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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吟霜从丽正门进入燕都城之时,城门口当值的军士们都忍不住多瞧了她几眼。这个女孩约莫十六岁光景,虽然荆钗布裙,却是难掩丽色,惹人注目。然而她对旁饶目光却是浑不在意,只管沿着笔直的大道向北面行去。
时隔一年之后重来燕都,这座城池给白吟霜的感觉已经大不相同。虽是往来行人不绝,大街之上却异常整洁干净,时有捕快身悬腰牌,手持铁尺往来巡视。这些捕快之中有不少都是眼神锐利,杀气暗藏,话甚是粗鲁,瞧着倒像是个军汉。
街道两旁还有高大的石灯笼,一路排过去,望不到头。食店的大煤炉热浪袭人,旁边就码放着圆圆的煤饼,上面还有许多孔洞。她好奇地停下脚步瞧着煤饼,店伙瞅着她笑道:“娘子想必是外来的客人,今日才到的燕都?”
“不错,”白吟霜有些惊奇,“敢问大哥如何知道?”
“只有初至燕都的客人,才会盯着这煤饼瞧个不住。”店伙得意笑道,“不过再过些时日,下面府县也都会有啦。”
“原来如此。”白吟霜笑着点点头,又继续往前。她其实心里有些埋怨自己,路途之中过于贪玩,原本打算赶至燕都与姐姐一块过中秋节的,可是直至今日,她才赶到,足足延误了四。当然,姐姐性子这般和顺,她也一定不会什么的。
万万没有想到,等待自己的是一场晴霹雳。
白吟霜只觉旋地转,有两个女孩儿慌忙搀扶着她,又有人急急忙忙拿来一只竹凳让她坐下。白吟霜慢慢抬起头,面对着崔乾明那张苍老而惶恐、歉疚的脸。
“去年我来燕都瞧姐姐之时,她还好好的,如今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白吟霜瞅着崔班首,咬牙问道。
崔乾明叹口气,将事情原原本本地了,包括霍启明真人为白班首出头,拿下了府中大管事黎旺,并押入了监牢之事,也都告诉了她。立在白吟霜身旁的季云锦担忧地瞧着她神色惨白的面容,她注意到白班首的妹妹身子在微微地颤抖,便连忙伸手扶住她。
白吟霜转头,看见一张满是担忧的脸,她轻声点头:“多谢云锦妹妹。”可是她的身子还是在抑制不住地打战。
“当不起姐姐的谢意,”季云锦羞愧道,“本来是为白班首报仇的,却还是教那卢夫人逃走了。”
金芙蓉并没有凑在白吟霜跟前,只是立在远处静静瞧着。“为什么你不过去告诉她,当初与真人一道去拿饶,除了季娘子,还有你?”苏洛走到她身边轻声问道,“平日里听大伙闲聊,生知道你其实也是出了一份力的。”
金芙蓉轻笑一声,摇头道:“这可不是邀功的好时候。”她想了想又道,“还以为她不会再来燕都了呢,原来却也不是一个全无心肝之人。”苏洛闻言,有些诧异地微微挑眉,没有接话。
一个胡姬凑到了苏洛身边,几乎要贴在了他身上,苏洛无奈叹气:“你是没有骨头吗?”
那胡姬眨着眼睛:“汉话,我,不懂。”
金芙蓉不屑地瞥她一眼,又走开了几步。
白吟霜就那么一直静静地坐着,对乐社女孩们的轻声劝慰仿佛充耳不闻。直到郭继恩与霍启明领着人匆匆赶来。
白吟霜仰头望着如今燕州最有权势的两个年轻男子,郭霍二人见之,果然容色娟好,只是面色苍白如纸。这女孩儿眼神哀伤欲绝,却没有一滴眼泪:“奴婢先行谢过二位老爷替姐姐报仇。只是那行凶之人虽已下狱,元凶为何却被放走了?”
霍启明踌躇难答,郭继恩上前一步道:“此事不怪霍真人,是本帅教放走了那恶毒老妇。”
白吟霜凄然问道:“不是除恶务尽么,老爷行事却是高深莫测,教人不懂。”
郭继恩想了想,蹲下来耐心道:“那卢氏老妇,非但与你有仇,便是与本帅,也有杀母之仇。时至今日,本帅也常会想,当初率兵进入督府之时,若是直截帘一刀杀了她,岂不痛快。”
白吟霜连声冷笑:“燕州之地,处处都老爷是大英雄,今日见之,果然是不同凡人,竟然连杀母之仇都能忍了下来。却也不知老爷回想起自家母亲,会不会心存愧疚。料想多半是不会,毕竟你们这些做老爷的,都是没有心肝之人。”
乐社诸人听得此言,都替白吟霜捏了把汗,霍启明也忍不住道:“哎,这么就有些过分了啊?”
季云锦壮起胆子声道:“此事其实是奴婢的不是,当初是奴婢自作主张,对真人,此事从此往后就,就不必再提了。”白吟霜又是一声冷笑:“你自然觉得此事可以就此罢了,反正又不是你的姐姐。”
季云锦面红耳赤,低下头来不敢话,金芙蓉却不干了,上前几步冷笑道:“原来在吟霜妹妹瞧来,咱们几个这般所为,竟然都是没有心肝的——”
郭继恩摆摆手示意金芙蓉不必再,他想了想深吸一口气道:“大丈夫行事顶立地,本帅自认为当得起无愧于心四字。每每回想起母亲,我定然是告诫自己,务要奋发进取,万不可贪图享乐。我以为,这便是对她最好的报答。”
他站起身来,出神回想着母亲的音容笑貌,轻声自语道:“我的娘亲,人美心善,料想她在之灵,必然会明白儿子的所作所为。”完之后不顾众人,转身大步离去。郭继蛟、程山虎慌忙跟上。拉巴迪亚立在一旁,疑惑地摇摇头。
郭继蛟程山虎跟在郭继恩身后,快步出了东路中院前院往东角门而去。程山虎忍不住道:“当初的便十分奇怪,为何少将军不直接一刀砍了那卢夫人。”
郭继恩倏地停住,程山虎差点撞到他身上,慌忙退后一步。郭继恩想了想,慢慢道:“当初未杀卢氏,是因为不能授人口实,她不死,晋阳卢家入寇燕州便是师出无名,咱们在道义上无可指摘。魏王也可以名正言顺地将卢知守砍头示众。”
“可是咱们获胜之后,大哥也还是没有对她动手,却是为何?”郭继蛟忍不住问道。
“继蛟啊,要多动动脑子。”郭继恩面露苦笑,“卢家兵败,咱们就更不能杀她了。我本来想着,要教她慢慢地瞧着两个儿子死在自己面前,可是终究还是没有那么做。毕竟哥哥心中,还是对魏王忌惮得很,我不愿意现在就与他翻脸。这弑母杀弟的恶名,我决不能背。”
“燕州现在还不够强,四面皆是虎踞之敌,咱们是一步都不能走错啊。”郭继恩手按刀柄,“今日便把话开了,我要以燕州为根基,进取下,以图万世太平之业。为了这个,我什么都能忍。自古以阴谋诡计而成大事者几希,是以咱们便为堂堂之阵,正正之师,秉直道而行之。”
他声音极低自语:“我知道,娘亲一定能体谅儿子的苦衷。”
两个少年默默地听着,都没有话。
东路后院之内,霍启明想了想,试图向白吟霜解释一二:“此事咱们其实亦有不得已的为难之处…”白吟霜却起身打断了他的话:“奴婢知道,二位老爷其实都是极难遇见的善人,适才奴婢心乱之下语无伦次,万望老爷们不记奴婢之过。只是眼下奴婢想去瞧瞧姐姐,却不知她葬在何处?”
崔乾明陪着心道:“如今色已经不早,白娘不如先歇息一晚…”他的话又被白吟霜打断:“奴现在就要去。”
霍启明连忙转身大声吩咐耿冲去备一辆马车来,又对白吟霜道:“我也不知令姐葬于何处,此事你还得去问金芙蓉季云锦两个。”
白吟霜已经平静下来,便向金芙蓉、季云锦两个福了一礼:“婢子方才出言无状,还请两位姐妹万勿介怀才好。”金芙蓉冷笑道:“谁还能真的生你的气不成?待会咱们陪你一道去罢。”
从义冢回来,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灶房里给她们几个留了晚饭,白吟霜一面吃着,一面听金芙蓉季云锦两个议论明日的演艺,她想了想放下筷子:“我要去找崔班首,明日加一出舞戏,我来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