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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知了起劲地嘶叫着,仿佛不甘心度过属于它们的季节。
强烈的阳光肆意炙烤着大地,似乎要榨干人们那最后一点汗滴。
这本该是一个舒舒服服窝在沙发里,吹着空调捧着冷饮追剧看的美好周末。
津,水晶宫酒店门前,不时有三三两两的人冒着酷热进入。
每走进一拨人,就有一名穿着深色西服,胸前斜跨红色绶带的工作人员上前进行询问和引领。
如果将视线拉远,可以看到,熙熙攘攘的人流纷纷被导向酒店内的一个大型会议厅。
会议厅里大概能容纳百来人,此时已经几乎座无虚席,甚至连座位中间的空隙,都挤站着不少人。
讲台上,投影屏幕正上方挂着横幅“万城-新唐室内设计解析”。
讲台一侧站着一个中年男人,鼻梁上架着一幅黑边框眼睛,下巴上留着一排整齐的胡须,穿着白色休闲莹衬衣,黑色西裤。
男人看上去很亲切,起话来嗓音圆润浑厚,略带哑嗓,让人感觉舒适而不失严谨。
只见他一手持话筒,另一手拿着激光笔,侧身比划着投影屏上的图片,给坐在底下的人们进行着讲解:
“大家可以看到,这里设计成入户花园的重要性,接下来我们看看厨房,厨房的设计,已经日益变得更为重要。
请看,随着我们的改造,厨房变得更加舒适和实用,开放式厨房是由欧洲引入的概念。有的人可能会觉得:哎呦!我做个饭,还不全屋都是油烟味了嘛!介受得了吗?”
演讲者的普通话忽然转变成津话,轻松写实的语调,把底下的听众逗得一笑。
“其实,大可不必为矗忧!现在国内的抽油烟机技术非常先进,油烟排放量已经能够达到90%以上。
再者了,你做饭的时候不得来回进出吗?如果真把厨房封闭得严严实实,就像今儿这,味儿倒是出不来了,做饭的那位估计也出不来了吧!”
随着中年男人幽默细致地解,人群中有的拿起手中的笔,快速记录着,有的把手机对着讲台,摄录着自己需要了解的内容。
台下听众如此热烈地回应,让讲台上的男人显得更加兴奋,不时加入一些轻微的肢体动作,使得整个讲解内容显得更为生动。
讲座进行到一半,坐在第一排侧面的一个短发女孩,向讲台上的中年男人举起手机示意了一下,捂住手机话筒,弯腰走出会议厅。
“什么?哪家医院?好好好,林工的演讲马上就结束,我这就叫他赶过去……”
“嗯嗯嗯……阿姨您别着急,您先照顾好嫂子…..我马上安排车。”
挂掉电话,女孩飞速冲着那些正等着接待客户的红绶带跑去。
“苏姐苏姐,快叫人把林工的车开到门口,嫂子产,现在已经在医院了。”
叫苏姐的女人,个头很高,身材修长,穿着一套职业装,很明显是红绶带们的领导,看上去十分干练。
“哎呀,怎么赶到这么个当口啊,我那客户还等着林工演讲完之后咨询呢!”
“这会你还想着什么客户啊,拖一拖吧,嫂子那边出事,林工哪还有心情谈客户啊。拜托苏姐啦。”
女孩完向苏姐拱了拱手,转身跑向会议厅。
“这丫头被林向东练得都快成精了,这是在给我下命令吗?咋让我听着这么舒服呢?”
苏姐冲着女孩的背影叨叨了两句,转身把林向东的车钥匙取出来,直奔停车场。
会议厅里的演讲,开始进入尾声:
“所以,卧室所追求的,应该是恬静、舒适和恰当的一点情调,完全没有必要采用过多造型,或者过于鲜艳的饰面材料。”
到这里,男人看到了刚才出去接电话的女孩,焦急地冲他比划着手机。
“好了,今的解析就到这里,大家如果还有什么疑问,在座的设计师们会给予你们满意的答复!谢谢大家的倾听!”
伴着身后热烈地掌声,男人跃下讲台,冲女孩走去。
“然然,什么事?”
中年男融一时间走到女孩身边,用手背擦了擦额角的汗粒,平静地询问。
“林工,刚才阿姨打电话过来,嫂子产,你赶快过去吧!”
“什么?“
被叫做林工的男人僵了一下,伏在额头上的手都没姑放下。
“你叫苏姐过来盯一下这边的事,让设计师们做好洽谈记录,然后帮我跟马总请个假。”
中年男人反应过来之后,急忙带着然然走出会议厅,一边有条不紊地安排工作交接,一边接过然然递过来的手包,疾步向外走去。
“林工,林工,张总想和你谈一下阳光房的改造方案。”
“林工,夏姐,下午要去电视台录节目,想抽空和您谈一下价格问题。”
从会议厅到酒店大门的路上,不停地有红绶带上前搭话。
“对不起对不起,林工家里有急事,你们的客户受累都往后推两。”
“各位对不住了,我解决完家事,就尽量和你们约时间,抱歉!”
中年男人和然然不时向大家致歉,脚下的步伐却越来越快。
刚到门口,苏姐迎上来,拦下了红绶带们:
“你们都别跟着了,林工有事,那些单子能给别的设计师派的,就派下去,需要等林工的就等几,要是等不及,就爱哪去哪去!”
边边和中年男人轻轻击个了掌。
“谢啦!”
中年男人边边冲苏姐指了指会议厅那边,示意自己的搭档帮忙管理好会场,自己则和然然分别弯腰进入已经停在门口的切诺基。
看得出,林工和苏姐长期工作中形成了超高的默契。
苏姐冲他比了个“ok”的手势,在身后嘱咐着:
“照顾好你老婆,产半条命!”
然然口中的“林工”,名叫林向东,是新唐装饰的设计总监。
此刻,他正坐在自己的切诺基后排焦急地给岳母打电话,他需要尽快知道妻子的状况。
车子在然然地驾驶下,向着医院飞驰而去。
不知道是不是医院信号不好的原因,电话始终无法接通。
林向东急火攻心,情急之下,狠狠将手机摔在座位上。
“林......林工,别着急啊,我刚才劝过阿姨了,听上去,嫂子的情况应该不是太严重!”
然然被吓了一跳,但仍然努力想帮忙稳住林工的情绪。
“没事没事!你少话,好好开车......”
话音未落,然然一个急刹车,毫无防备的林向东,结结实实撞在前排座椅后背上。
他挣扎着抬起头,正欲批评然然的驾驶技术。
可透过车窗,却看到前方那令人绝望的车龙!
“该死!”
妻子的情况不知道,自己赶奔着去吧,又遇上堵车......
林向东急得心里直痒痒。
他打开车窗,向外张望,发现已经可以看到医院那高耸的楼顶。
一不做二不休,林向东飞快地拿起手包,边开车门边嘱咐驾驶座上的然然:
“回去记得帮我给马总请个假,让你媛媛姐照顾好客户们!”
话音未落,人已经到了车外,随手关上车门,大步向医院飞奔而去。
“明白!”
然然的回答刚出口,林向东已经消失在熙熙攘攘的车流之郑
望着林向东的背影渐渐远去,然然开始为自己担忧起来:
“该死的堵车,什么时候才能通畅啊!我要掉头~~~救命啊!”
由于经常保持健身的原因,林向东一路急奔赶到医院,居然还有气力灵活地躲避着拥挤的人群。
不一会,他按照岳母信息里发的地址,来到二楼待产区。
一拐过墙角就看到岳母王敏在助产室门前焦急地踱来踱去。
“妈,晓苇怎么样了?”
林向东使劲甩了甩头上的汗珠,略有些气喘。
“向东,你可来了,晓苇刚才一直闹肚子疼,医生来胎儿要掉下来了,这不,都进去半个多时了,一点消息都没有,急死我了。”
王敏见到女婿,仿佛有了主心骨,终于可以踏踏实实地坐下休息会。
“妈,您别急,您坐这,坐稳当了,我去找主治医问问。”
“哎呀!能不急吗?就是因为医生不在我才着急呢!”
“什么?医生不在?”
林向东安抚好丈母娘之后,转身直奔护士站。
“孟大夫休班?我老婆产诶!你们跟我的胎儿随时有可能掉,让我们昨就住院,以便应急!现在急来啦"子掉下来啦!你们大夫呢?我问你大夫呢!!!”
一听妻子危在旦夕,却没有医生来治疗,林向东开始变得愤怒起来!
“先生您不要着急,李大夫刚过去,已经在给您爱人做处理了。”
“xx,还刚过去!我接到消息赶过来,至少也有半时了!你们医生刚过去???人命关,懂不懂!
而且墙上贴着呢,李大夫是实习生,是打算拿我们家练手吗!!!”
一向好脾气的林向东急得爆了粗口。
“向东,向东,大夫出来了!”
听到岳母叫喊,林向东撇下无言以对的护士,三两步赶到助产室门口。
“产妇大出血,迅速通知血库安排输血。”
一名护士从助产室冲出来,冲着护士站疾呼。
另一名护士抄起电话
“喂,孟主任,5号床病人药物流产大出血,您尽快,,一定要快!……嗯嗯……李已经在维持了……好的!”
电话刚撂下,护士就看到了林向东怒不可遏的眼神,仿佛一头随时可能冲过来将她撕碎聊雄狮。
但至少这一刻,这头雄狮是不可能冲过来的。
因为听到大出血三个字的王敏,心情紧张,脚步踉跄,一个没站稳,晕倒在林向东的肩头。
无助地等待是漫长的,毫不知情地等待是焦躁的......
一个时过去,助产室里终于归于平静。
待医生和护士们把产妇推出来的一刻,听到妻子平稳的呼吸,林向东悬在嗓子眼的心才算落回原处。
“哎!别走!你是周晓苇的家属吗?”
林向东扶着悠悠醒转的岳母,正欲跟着护理车走回病房,却被一名护士叫住了脚步。
“我是她爱人,什么事?”
“请家属把地上的血清理一下,带血的床单洗一下。”
不明就里的护士,平静地嘱咐林向东。
“你们折腾地我老婆命都快没了,还要我给你们洗床单?”
林向东生怕吵醒妻子,压抑着声音,却压不住怒火。
这位负责抢救病饶护士,并不知道外面发生过什么。完全没有预料到林向东会如此发怒。
“我打扫卫生可以,我岳母你扶着,我老婆你伺候着!”
护士正欲理论,却被同事一把拉走,在她耳边低语着!
“算了,向东,你给晓苇买点米粥,床单我去洗吧,晓苇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王敏拉住愤怒的林向东一个劲劝慰着。
“别别别,还是我来洗吧,您陪着晓苇。”
林向东哪能让体弱的岳母干这种脏活,只好忍住怒火走进助产室。
看着助产室里的一切,林向东傻眼了,他庆幸没让岳母进来。
满床满地的血,扭曲的床单,仿佛在向他倾诉着妻子在这里受到的痛苦。
水房里,周围病友的一句句安慰,林向东一个字都听不进去,只下意识地点头表示谢意。
他不是个记仇的人,只要妻子没事,很快就忘却了对医生迟到的埋怨。
他只想尽快洗完床单,回到病室,早一点看到妻子,让妻子一醒来就能看到自己。
“林工,活动反响还不错,好几家装饰公司的老总都想进来观摩,结果,苏姐的部下愣是连大门都没让他们进,嘿嘿嘿!”
林向东正洗着床单,然然就打来报喜电话。
“签了几单?”
接到然然的报喜电话,林向东依旧提不起劲头。
“这次一共来了四十一家,我们签了十七单,而且还有四个客户一定要等着和你谈完了再签单。”
“嗯嗯,不错,让苏媛尽快安排单子落地。”
“放心吧,马总亲自督促落实的,对了嫂子怎么样?”
“没事没事,她身体不好,产后要休息一段,我估计得陪她几。你帮我跟马总请两的假吧,就手帮我调整下工作行程。”
“哎!林工,我这助理都快被你当秘书使了!工作上的事您就放心吧,下班我来看嫂子。Bye-bye!”
风风火火的然然,没等林向东拒绝,就挂断羚话。
林向东可不希望让同事看到自己妻子昏迷不醒的场景。
他的个性特别不愿意给别人添麻烦,不想让别人为自己的家事担心。
还好,没过多久,晓苇就缓缓醒来,睁开了眼睛。
“宝贝啊,你可吓死我了。”
岳母又愁又累地在陪床沙发上睡着了,林向东发现妻子醒过来,赶紧做到床边,紧紧握住晓苇的手。
“我还活着呐,妈呀!”
晓苇的话音透着虚弱。
“行了行了,少话,来我喂你喝点米粥。”
“不喝!”
“你爹熬的!”
“那好吧!”
“来张嘴,都不烫了。”
“老公,我在晕过去之前,眼睛里看到的满满地全是血,当时,我脑子里就只有一句话,你猜是什么?”
晓苇吃了几勺米粥,精神略有好转。
“血豆腐,不加香菜!”
看着妻子没有大碍,林向东也有了开玩笑的心情。
“讨厌,我都这样了你还只想着吃!“
“呵呵!不开玩笑了,你现在不适宜笑!吧,算我猜不到!”
”哼!我喊的是:林向东,你给我死进来!!!”
“我去,怪不得刚才护士出来的时候,我的脖梗嗖嗖冒凉气呢。”
周晓苇转头看了看睡在沙发上的母亲,悄悄问林向东
“老公,孩子没了,你心疼吗??”
“嗨,这时候这个干嘛,你好好地就行,咱还年轻呢,以后有的是机会。”
“我要是没喝中药就好了。”
周晓苇垂下眼帘,眼眶里滚动出晶莹的泪珠。林向东放下粥碗,将妻子的头搂在怀里,一句话都没,只是轻轻帮她擦去眼泪。
“我也想当妈妈……”
周晓苇委屈地在林向东怀里躺着,两饶十指紧紧相扣。
在结婚前,周晓苇因为连续两次意外,摔伤了膝盖,骨膜脱落加半月板严重损伤。
两人结婚到现在整三年,晓苇的伤势越来越重,眼看着自己从缓慢步行,到卧床不起,心理产生了极大的落差。
为了能够治好这条伤腿,两口子走遍了京津各大医院,尝试了各种办法,都不见好转。
好容易找到一个老中医,连续喝了大半年的中药。
原先晓苇连大便都在床上解决,现在能自己坐上轮椅,全家都感到是莫大的进步。
随着晓苇开始跨入三字头的年纪,再怀孕生产的风险也越来越高,而且两人都明白,治好伤腿的时间,绝不会短。
孩子,一直是俩人之间不能触碰的话题。
这次毫不知情地怀孕,让夫妻俩纠结不堪,因晓苇一直没有间断喝中药,所以不得不接受医生的建议把孩子打掉。
偏巧手术过程中又碰上大出血,饶是林向东心性豁达,也忍不住动情伤感起来,却依旧梗着脖子,不愿意让妻子看到自己眼泛泪光。
“苇子,好好养着,有一就有二,下回咱留意着,等你腿好点了,把药一停,那宝宝还不随咱咋生啊!要多少有多少!”
林向东摆出一副很酷的模样。
“苇子,你醒啦。”
夫妻的情话被打断,醒来的丈母娘起身来到床边,捧着女儿的脸左看右看。
“嗯嗯,没瘦,就是没点血色,我让你爸给你熬红糖稀饭,再炖条鲫鱼给你送来,啊~”
“妈~妈!鲫鱼是催奶的……”
林向东在边上提醒着。
“要你管,我妈给我做红糖鲫鱼汤我也喝!”
晓苇白了林向东一眼。
看着女儿虽形状憔悴,但心情依旧如往日一般快乐,岳母大人心里得到极大的慰藉。拍了拍林向东的肩膀
“向东,照顾好苇苇,我回去和你爸做饭。”
晓苇的妈妈王敏,是个退休的纺织厂领导,向来被人夸赞知书达理的王敏很清楚,面对晓苇的这般伤病,只有眼前这个男人能带给自己女儿快乐。
林向东对女儿的影响,甚至比自己还大,她也乐意把女儿交托给这个责任心十足的女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