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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头看一眼,大概就开不出玩笑了。”昂热低声说。
路明非扭头往后看,默默地打了个寒战。那么多张扭曲的脸摆在一起,就像是一幅渲染绝望的美术作品。每对瞳孔中都透着坠落的半截轨道,张到极限的嘴里传出撕心裂肺的哭吼,却被“时零”拉成小提琴般的长音。这些乘客也都意识到了他们正在奔向死亡。路明非从来没想到一个人在极度的惊恐下脸能扭曲到这种程度,即便是上车前路明非多瞄了几眼的那个美少女,此刻看起来也像是獠牙毕露的女鬼。
不……像是在地狱受苦的灵魂。
路明非吞了口唾沫,头皮发麻。
“时间不多了,快!必须在过山车距离最高点之前大约10米开启鳍状制动器,如果太早,我们的速度太快,鳍状制动器可能锁死;如果太慢,过了最高点,就完了。”昂热说,“我没法帮们,我随时可能失去意识。辰星,这是一次行动,是专员,有部的指挥权。”
“明白。”辰星点点头。
此时坠下去的那半截弧形轨道撞击地面,插进一座马戏大篷里,尘幕冲天而起。
“夏弥负责照顾校长,必须扣好安锁,校长支撑不住,‘时零’的领域就会解除。要记得还在一列高速过山车上。楚子航在车头负责观察,距离10米给我信号,我在车尾启动制动器。”辰星说完,就爬向了车尾。
尘幕迅速地上升,轨道的碎片飞溅,看得人惊心动魄。好像是人类灭亡的最后瞬间的纪录片,还是慢进。路明非深呼吸,扭头看了一眼车尾的辰星。辰星半身悬在车外,手握那根火线,望向车头这边。
楚子航突然举起了手,这是他们商定的信号,手臂挥下,辰星的手间蓝紫色的电流钻进了电线,鳍状制动器成功启动。
过山车蜗牛似的慢慢往前移动。
忽然有水沫溅到路明非的脸上,然后他们被笼罩在一片蒙蒙的水雾中。他惊讶地抹了一把脸。下雨?不至于吧,刚才还是大晴天。他低头看向下方,忽然明白了,“中庭之蛇”旁边是高度能达到200米的大型高压喷泉,水管就从那个马戏大篷下面经过。钢轨刺穿了地面,水管断裂,高压水流冲开缓缓上浮的尘幕,射得比轨道还高。
水沫里巨大的黑影翻滚着砸向过山车!一截断裂的支撑钢骨!
路明非觉得血都凉了,呆呆地看着灭顶之灾缓缓逼近。总有些时候让人感觉到自己的弱小,因为无能为力。
辰星看着扑面而来的巨大锋利的铁架,也有些傻眼。
夏弥站起了身,冷静地说道“们都坐好,我来挡住!”
“啊?”路明非惊呆了。
喂,一个女生,虽然确实很厉害就是了,但是也是血肉之躯啊,面对这样的钢架,一百个也挡不住吧。回去吧,别逞英雄了,我们现在往下跑或许还来得急。平时不是挺机灵的吗?怎么会做出这种傻事。路明非心里不停地念叨着。
“还有我呢。”辰星义无反顾地走到夏弥的身旁。
真是傻到一对了呀,模范夫妻么。死也要死在一块,太勇敢了吧?把自己的命看得那么不值钱么?不知不觉间,路明非的眼泪涌了出来,在风中飘散。
夏弥双手斜放在身体两侧舞动,嘴中吟诵起太古的龙文,无形的气流往夏弥身体两侧涌动。气流旋转起来,速度越来越快,像陀螺一般,不停旋转着,路明非感到更加剧烈的风扑打在脸上,两个龙卷风就这样在夏弥手上凭空形成。
辰星瞬间把爆血开到了第三层,厚密的龙鳞覆盖在身体表面。辰星站在夏弥的正前方,一旦旋风没能挡住飞来的铁架,辰星就是夏弥唯一的墙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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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夏弥双手一挥,两道龙卷风扑向钢架,与钢架撞到了一起。钢架受到飓风的阻拦,前进的速度慢了下来,但还是没能完停下。重重地撞在辰星胸口,然后,钢架与辰星一同坠落地面。
夏弥紧跟着辰星,跳了下去。蓝白色的身影像是轻盈的精灵。
十多天后,卡塞尔学院。
巨大的橡木会议桌摆在林立的书架中间,围绕着这张桌子的都是苍老的面孔。这些面孔中的绝大多数从未出现在卡塞尔学院的校园里,一张张惨白得像是刚从古墓里挖出来。每个人都穿着老式的黑色燕尾服,左手小指上佩戴着古银色的戒指。
年轻教授们只能站着列席,上百人把校长办公室一楼的空间挤得满满的。这是一个室内天井,一直挑空到屋顶,阳光从天窗泻落,照亮了坐在会议桌尽头的、校长昂热的脸。
所谓“年轻教授”是指古德里安这种。他被挤在角落里激动万分,捏着自己空荡荡的小指。每个“年轻教授”都渴望着那枚古银色戒指,那是卡塞尔学院“终身教授”荣誉标志。而所谓“终身教授”通常需要在这所学院从事教职工作半个世纪以上,如果这些老科学家是正常人类……早该患上老年痴呆了。
“天!那是道格·琼斯K物理学史上的里程碑式人物!没有他美国造不出原子弹!世界都以为他已经死了!”古德里安的声音在颤抖,“还有让·格鲁斯!是他让美国领先苏联登上月球!而他拒绝了诺贝尔奖!美国人还以为他改信喇嘛教三十年前就去西藏隐修了!”
“啊啊啊啊啊!那是‘数学界的所罗门王’布莱尔·比特纳!数学领域爱因斯坦般的男人!”古德里安用胳膊肘捅曼施坦因。
“别像发花痴似的!我现在能从的眼睛里看出粉色的桃心!”曼施坦因低声呵斥。
“难道不激动么?在和近代科学史上的里程碑们一起开会……而他们本该都是些墓碑了……如果他们还活着的消息被媒体曝光,当今世界各学科的宗师级人物都会赶来这里,拜会他们老师的老师的老师……的。”古德里安摩拳擦掌,“希望会议结束后还有机会找他们签名。”
“合影留念不是更好么?”
“老友说得太对了!能帮我拍照么?说拍照的时候我搂他们的肩膀会不会被认为太轻率?”古德里安一拳击在掌心。
“和疯子合影留念?有意义么?”曼施坦因冷冷地道。
“疯子?”古德里安一愣。
曼施坦因轻轻叹了口气,“所谓科学史上的里程碑式人物,就是人类献给科学这只怪兽的祭品。看看他们,肤色苍白干枯,瞳孔却像火炬一样灼亮。他们中有些人已经半个世纪没有走出实验室了,把所有时间花在研究上,只求在临死前能多逼近真理的国度几步。他们的身体不断地衰退,只有大脑发达。当然,他们很可能并不介意四肢退化只剩下个大脑思考,因为他们的人生除了思考别无意义。他们是群科学的狂想信徒,一群冠以天才之名的疯子。想过他们那样的生活?”
“这个倒是不想……”古德里安挠头。
曼施坦因点点头,对老友还保有一丝理智表示嘉赏。
“我哪里配和他们一样?”古德里安像个面对偶像春心大动的少女般羞怯,“只求能为奔向真理的疯子们端茶倒水……”
曼施坦因默默地捂脸,不知如何才能描述心中的无力感。
“肃静。”昂热低声说。
两个人识趣地闭上了嘴。事实上从踏入会场开始,只有他们两个人在嘀咕,其他“年轻教授”都摆出死了爹妈般的肃穆神情,而那些偶尔走出学术圣殿来放风的“终身教授”们则面无表情……就像是已经死掉的爹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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