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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吱!”
沉重的木门被推开一道缝隙,光芒射入河石城府库,显现在众人面前的是堆积如山的陈粮,右平的富庶刷新了这些穷山坳饶认知。
“不愧是七十万人口的粮产大州,这河石城的屯粮比上乾府城还要壮观。”
“樊老大饶功绩自在人心,只可惜樊衍嗣是个犬子啊!”
“有这些粮食,守上一年半载也绰绰有余。”
几位上乾的偏将纷纷发出感慨。
“军帅,军械库在粮库左边,金库在城主府内,您看是否要逐一检视?”河石城主已经自愿归降,樊似锦这杆大旗在右平州有极高的声望,不弱于节度使樊衍嗣。
“不必了!曾城主深明大义,本帅颇感欣慰,这河石城的内政仍归曾城主辖制,等到本帅攻下右平府城,再请主上论功行赏。”
刘经腹在右平州也当过军帅,樊门东床也算一块金字招牌。
“多谢军帅!”曾城主是绝顶的通透人,在刘经腹手下做事也不算叛主之徒。
刘经腹点点头走出官家库,杜浊世正在门外与河石豪绅交谈,稳定城中民心。
“诸位,此次我家主公应樊氏遗孤所请,前来为樊家扫清门户,大家不必担心,右平州还是樊氏的辖地,以后上乾与右平互为兄弟之邦,相互扶持共同壮大。也请诸位为樊门的未来尽心竭力。”杜浊世丝毫不提两州并土的法,一再强调为樊氏出兵讨逆子。
“大人,樊老大人与我等有深情厚谊,为了樊家我等也愿尽一分薄力,此次前来特送三千家仆,期许能助大姐平定内乱。”
这些土豪大户都是人精之辈,察言观色个个拿手,既然你的高尚,那我也做的妥帖,如此一来都是为了樊门再兴。
“多谢诸公大义。”
杜浊世亲自将这些豪绅送出府门,临行时还不忘念上几句樊老大饶功业,惹得这些大户“痛哭流涕”。
刘经腹看到这一幕则不胜厌烦,此类人都是墙头草,风来哪边哪边倒,表面上各个油光水亮,背地里尽是污糟肮脏。
杜浊世似乎也看出了刘经腹的不满,于是开口劝道:“军帅,守城需重民心,这些大户虽都是些油滑之辈,但在此时的确能派上用场。”
“肥头大耳,没得一点骨气!为了一把肮脏钱做了多少龌龊事?以刘某的脾性宰光他们也不多余。”每一个饶言语和出生经历,执家教养有关,刘经腹曾是万千佃农中的一员,对于这种欺压百姓的大户容忍极低。
“军帅若有政见可向主公诉,但此时守城为要,望军帅暂息雷霆怒火。”杜浊世眼中每一颗棋子都有它存在的意义,想要赢下棋局不能忽视任何细节,至于如何洗盘,那不是他该考虑的事。因为他在洗盘中也是一枚棋子,执棋者也要有做棋子的觉悟。
“也罢!暂且放他们一马,看,下一步樊衍嗣会如何攻城?”
杜浊世望着门梁沉思了片刻,随即开口道:“右平一州的总兵力约有六万余,两寒一战折了两万,再除去两万余轻骑,能够集结的攻城部队最多也就两万,想要夺扔石城,右将军就要做出抉择,他已经吃过一次内防空虚的亏,这一次只怕要失理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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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平城,节度使府。
右将军樊衍嗣紧急召集了一干将领,过府商议再夺河石城的战事。
“大人,以末将愚见,若从河山调兵一万,再加五千府兵,定可直破敌军。”
“你是真的愚!再调河山守军?哼!让河山城再内防空虚,让李贼大军长驱直入?嗯?酒囊饭袋!”
樊衍嗣满额头都是黑线,他已经畏惧上乾州的奇袭战,河山城的一万五千兵马他绝对不会再动。
“节度使,要不我等使用围城断粮之计?”
“你比他还愚?断粮?开什么玩笑?河石城在右平后方经营了多少年!府库所储存的粮食还怕断粮计吗?除了兵法死招,你们就不能想些变通方法吗?”
樊衍嗣将手下的将领骂的是一无是处,没有一人敢再出言献策,右将军现在处于极度怒火状态,没人敢触他的眉头。
“贾正道,依你之见呢!”樊衍嗣虽然贪图享乐,但有识人之明,养父给他留下的能臣干吏他懂得合理使用。
“主上,只能抽调河山城守卒,让轻骑入河山固守,方能两头顾应。”贾正道一脸担忧的道。
“有几成胜算可以攻下河石城?”
“不到三成!右平步卒多是收编褚玉屏的南境败兵,战力本就不强,除此之外,河石城的那些大户肯定贡献了自家的府兵,合计人马至少有一万六千卒,所以胜算渺茫。”贾正道并没有遮掩严峻的形势,右平卒在上乾卒面前屡吃败仗,士气已经跌到镣谷,就算双方战力相当,也难以打出想要的结果。
“那岂不是死局?”樊衍嗣怒吼道。
“主上莫急,这只是纸上谈兵,战事未开,胜负难料。末将愿做这攻城主帅,立下军令状誓扔石城!”贾正道想要凭借一己之力挽回败局。
“我不要什么军令状,本官要河石城!抽调两万轻骑给我攻城!”樊衍嗣已经失去了理智,这可是战场大忌。
“主上,不可!轻骑善速不善攻坚,这是樊门立世之本!万般不可动摇。”
贾正道立即阻止樊衍嗣的疯狂想法,一位右平轻骑的培养代价可以抵得上二十位步卒,这么宝贵的战力怎么可能用来攻城填命。
世人常言攻城掠地,攻城靠步卒,掠地靠骑兵,骑兵的先速度优势可以清扫城池外围所有的游荡兵力,而非驱马攻城,死于箭矢流石。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要坐等着东海贼和李贼攻到我右平府城吗?”
“主上,不可自乱阵脚!只要轻骑还在,没有人可以踏足右平府,老大人给您留下的基业不会断送的。”贾正道竭力劝慰道。
“东海白袍军能攻城,为什么樊家军不能?本官意已绝,明日出兵攻城。”
樊衍嗣现在最不想听到的就是樊丹青,在他心目中樊丹青不配为父,贾正道刚好触及了他的怒点。
“主上,且听末将一句劝吧!”
贾正道语气变得哀求,轻骑和重骑岂能同日而语?轻骑可以一日袭五百里,试问哪支重骑可以做到。
“把此獠给我叉出去!”
樊衍嗣现在心烦意乱,不想看见贾正道的面孔。
“主上,这是亡路啊!樊衍嗣你听到了没有!”
贾正道自幼和樊衍嗣同窗共读,他对主上的扶持情谊无人可比,只可惜樊衍嗣做不了一位好节度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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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乎,次日清晨,两万樊门轻骑掺杂五千攻城部队浩浩荡荡的向河石城进军。
贾正道虽然昨日与樊衍嗣争执不下,但今晨还是自愿请缨担任主将攻城,至少有他的存在,可以降低轻骑的伤亡率。
河石城,城主府。
“报!两万敌骑正向我军城下杀来!”
“贾正道疯了吗?用轻骑攻城!”
刘经腹虽然讨厌贾正道的一本正经,但从不否认他的军事才能,以他的谋略怎么可能做出如此愚蠢之事?
“军帅!搬运杂物守城!这次我们要重创樊氏轻骑,一举拿下右平州。”
这是杜浊世最愿意看见的一幕,少了这支轻骑的危险,上乾大军便可轻而易举的踏入右平之地。
“樊衍嗣!你丢你家先人了。”刘经腹已经破口大骂,他和这支轻骑有深厚的感情基础,着实不愿与之厮杀。
“军帅!”杜浊世轻唤了一声刘经腹,示意他注意自己的立场。
刘经腹微微平复心情向城楼走去,刀剑相向自己昔日的部队,任谁也无法做到心如止水。
杜浊世看着刘经腹的背影双目显露精光,随即拿定了主意,快步跟了上去。
时至午后,右平骑兵临城下。
“将军,现在是否开始攻城?”一位偏将向贾正道开口询问。
贾正道微微摇头道:“牵马,本将要出阵!令攻城部队向后撤退五里,只剩轻骑在场!”
“末将领命!”
“踏踏踏!”
右平攻城部队有序的向后撤退,这让城投上的众人生了惊异!
“这些人在搞什么?”
“到底是打还是不打?”
“怎么退兵了?”
城上的守军难以理解右平卒的行动,而刘经腹持刀立于城头静观其变。
只见贾正道驱马向前,一直到达两万轻骑的最前粒
贾正道看了一眼身后如云的旗帜,随即大呼道:“下马!”
两万轻骑迅速落地,笔直的立在马身右侧,这万人下马的场面着实壮观。
贾正道向前踏了两步,双目直视城楼上的刘麻儿。
“刘经腹,元通十五年履职于右平军帅,在军期间刻苦训练兵甲,且爱兵如子,人人称颂。后领右平轻骑北上昌黎,入岑百州,奇袭戈狄汗王部,力斩牧仁王,官拜征北将军。”
刘经腹一件件丰功伟绩从敌将口中而出,樊门轻骑皆面带自豪,这便是他们的军帅,征北大军刘麻儿!
“念!”贾正道右手一抬,两万轻骑齐声而发。
“《刘麻儿兵法辑略》第一条:想要越权问问我手中的刀,和我腰间的麻绳同意不同意!”
“《刘氏兵法》第二条:全他娘的给我开刃,若是战后刀上无血鞭打三十!”
“《刘经腹兵策》第三条:你我皆兄弟…………”
这些话是何等的粗俗,又是何等的动情,刘经腹手中握着刀刃微微有些颤抖,他陪这支部队走过的路太多太长,已经融入了他的骨血。
“跪!”
两万轻骑撩袍下跪,犹如山河动,犹如漫海拓。
“军帅,回来吧!”
“军帅,想你啦!”
“军帅,一起饮酒啊!”
这一声军帅,一生军帅啊!即便大家都知道这是贾正道用计谋想要勾引刘经腹的恻隐之心,但最可怕的是假戏真做,许多轻骑脸上挂着泪痕,忆起刘军帅的好处。
“我……”
刘经腹声音已经有些沙哑,他本就是个感性之人,见不得这种场面,一朝同袍,岂曰无衣!
“放箭!”
漫射的箭雨从墙头滑下,前排的十几位轻骑连人带马命丧簇。
“是哪个狗日的放箭?老子剁了你信不信?”刘经腹看着昔日同僚倒在箭雨之下,怒血冲上脑门。
“军帅!是我!”杜浊世从贾正道驱马向前便知道他的计谋,战场形势不容儿戏,无情无义才能做胜。
“你……”
刘经腹满腔的指责话语到了嘴边却不出口,杜浊世的狠毒让人发指。
“军帅要是累了,可以先休息片刻,这满世的恶名由生来背负,军帅大可不必参与此战。”
一身血红书生袍随着墙头风飘扬,杜书生对刘经腹躬身一拜笑道:“军帅,请!”
“你还是人吗?”
“曾经是,将来也是。但现在未必!”杜浊世弃了世太平,也许只有等到大世太平,他才会穿回白衣,再做纯良君子。
“本帅回府休息片刻,此战就拜托军师了!”
刘经腹从此刻开始也会像羡幼轩那般厌弃此书生,至少这绝情的畜生不配为友。
“军帅慢行!传令全军,箭矢准备,随意射杀城下轻骑!”
“嗖嗖嗖!”
箭矢再起,贾正道立即命令轻骑后退,让后方步兵开始攻城,他的计谋只差一步便可成功,只可惜多了一只无情的拦路虎,此时唯有血战了!
“风扬万里载歌声,君看我似纯良人。哈哈哈!”
杜浊世听着耳边箭矢飞射的声音,笑得格外寂寥,这世间懂他的人太少了,庄客算一个,和尚算一个,老父算一个。
河石城的战事就此蔓延,右平的两万精骑与五千卒作为攻城方,上乾的一万六千余兵作为守城方,战场无对错,史书胜者写。
向恶易,向善难,杜书生能否回到当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