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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一会,听见外面钟声大作,然后就是山呼万岁之声,看来李自成已经顺利地坐上了龙椅,接受新旧朝臣的朝拜了。
朱慈烺有一搭没一搭的跟黄应恩和朱国诏聊着。不觉外面已是傍晚时分,大家大半没吃东西,都有些无精打采。
门外守卫倒是换了岗,朱慈烺试着问了问有无吃食,挨了守卫一个大白眼无功而返。
朱慈烺很担心李自成是要成心饿死自己。
胡思乱想之际,外面一阵喧哗:“终于他奶奶的退朝了,这紫禁城可比咱们西安的皇宫大多了,以后要是上朝还不得累死老子。”
哐当,屋门被暴力破开,先见的是一只大脚,紧跟着出现一个壮汉。朱慈烺一看,正是刘宗敏。
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头,朱慈烺赶紧起身抱拳问道:“刘将军,不知闯王如何安排我等。”
“嗯,现在皇宫全是闯王的了,里面的娘们也都是闯王的,你子不净身的话是肯定不能呆了,老刘我慈悲心肠,不忍你断子绝孙,所以特意向闯王请来看你的差使。嘿嘿,在老子手里,你最好乖乖的,到时候给你美言几句,保你长命百岁,哈哈哈哈哈哈。”刘宗敏这憨货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不过,也就是他这性子,自李自成称帝以来,刘宗敏从未称过陛下,一直闯王闯王的叫着,改不过口来。一是他本就是个铁匠不懂什么规矩,二也是仗着自己资历老兵马强。
李自成虽未怪罪刘宗敏,但是李岩看得透,几次提醒,刘宗敏却都不当回事,只闯王叫惯了改不了嘴。
朱慈烺摸摸鼻梁自嘲一笑道:“亡国的太子自古难有善终,如得刘将军周全,子自是感激不尽。”罢,还给刘宗敏作了个揖。
“哼,刚才在闯王跟前的胆气哪去了?别跟老子这装模作样,要不是看你像个汉子,谁管你的死活,老子寻思着你这朱家唯一一个带种的要是被牛金星那厮弄走,恐怕要受尽羞辱了。哼,俺们造反的好汉有仇报仇,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杀了仇人全家罢了,辱没人家妻女子孙算什么好汉。”
“额,我刘好汉,我是跟你客气客气,你发这么多牢骚干什么,好歹我也是饱读之士,正常时就是这么话的。我倒觉得你得跟我学学,好歹你也是个开国功勋,日后当朝为官成老子长老子短的还不让那些文臣笑掉大牙。你若不嫌弃,可以拜我为师,要宫廷礼仪我可是了若指掌呀。”朱慈烺发现这刘宗敏性格单纯,日后还要受他管制,于是顺着刘宗敏套套近乎,也好多些机会。
果然朱慈烺这套话很对刘宗敏胃口,他指着朱慈烺笑骂道:“你这子想的挺美,俺老刘拜你个白脸做师傅,还要向你磕头,这买卖可做不来。我看你给我做个狗头军师倒是不错。嗯,就这么定了。明日起你就跟随本将军做个师爷,哈哈哈哈哈哈。”刘宗敏到得意处,立时发出他那标志性笑声,他是颇为自己的智慧倾倒。
朱慈烺眼前一亮,心中狂喜。
只要刘宗敏话算数,他就不需画地为牢,就算一样逃脱不了,但是多少能够了解局势发展,对日后经营策划非常有利。
“敢不从命!”朱慈烺赶紧拿话堵住刘宗敏,尽量敲实,别让刘宗敏反悔。
刘宗敏若有所思的看了朱慈烺一眼,却并未再什么,只是回头吩咐身边亲兵,明日带朱慈烺大营候命。然后转身出门骑上马一溜烟就宫中骑马走了。
朱慈烺几人跟着刘宗敏的亲兵一路腿着到了刘宗敏扎营之地,刘宗敏扎营之地被李自成安排在了城北挨着城墙边的武德卫营。
现下大顺在京师也就五万人马,投降的京师兵卒都收了兵器在各自营房禁足等待安置。
李自成之前安排的各路偏师援兵不久后也将陆续到京,好在京师营房充足,能容纳几十万大军的兵营,早就被崇祯倒腾空了,各路人马先来先得,自有住处。
到了驻地几人被安置在一个套间,朱慈烺独自住在里间,另外三人挤在外间,亲兵警告几人不许私自离营,违者立斩后就走了。
几人匆匆寻了些干粮吃了就早早入睡了。
毕竟从昨夜出宫一直就没个安稳。此时虽然前途未卜,也是管不了许多了。
第二日清晨,朱慈烺起身不久就被刘宗敏派人叫去武德卫的大堂。看来刘宗敏虽是莽汉,但话是算数的。
来到大堂见过刘宗敏,朱慈烺找了个柱子后面站定,然后就是看着刘宗敏处理军务,无非是汇报昨日战果,安排伤员,调拨粮草,惩处违反军纪的士卒,然后就是汇总昨日攻城清理战场的战利品,并且拿出一部分赏赐有功之人。
别看刘宗敏大字不识一个,这林林总总的事务倒也处理的井井有条。
足足两个时辰,才算完事,朱慈烺也没有具体公事,散了会就直接回到营房吃饭,下午在屋里锻炼了下身体,看了看李继周营里找来的盗版兵书。很快一就过去了。
三月二十一日午后,朱慈烺终于等来了那个他早已知晓的消息。
崇祯死了,他的尸体挂在万岁山的一棵歪脖老槐树上,直到闯军搜山才被发现。据崇祯死时光着左脚,右脚穿着只红鞋,身上穿着蓝色袍服,上面写着:“朕自登基十七年,虽朕薄德匪躬,上干怒,然皆诸臣误朕,致逆贼直逼京师。朕死,无面目见祖宗于地下,自去冠冕,以发覆面。任贼分裂朕尸,勿伤百姓一人。”只有太监王承恩在旁边一颗海棠树殉死。
和自己的记忆完全一致,朱慈烺心中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崇祯来是自己这具身体的父亲,虽然已经完全占据这具身体,但继承的记忆还是让朱慈烺不由自主的悲伤。
可能是希望做个了断,得知崇祯自缢后朱慈烺找了刘宗敏。
问得李自成将崇祯帝与周皇后的尸棺移出宫禁,在东华门外设厂公祭。于是朱慈烺第一次下跪,求刘宗敏准许自己前去祭拜。
刘宗敏幼时父亲因官府逼租自缢,母亲不久也病死了。此时看到朱慈烺的情形也不忍拒绝,于是命一队士卒护着朱慈烺前去祭拜,并吩咐只不让朱慈烺跑了就好,不可干涉朱慈烺行为。
谢过刘宗敏,朱慈烺叫上李继周三人,好歹君臣一场,大家都去祭拜一番。
好在刘宗敏这里不缺马匹,牵过几匹驽马,一行十余人不一会就来到了东华门外。
东华门外空地,停着两口柳木棺,棺前摆着供桌,上面写着牌位,随便摆着几盘贡品,旁边站着守护的闯军士卒足有几百。
而大半前来祭拜的百姓官吏却不足百人。其中少数人哀嚎悲鸣,更多的只在默默祭拜。绝大多数京中官吏百姓只是远远观望或是匆匆而过,也不知是对这大明毫无留恋,还是害怕大顺新朝打击报复。反正朱慈烺赶到的时候偌大的空场上只跪着寥寥数人。
朱慈烺几人下马快步奔来,跪在棺前。
心中感慨崇祯此人,虽有志中兴大明,怎奈为人刚愎反复,再加上灾人祸,终于还是把这大明葬送在了自己手里。
眼泪不觉落下,为这“父亲”,也为这大明!
朱慈烺正在心中默默祭奠,突然听见一人嚎啕大哭而来。
微微皱了皱眉头,朱慈烺心想:“此时出头之人,不是忠臣就是奸贼。”
回头观望,只见一青年男子身穿素缟,泪流满面跌跌撞撞冲了过来,一下子跪倒在崇祯木棺之前。
朱慈烺看他这一跪,完全没有收势,膝盖硬生生的磕在地上。
朱慈烺看着都疼,同时也微微汗颜,自己这个儿子做的还不如人家呢。
“罪臣孟兆祥之子孟章明叩拜大行皇帝。”青年口中念着,脑袋一刻不停的磕在地上。
孟兆祥之子?朱慈烺本来还怀疑来饶动机,此时却不由想到前那道不屈的身影。
“这位公子可否暂且停歇,如此恐有伤身体呀。”趁着孟章明扣头间隙,朱慈烺赶紧插话,不然他真怕这位忠臣之后磕死在崇祯棺前。
孟章明似乎有些不太清醒,沉浸在自己的感情世界,完全没听见朱慈烺话。
朱慈烺一看这可不行,孟兆祥死在自己面前,是自己身为俘虏无能为力。如果现在他的儿子也死在自己面前,朱慈烺是无论如何也接受不聊。
软的不行来硬的,朱慈烺一个箭步上前,直接一个大嘴巴抽在孟章明脸上。
孟章明一下被打懵了,虽然不明白为什么挨了一嘴巴,但是却被唤回了现实世界。
朱慈烺见孟章明眼光变得清明起来,赶紧话:“本宫乃大明太子朱慈烺,你可是孟兆祥大人之子孟章明。”
朱慈烺怕孟章明挨了打发飙,赶紧先表明身份,看他这忠臣之后的做派,该是受了多大委屈也不会弑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