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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野深吸了一口气,继而说道,“仙女姐姐还跟我说,南羌密林中有我正需要的不竭神力。有了不竭神力,我便能轻而易举地突破虚无阶。我担忧云汐会抢走我仅有的青丘,只能铤而走险,一人独闯南羌密林。”
看来,小野是被她口中的“仙女姐姐”哄骗来的。
“小野莫怕,你才是青丘正主,谁都抢不走。”我如是宽慰着她。
退一步来讲,纵三年后凌若和二师兄有意欲助云汐成为青丘新主,我也不会坐视不理。
小野面露忧容,“直到容且哥哥一路追随着我的脚步深入南羌密林,披荆斩棘,替我挡去所有伤害,我才意识到仙女姐姐所言全是空口胡说。她跟我说,南羌密林并不危险,传说中的上古凶兽全是纸老虎,不堪一击。不成想,我刚入密林不过两天时间,就遇到过数十只猛兽,最后还被饕餮一口吞食。”
“你可记得仙女姐姐的模样?”
“仙女姐姐以轻纱覆面,小野并未见过她的真容。不过她周身散发着如薄烟般的飘渺仙气,步步生莲,所过之处,花开遍地。”
花开遍地?
小野口中的仙女姐姐似乎和花有着颇深的渊源,这也使得所有证据都指向百花仙子唐闺臣。
不过,我并不认为哄骗小野的神仙姐姐会是唐闺臣。
她既以轻纱覆面,就证明她并不想展露真容。至于步步生莲,应当只是一个幌子,意在让世人皆以为她是百花仙子。
沉吟片刻,我牵着小野肉乎乎的小手,横跨过刚刚咽了气,周身散发着焦味的饕餮尸首,朝密林深处挺进。
步行数里,林色渐浅。
复行数里,天色敞亮。
入目不再是青黄交接的浅绿深黄,一个规模并不算大的古村落突兀地立于南羌密林中央。
村口处的木柱匾额已有衰朽的趋势,木柱上皆是斑驳虫洞,深深浅浅的虫洞中亦积了层灰。
我抬首仰视着匾额上掉了漆的“羌门村”三字,心中一凛,似有寒气从衣袖处灌体而入。
与此同时,小野亦打了个寒颤双手连连往我身上靠,“此地甚是阴森。”
“莫怕。寻常鬼怪绝不是我的对手。”
我如是说着,遂带着小野一同走入这荒无人烟的古村落中。
村中古屋结构甚为怪异,许多屋顶似一面筛,有些是除了椽子之外,不见屋盖,仅余枯枝丫杈横档其间,仿若猛兽骨架上错落有致的肋骨。
“遥夜泛清瑟,西风生翠萝。残萤栖玉露……”
突然间,古屋中传来一道凄婉幽怨的女声,如泣如诉,如怨如慕。
我紧了紧小野肉乎乎的小手,循声而去。
古屋里,一妙龄女子身着戏服,端坐于铜镜前,吟唱着失传许久的曲调。
一曲终了,她缓缓转过身,朝我递上手中断裂成两半的木梳,“姑娘,你来了。”
我怔怔地盯着她看了两眼,心下腹诽着她应当是一只脑子不大好使的厉鬼,遂低声应着,“嗯。”
怔忪间,她瞬移至我身前,将她手中的半截木梳塞至我手中,旋即又侧转过身子,吟唱着哀怨凄凉的曲调。
“北璃王,她为何要赠你梳子?”小野警惕地盯着我手中木梳,深怕面前女鬼会突然朝我袭来,老母鸡般张着双臂挡在我身前。
“难道是要我替她梳头?”
我疑惑地盯着手中锈迹斑斑的木梳,转而将梳子插于门闩上,旋即牵着小野速速离去。
砰——
尚未跨出门槛,木屋之门便应声阖上。
“姑娘,收了我的梳子,就必须将你那一头黑发赠我。”女鬼阴恻恻笑道,再度瞬移至我眼前,以指关节敲击着我的脑门儿。
“………”
我一脚将她踹至一旁,冷漠言之,“少在我面前班门弄斧。我当恶鬼那些年,你还不知道在哪里混呢。”
女鬼盈盈笑道,“姑娘,羌门村的规矩,无人能破。”
“什么规矩?”我眉头微皱,总感觉自己误入了一个狼窝。
女鬼忽而弓起膝盖,蟾蜍般蹲在地上,嘴里又开始唱着凄婉幽怨的戏文。
歘——
下一瞬,插在门闩上的木梳犹如飞镖般,急旋着掠过我的耳际,利落地砍下我鬓角一绺头发。
“该死!”
我单手捂着被木梳蹭出一层血的耳廓,另一只手死死地将木梳握于手中,将之捏成齑粉。
女鬼见状,眼眸中亦涌出两绺墨发,她猖狂大笑道,“羌门村,易进难出。你们只有舍去所有,才能活着走出去。”
“北璃王,小野好怕。”小野双腿打着哆嗦,吓得不知往哪儿躲。
我一边安慰着浑身冰凉的小野,一边以轩辕剑直指女鬼眉心,“开门。”
“姑娘,稍安勿躁。”女鬼一嘴衔着闪着寒芒的剑刃,片刻间将自个儿的舌头刮成了流苏状,迎风而动。
轩辕剑颇有灵气,斩杀邪祟不在话下。
但轩辕剑鲜少遇见过这等不按常理出牌的女鬼,再不愿被她胁,弓着剑身灵活地躲避着女鬼血迹涔涔的舌头。
我无奈地收回轩辕剑,亦不同女鬼计较,转身一脚踹在并不牢固的木门之上。
砰——
砰——
砰——
一连踹了好几脚,破洞百出的木门却纹丝不动。
正当此时,身后再度传来霍霍磨刀声。
“北璃王,小心!”
电光火石之间,小野以手中长鞭,替我挡去了来势汹汹的百把木梳。
我怔怔回眸,却见百把木梳一窝蜂地朝着小野脑门儿涌去,片刻间就将她一头柔软乌黑的头发蚕食殆尽。
她眨了眨眼,意识到木梳对她做了些什么之后,放声大哭,“小野成秃瓢了。”
我双手护住小野光秃秃的脑门儿,气愤地捻了把天雷之火,将那些成了精的木梳烧成了灰烬。
女鬼盈盈笑道,“多谢姑娘赠发之恩,你们走罢。”
她话音一落,破洞百出的木门轰然倒地,卷起滚滚尘埃,将阴冷昏暗的里屋同朝阳初露的屋外隔绝开来。
我一手扼住女鬼的脖颈,眸中杀意顿现,“说,你的目的。”
“姑娘,我能有什么目的呢?你们既收了我的木梳,赔我一头秀发不是理所当然之事?”女鬼讪讪而言,旋即伸出流苏状迎风而动的舌头,飞沫贯出,“还有,别妄图杀我。戏魔不死,我身永存。”
“戏魔在哪?”
“它无处不在。”女鬼声音极轻,仿若死水面上皱起的微澜,轻酥入骨,使人不自主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眼下,小乖杳无音信,我亦无暇同女鬼说长道短。
遂将她狠摔在地,继而带着惊魂未定的小野匆匆离了古屋。
小野从袖中掏出一面小镜子,稍显失落地盯着镜中自己光秃秃的脑门儿。
那些木梳明显是冲我而来,若不是小野替我挡去了伤害,变成秃瓢之人,应当是我才对。
我歉疚地轻抚着小野的脑门儿,心中感动不已,“傻丫头,不论何时,都应先护好自己。”
“北璃王这么好看,可不能没了头发。小野还小,不碍事的。”小野敛下眸中的泪光,微扬着嘴角,小声嘟哝着,“素来都是容且哥哥保护小野。小野也想当一回英雄,保护好容且哥哥最爱的人。”
一直以来,所有人都将小乖对小野的好看在眼里,鲜少有人能看到小野对小乖的回应。
就连我,也一度以为他们之间仅仅只是单链条而已,即小乖爱慕小野,小野懵懂,情窦未开。
没想到,小野心中,小乖竟占了这么重要的位置。
羌门村中,古屋错落,巷道时窄时宽,弯曲而又贯通,幽深曲折,犹如迷宫。
而最为致命的是,我和小野识路的本领都不大好,走了大半日,依旧未能走出羌门村。
眼见夜幕渐沉,我心下亦焦灼万分,既不敢贸然闯古屋,又寻不到出路。
正当我与小野精疲力竭之际,身侧的古屋中突然冲出一面上画着脸谱的小厮。
小野吓得连连往我身后躲,我亦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两步,手中冰刀暗结。
小厮上下打量着我,顷刻间将自己身上的衣物剥得一干二净。
他勾唇邪笑道,“姑娘,你既看坏了我的衣物,须得将你身上的衣物赔我才是。”
什么狗屁逻辑?
我恼怒地看着面前画着脸谱尤为惹人厌的小厮,旋即持手中冰刀朝他劈砍而去,“登徒子,想占老娘便宜?信不信老娘剥了你的皮!”
小厮岿然不动地站在我身前,任由我持刀一通狂砍,“姑娘,衣物而已,用得着伤人性命?”
“哪里来的山魈野鬼,也敢自称人?”我反唇相问,意识到无论怎么砍都砍不死他,只得退后了一步,同他拉出一段距离。
“是人是鬼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戏魔不死,羌门村的规矩不破,你就必须按规矩行事。”小厮沉沉说道,旋即微微转动着那双死气沉沉的眼眸,将视线落在我的领口上。
我亦察觉到了羌门村的邪门之处,双手死死地挡在身前,深怕下一瞬身上的衣物会突然间飞至小厮身上。
嘣嘣嘣嘣——
下一瞬,衣物上的明扣暗扣尽数崩裂。
我诧异地低下头,急急地掏着袖中尘封已久的弱水披风。
然,我尚未找到弱水披风,前襟上的布帛次第爆裂,使得我尤为狼狈地杵在天色尚未黑透的羌门村中,衣不蔽体。
这是什么鬼村落!
我以闪着耀光的乾坤之力挡住大半身体,却始终找不到御敌制胜的捷径。
面前画着脸谱的小厮稍显扫兴地收回视线,转而朝着邻屋中屠夫装扮的男子喊道,“此人烧死了你婆娘,不若你将她带回家当婆娘?”
一脸憨厚的屠夫兴冲冲地从屋中探出大半个脑袋,旋即以极为贪婪的眼神打量着周身覆着奇光的我,“婆娘,跟我回家。”
“………”
若是按照现有的形势发展,我纵有乾坤之力傍身,也未必能躲得过眼前这位一脸猥琐样的屠夫。
“小妹妹,你砍断了我的手,须得赔我一只手。”
正当我被莽撞屠夫纠缠之际,独臂老汉突然勒着小野的身体,将她往黑漆漆的屋中带。
“小野!”我一脚踹开身边莽夫,急急地朝着小野冲去。
然,我的脚踝被屠夫死死地握在手中,动弹不得。
“婆娘,跟我回家。”屠夫讪讪笑着,满脸肥肉堆砌,令人作呕。
我手握轩辕剑,朝着他的脑门儿疯狂地劈砍而去。
可怕的是,他似不知疼痛一般,任我将他劈得头破血流,亦是一声不吭。
无计可施之际,我仓皇地掏出昆仑镜,欲穿梭至镜中躲避片刻。
“昆仑镜,你倒是显显灵!”我紧张地敲击着昆仑镜面,眼看着一只腿已经被屠夫拽入屋中,慌得浑身发颤,冷汗迭出。
“嘿嘿嘿,等我将你双足剁了,再将你绑在榻上,看你还往哪儿躲!”屠夫狞笑连连,猛一使力,将我整个人皆拽入了昏暗阴冷的古屋中。
天,想我一世英名,竟将葬送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古村落里!
我绝望地盯着一脸横肉的屠夫,既杀不死他,也逃不出古屋,一时之间除了祈祷容忌快些找到我,再无他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