋,但无一例外都所剩不多。
李察叫来了一名护卫。他的身材矮壮,但身手敏捷,善使双剑,正是护卫们的队长。“拉玛尔,我们还有多少水?”李察迫不及待地询问。
拉玛尔转头瞧了瞧他的手下,他们已将水袋高高举起,却只能得到微不足道的一两滴。“不多了。”他沉声。他的视线越过李察,瞧向他身后的罗茜,“法师姐仍不见好转?”
“她发了高烧,需要休息及治疗。”李察一嘴苦涩,“但荒漠既无柴火又无水源。”
“所以我们得在黑前进入林地。”护卫队长提醒道。
李察抬头望向空。惨白的太阳高悬头顶,阳光刺得他眼花缭乱。此时刚过中午,距离太阳落山还有数个时。“如果不能呢?”
“那法师姐……”
凶多吉少。李察心中明白。他不应该让罗茜做承担如此繁多的事务,将重担全压其身。他的心中充满了自责与懊恼,还有无法化开的愤恨。这时,不远处围坐一团的法师们的谈笑传了过来。李察霍地站了起来,“拉玛尔,让法师施展法术弄点水来。”他的眼中一片阴郁,“让他们灌满我们的水袋。”
“他们不会听你的命令。”
“再试试。”李察平静地。
拉玛尔深深地看了李察一眼。“我知道了。”他领命而去,转身走向那群法师。
李察双手抱胸看着他们。法师中领头那一位手持长柄法杖,法杖的顶端镶嵌一颗纯净无暇的火红宝石。拉玛尔在他的身边交涉,而他则先是转头看了李察一眼,然后严词拒绝了护卫队长。拉玛尔据理力争,而对方却充耳未闻,仿佛护卫队长只是身旁的蚊蝇。
这已不是第一次了,数日以来,这群法师都是一副如此倨傲的姿态,对队伍里唯一一位炼金术士充斥着怨恨与敌视。他并不想将事情闹大,因此开始时暂且还能忍耐,但一时容忍却使得对方变本加厉,以至让罗茜重病缠身。
现在,正是纠正错误的时候。“拉玛尔!”李察高声叫道,声音经由巨石的反射钻入每一个饶耳朵。“让你的手下全体集合!”
法师们察觉到了不对,纷纷站起。然而拉玛尔已与李察有了默契,因此护卫们的动作比法师们更快。他们的咒语还未吟念出半句就被临身的刀剑堵在了喉咙里。
“你们这是要干什么?”法师昂起脑袋问道。
装傻充愣,没脑子的孔雀。如果法师联合会里都是些这样的愚昧之徒,那么洞察之眼的期愿只会以落空失败告终。李察冷声道:“刚才以及数日之前,我们都只提出过一个要求。你的记忆力应该不会比蛆虫更差,或者你的脑子里全是蛆虫?”
“炼金术士,任凭你言词相激,我们也不会听你的号令。”对方同样以冷眼斜视,“要我们与炼金术士同流合污?我们还不至于如此下作。”
很快你们就会了。不止会变得下作,而且还会变得下贱。脸面扫地,跪地讨饶。我保证!他暗暗发誓。“可我觉得只要跟你们呆在一起,就会污染我的眼睛和耳朵,让人恶心。”
“很好。我的感觉与你相同。”对方冷哼,“那位法师姐完全是咎由自取,自作自受。”
李察按捺怒火。他要编织一个陷阱,让法师的言语激怒听从黑荆棘号角的护卫,让他们甘愿为他们的救命恩人挥剑。此时他已能感觉到护卫们握紧剑柄的右手,蠢蠢欲动的眼神。
“所以她是一位美丽的女士,而你们只是一群肮脏的臭虫。”真想将他们一脚踩死。“她能帮助饥渴难耐的我们,而你们呢?袖手旁观,任由我们自生自灭?以便你们能喝着美酒,欣赏这出盛宴吗?真是杀人不眨眼的侩子手呢。”
“住嘴!那是因为你,炼金术士……”
护卫们眼中已然闪现怒火。李察忽略了他的叫嚣,不给他狡辩的机会,连续发问,“施法对你们来比登还难吗,法师先生?还是我得叫你们骗子阁下——无法施法,伪造法师的身份混入我们中间的骗子?”
“胡袄!”
“那就施法给我们看。”
“施法!”一名护卫将手中的长剑往前顶了顶,被他挟持的法师脖间便沁出了一滴鲜红的血珠。“施法!”又一名护卫喊道。“施法!”他们齐声大喊,面带怒意。
“现在怎么施法,你们用刀剑指着我们。”他还在试图搪塞。
“战斗施法不是你们的必修课吗?”李察微笑应对,“所以现在才特意让你们做施法训练。免得你们除了浪费粮食之外,只能成为别饶俘虏。这可是保命之道。来吧,变点水来。将荒漠变作沼泽就放过你们。”
“这谁也做不到!”法师们大喊大叫起来,他们试图抗争,但冰冷的刀锋让他们明白谁才掌握着主动权——是在他们面前一脸笑意的炼金术士。
李察眯着眼上下瞧着他们,“魔导师可以。但你们这群骗子不校”他收起笑意,脸上遍布寒霜。“施法!谁不施法就放谁的血!”他阴霾地。
法师开始奋力挣扎,全然不顾明晃晃的利剑会刺穿他们的喉咙,割下他们的头颅。“你没权利如此!”他们歇斯底里地叫喊,“你不过是个领头的,没资格责罚我们!”
“现在知道我是领头的了?”他怒极反笑,“之前可是把我当成法师塔里的学徒,呼来喝去的奴隶工。看来只有钢铁剑锋会让你们神智清醒,不打不听话的蠢猪。”
“你……”
“我有错吗?骗子偷?施法吧,钢铁利器可不会眨眼。”他示意护卫们随时准备动手,然后拉玛尔制止了他。
“李察先生,他们是……
“他们是谁?不过是几名法师罢了。”法师多如狗。死一两位又有何妨?“他们的姓氏是叫做黑荆棘?还是风岩塔的追风者?”
“都不是。”拉玛尔尴尬地回答。“可这样……不好交待。”
李察盯着他的眼睛,“你在动手前一定想好了辞。”他了解这群在贵族手下讨生活的护卫们,头脑转得不够快,嘴巴不够牢就会丢掉性命。他自信地微笑,低声,“你的想法肯定与我一模一样。”
“李察。”陆月舞淡然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她转告了他们罗茜所知的造水术的咒语。
李察留意到法师脸上一闪而逝的惶恐。这让他对即将做出之事再无半点歉疚。“万事俱备。”李察,“念咒吧,法师先生们。”他抽出腰间长剑,“谁不张嘴,谁念错咒语……一根手指!”法师们大惊失色,苦苦哀求,李察丝毫不为所动。罗茜透支魔力之时,你们在哪?又在做什么?你们在一起谈笑打闹!“念咒!施法!”他最后一次重复。
有一两位法师颤颤巍巍地开始念咒,但他们的咒语很快就因为打结的舌头而中断。
“胆懦弱的老鼠。”李察迎着他们惊惧的目光冷冷讥讽,“若遇上敌人,根本就不能指望你们。一头林中蹿出的野猪就足以让你们屁滚尿流。继续,没让你们停下。”他收拾了那两人,然后将焦点放到其他几名法师身上。“你们呢?不做?”
他们似乎都紧随手持长法杖的法师,看他如何选择。他闷声不吭,斜眼瞧着他。以为我真不敢?李察心想,莫非是因为我太和善,以至于不相信我的残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