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鲜血溢流,尖利的长针刺入娇嫩的肌肤,阿绿本能惨叫着,拼命扭动头部想躲开针刺,可是两个太监紧紧拽着她头发,挣扎得越猛所受痛苦越大。
痛得快神志不清了,阿绿无意中瞥到阿黛很享受地笑着,察觉她喜欢品尝别人的痛苦,阿绿咬紧牙关强忍着,不愿再露出惨相。
阿黛穿着雪白底色织银白暗纹的锦袄,身披孔雀绿大氅,满头珠翠华贵典雅,其中一只点翠仿孔雀翎的宝钗,尤为夺目。
这钗本是外邦进贡时指名给皇后的,献给妃嫔的是鸳鸯钗,可她想要孔雀翎宝钗,于是缠着韩泽熙把宝钗给她。
得了想要的东西,阿黛狠辣娇笑,好的东西不去争取,怎么能得到?男人不在意这些饰品的区别,女人不能不在意。
男人粗枝大叶,根本不懂女人喜欢什么,不主动争柔被忽视的,姿态放低点儿,撒个娇,说几句好听的话,想要什么得不到呢?
阿黛心底暗嘲:只有废后沈竹君才那么傻,把到手的荣华富贵推开,如今连护个可靠的奴婢也护不了。
抬头鄙夷看着阿绿,此时阿黛如同一条昂头“嘶嘶”吐信的毒舌,在冷酷而妖媚地看着猎物,但是阿绿竟然越来越平静,这让她很恼怒。
鲜血模糊了五官,不知是巧合还是天意,血凝嘴边,给阿绿勾出嘴角上扬的笑纹,仿若表明——我落得如此凄惨狼狈,还是可以傲然讥笑你的浅薄粗俗。
“还挺得住,还硬气是吧?给我扎,狠狠扎死她!”阿黛抢过长针,亲手往阿绿腹部扎了几下,凶恶的模样让跟随从们也暗暗心惊。
她示范长针刺人后,那两个太监扎阿绿时更卖力了。
阿绿不想在敌人面前表现脆弱,忍疼忍得喉中发出夜枭般的诡异笑声。
浑身血淋淋的阿绿眼中腾起两团幽火,如鬼魅附体,阿黛突然惊恐怪叫一声,下令动刑的她却如同自己处在了森冷地狱中受刑,颤抖着让人把阿绿送回寒露院。
沈竹君一直在门口等待着阿绿回返,等木门打开,侍卫像扔破布口袋一样把满身伤痕的阿绿扔在雪地里。
血浸白雪殷红,沈竹君半跪着俯身,抱起阿绿靠在怀中,喃喃致歉:"对不起……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
在这之前,沈竹君已经捏了胡仙仙送给她的灵符,她自己病得最难受的时候也没有想过用这张符,可为了阿绿必须要用。
远在边关塞外的胡仙仙以最快速度赶回京城,但再怎么快也至少需要一天一夜的时间,心急如焚,可也毫无办法。
感应到灵符后,胡仙仙只能推测是阿绿出了意外,具体如何并不清楚,灵符中封印的法力震慑了阿黛,但也只能迫使她停止用刑,难以及时救治阿绿。
胡仙仙在飞行赶路,寒露院中,自己走路都在椅的沈竹君为了把阿绿挪回屋中,拖出一个破软榻,把阿绿扶到软榻上,再慢慢拖行。
从院中到屋内只十几步距离,可沈竹君每一步皆是在用尽全力去拼。
"小姐……不用管我……不用管我了……"阿绿虚弱哀求着,那些针刺的伤不仅扎得她皮肉鲜血淋漓,还伤了她手筋脚筋。
终于把阿绿拖进屋,沈竹君抱来破旧被褥给她盖好,让她稍微躺得舒服些,再斜坐她旁边低声道:"对不起……是我连累你了……要是到寒露院之前,送你出宫去,也不会受这些苦了……"
不想再看到亲近的人逝去,胡仙仙赶到的时候,阿绿还是生命垂危。
一道灵气延出,先稳住她心脉,阿绿见淡淡青光围绕周身,明白是胡仙仙用法力救她。
阿绿竭尽全力抬头说:"我只是个丫鬟……不值得……不值得……"
"命无贵贱!"胡仙仙朗声道,神色肃穆庄重。
当年去慎郡王府求救,想说服韩泽熙剿匪,是这个丫头给了她最质朴的善意。
后来熟悉了,那个笑着说唐彩儿是凤凰,居然有福气坐凤凰的丫头那般娇憨有活力,才几年便奄奄一息。
忠厚之人落得如今这般,老天还真是无眼。
"胡元君……停手……停手……我突然明白了……皇上变了,是他不相信真情真义了……我要让他相信世上有真情真义……"阿绿回光返照般突然精神了些。
沈竹君含着泪拉了拉胡仙仙的手,示意她且听阿绿怎么说,不要再固执施救。
阿绿脸色红润一些,说话也连贯了,"我与小姐主仆之义,姐妹之情,相信了有世上有真情真义,皇上才有回头的余地,相信善的才不会被恶的蒙蔽。"
胡仙仙明白了,她与沈竹君都是想要牺牲自己,唤醒韩泽熙心底仁善的一面,胡仙仙苦笑一声停手。
行到窗边,闭上眼睛,感受着刺骨寒风带来的冷冽清醒。
与沈竹君说了很多往事,不久后,阿绿断气,胡仙仙带着她的尸身飞去京城郊外安葬。
尊重朋友的生死选择,也是友谊长存?见多了生离死别,胡仙仙不像当年那般执拗。
冬月十八,因沈竹君被废,沈廷扬被贬,沈府宽大的宅院被抄没,沈夫人和仅留的几个老仆搬到城墙边一条小巷,住在狭窄小屋中。
天冷屋破,送来的木炭都用完了,为了省钱,李奶娘买了更便宜的木炭,可价钱便宜不光炭不好,还堆在门口不肯送进屋,李奶娘只有亲自动手。
可悲,她搬木炭时摔了一跤,摔晕在雪地里,苏醒后想喊也喊不出,想爬又爬不动,第二天沈夫人看到她时,她已被冻死了。
因了此事,知道沈家难振兴了,另几个老仆偷了略值钱的东西跑了。
冬月二十,因没有钱、没有粮,没有取暖的用品,也无人照料,沈夫人又冷又饿,她旧疾复发,可衰弱得呻.吟也难发出,在深夜里无声无息地死去。
不愿沈竹君增添难过,胡仙仙给她们安葬后,还隐瞒死讯。
冬月二十二,沈竹君在梦中又把普通竹子到幻化为人,再到今生历程重新经历一遍。
醒来时,胡仙仙正在旁边,她淡淡笑说:"没有恩义的坚守,情只是虚妄,长久的爱不是需要金钱权势的附丽,而需要恩义的坚守。"
胡仙仙微颔首表示赞同,有些人不配有爱,看似爱得死去活来,不过是迷恋。
黑夜骤亮,一个晶莹小球凭空飞来,灵光不凡,陋室生辉,如一滴水银悬在空中。
这小球有水蜜桃般大,沈竹君素手轻翻,接小球到掌中。
她托向胡仙仙说,"这是若虚凝露,在我手中从未发挥过神器作用,本该为你所有。前世袖里乾坤不知遗落何处,我今生大限将至,终于交托给你。还有星芒笔也出现,请把星芒笔随我葬去。"
若虚凝露在镇龙囚玄阵中如兔头之形,是倒过来的水滴状,圆硕处似有两个突起如兔耳,尖细处完全透明,用绝招"尽归虚空"时,此透明处会闪过光波,化对手灵力攻击于无形。。
苍穹之上,天同星暗了一下,胡仙仙女医分身飞出,把若虚凝露收回袖里乾坤中,分身消失不见。
“从他被阿黛迷惑的时候,你便离他而去,结局就会不同。”胡仙仙叹息着。
沈竹君轻轻摇头:“你不明白仰慕一个人是什么感觉,仰慕比暗恋更苦。暗恋,可以臆想欢乐相处,仰慕,即使去想,都觉得是亵渎。”
仰慕之情,胡仙仙确实不懂,与程浩风几生几世纠缠,即便也曾没有言明,可也从没有默默仰慕过他。
沈竹君脸色苍白如纸,神情却很恬淡:“我本是一株平凡山中翠竹,得他垂怜,才有幸成为紫星竹。感谢能有这一世情缘,从前少女时无知任性,还与他平起平坐争吵不休,坦然享呵护关爱。知足了,从仰慕到拥有,知足了……”
胡仙仙不认同她这句话,不喜欢这样的沈竹君:“平等地相互关心,坦然地接受对方爱意,这才是最正确的情侣相处,为什么要否定?你如今是真的完全看透了,还是因为得知他只是一魂一魄来了结尘缘而觉得你们的爱不对等,把自己放到了卑微的一方?”
本来是平等的,为什么要因为他只是历劫而来,就把自己放到卑微之处?
“是么?以前才是正确相处方式?任性一点才对么?可为什么我们都落得这么悲惨?想要独立自主,可无法掌控命运,还和心爱的人无法长相厮守,是对的么?”
成功了,不代表是对的;失败了,也不代表就错了。胡仙仙无法回答沈竹君,可不代表她被难住了就会认同。
沈竹君与阿绿、李奶娘、沈夫人这样的无仙缘凡人不同,她并不是此生之事了结,来生会全忘记,所以胡仙仙准备在她殒命时留她魂魄,以图转变命数。
寿将终,突然间星芒笔闪出璀璨的光,静待生命最后时刻的沈竹君捻笔在手,笔下光幕变幻不停,她凝神专注之态格外美丽令百花也黯然失色。
胡仙仙看不懂光幕上的模糊影像,可沈竹君很清楚,她的神情越来越凝重。
“胡姐姐,此生将终,再求你一件事,无论如何,在泽熙性命危急时,请救他一次。”沈竹君收起星芒笔,急切请求,可她的身体渐渐变得如烟雾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