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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私议限田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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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继恩是翌日要赶往讲武学堂,却依然忙至辰正时仍未动身。他将钤印的军令交还给从盐场返回燕都的郭继骐,又吩咐了几句,郭继骐都一一记住,转身走了出去。在节堂之外他遇见段克峰,两人彼此对视一眼,略点一点头,郭继骐便大步往监军司而去。

新任统领署参谋的宋庭耀瞧在眼里,声对郭继恩道:“郭判官与段队正两个,如今连话也不了,他们两个往后难道就一直这么下去?的觉着,这事还得是统领来拿个章程。”

“他们能有什么事,还用我来替他们拿章程?”郭继恩手里拿着一支竹锥笔,正在写着笔记,闻言抬头诧异问道。

“就是那楚使君家中娘之事啊。”宋庭耀乃是常山之役中阵亡的团练宋庭澜之弟,谢文谦从讲武堂的学生名册上见到这个名字之后,立即便下令将其征为参谋,扈从主帅左右。

“原来是这个。继骐已经与我了此事缘由,”郭继恩不以为然,“少年人婚配之事,由得他们自己去寻个结局,哪里用得着我来拿什么主意,再,继骐乃是本帅的堂弟,就更不好什么了。”

“少年人婚配之事,”宋庭耀偷笑,“得统领自家不是少年人一样。你可比俺还着一岁呢。”

见程山虎不满地扫一眼自己,宋庭耀意识到自己方才话有些失了分寸,忙又道:“一直这么下去,也不是个了局啊。”

“管他们呢,要头疼,也该是楚使君去头疼。”郭继恩漫不经心道,“预备出发了。”

“是。”

段克峰、程山虎,参谋宋庭耀都跟着郭继恩,打马出了辕门,恰见霍启明领着耿冲从东面过来。郭继恩见霍启明面色憔悴,便抱拳道:“启明兄弟回来了,这趟想必极是辛苦。”

“今日才进的城。”霍启明有些无精打采,“先至盐场,后至唐山,这些时日累死道爷了。我瞧着那位朱师监,虽然岁数大了,却很是能吃苦,又好问勤学,着实教人钦佩。燕都西郊这边铁厂,我想着要么请他回来主持,唐山那边,有方石崖与秦义坤,已经足够。”

“好,此事由你定夺便是。”

“则你这又是要去哪里?”

“去讲武学堂授课,我与文谦兄定,彼此分别挑选时日,过去充作教头。”郭继恩解释道,“如今刘元洲被点做前军乙师副点检,这边能授课之人,又少了一个,咱们不去也是不成。你在唐山,想必已经见着了刘都尉?”

“见着了,不过次数不多,他与段点检在军营操演部伍,道爷我是四处忙碌,只恨一时辰太短。”霍启明叹着气道,“我跟着你回到这燕州,着实是自讨苦吃。如今我才回来,你又要去学堂,瞧着这边的事又丢给我了。”

“人才奇缺呀,”郭继恩也感慨,“不得咱们挣命为之罢。再过得一二年,也就缓过来了。不过我已命于贵宝于监军从临榆关返回,想必这两日也就到了。待他回来,你与文谦兄肩上也可松快些。”

“待他回来再罢。”霍启明着又觑那段克峰,“段队正这是什么脸色,令尊请向点检替你求亲不成,想必心里老大不痛快,可是要道爷我请你去吃冰酪,高兴一回?”

亲随们都忍不住笑了,段克峰也微微一笑:“教真人见笑了。段某以情爱之事,惊动了主帅和真人,实乃罪过。如今卑职一心只要追随统领建功立业,下女子不少,卑职并不曾将此事放在心上。”

“不曾将此事放在心上,那你笑得比哭还难看?”霍启明打趣一番,“罢,不与你们罗唣了。钱庄那边事情太多,还有那邮报,这拉巴迪亚弄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不成我且先往统领署去偷闲,睡一会。”着摆摆手,领着耿冲进了辕门。

郭继恩轻笑一声,转头吩咐道:“走,咱们去学堂,收拾那帮崽子们去。”

宋庭耀叫苦道:“只怕是统领会将咱们也一块收拾罢?却是苦也。”

郭继恩哈哈一笑,驾地一声,打马往平则门而去。

出城之后,郭继恩见段克峰虽然面色沉静,眉间却终有抑郁之色,便开口道:“段队正,本帅有一句话送与你,叫做下不如意,十居七八。”

段克峰点点头:“此语之前亦有耳闻。”

“羊太傅文为辞宗,行为世表,何等英雄,尚有此叹,足见人生无常,忧苦实多。”郭继恩道,“咱们但求行事无愧,也就是了,不必如此萦怀。”

“少将军得是,这件事,往后卑职不会再想了。”

郭继恩在路途之中劝解段克峰之时,燕州右军甲师点检向祖才,也正在与返回燕都、途经海津军营的监军使于贵宝及此事:“某受了段点检之托,往海津城内替他家郎君与楚使君纳采提亲,不料楚使君却道他家女儿似乎不大愿意。这就让兄弟尴尬了。”

向祖才放下酒杯叹气道:“段兄弟回头还致书向某赔不是,倒是教向某心下颇为过意不去。”

于贵宝点头道:“想必那楚家娘,已另有中意之人。”

向祖才面露苦笑:“如今燕都海津两城都知道了,这位楚娘子,相中的乃是咱们郭统领之堂弟,监军司的那位郭判官。”

于贵宝夹材手停顿,他想了想道:“既如此,想必海津楚使君心中定然是乐意的了。”

“便是奇在这里!”向祖才忙道,“那郭判官被霍真人遣往长芦盐场督造盐田,回燕都之时曾折往海津府衙求见。楚使君因为此事,甚为恼怒,闻楚宅之中,这些时日,父女两个争执了好多回。”

于贵宝也有些诧异:“楚使君竟然不愿意,这个确是奇怪。不过这些文官,思虑甚多,不知道又有什么内情。此事咱们只瞧着便好,某瞧向兄弟神色,恐怕还有别事烦心?”

“是,”向祖才端着酒杯,斟酌一会才开口道:“如今上下都在议论限田之事,统领署虽是还未行文各处,制将军却是将他家在幽都、三河等处的的两千顷良田都献了出来——岂不是明明白白告诉大伙儿,统领署要限田了?于监军见识深远,今日请教一句,这限田之令,可是果真会施行?”

于贵宝觑着向祖才,微微一笑:“却不知向点检家中,有田多少?”

“虽是不多,亦有万余亩。”向祖才含糊应道。

“既然如此,何不都卖了?”于贵宝果断道,“如今统领署不是在办什么燕都大学堂,向兄弟便将之卖做学田,岂不是好。”

见向祖才沉吟未答,于贵宝又道:“又或者学那位何泰年何员外,将田产折银入为钱庄之本,也是一个不错的法子。”

“一万多亩啊,”向祖才有些肉痛,“钱庄这边么,兄弟已经入了数千两银的本钱,不必再投银进去了罢。”

“既是舍不得,向兄弟倒也不用将田业全部发卖,”于贵宝瞅着他道,“可是你再将之都捏在手里,也极是不妥。统领之志,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限田之令,迟早颁行,尤其是咱们这些文武职官。向兄弟呀,为兄劝你一句,不要舍不得这田,要拿它去换取你最缺的东西。”

“最缺的东西?”向祖才疑惑不解,“还请监军详细指点。”

“赵时康窜逃,潘至耀被少将军一拍即倒,章三才罢职,葛禄云自解兵权入燕都做了富家翁,罗元义欲以河间叛之山东,结果是监牢待斩。”于贵宝缓缓道,“郭长鹄就更不用了。你瞧瞧,不过一两月功夫,十个点检去了六个,当初侍中接任都督之时,哪有这般雷霆手段!咱们几个,幸得往日还算本分清廉,是以被少将军信重留任。向兄弟,这话,做哥哥的便只能到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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