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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争从钱肃乐、马士英这两个截然不同的人口中,相互印证了伟人对这时代的评价,确实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
这个时代,民智混沌未开,想要上演一充轰烈烈的民权革命,那就是个笑话。
可吴争是真不甘心,他希望走出一条不同的路来,以避免王朝更替的又一次轮回重演,更不想让自己的子孙后代,重遭明末乱世的屠戮。
百万明室宗亲,短短数年间,十中仅存二、三,尤以西北为最。
这种凄惨让吴争心有余悸。
吴争由此在心里暗暗发誓,就算是愚公移山,也要一步步按自己的意思走下去。
……。
乾清殿。
登基之后,朱慈烺就从春和殿搬离,入主乾清宫。
此时陈子龙正与皇帝奏对。
“陛下真要放任吴争,带走那数千大军吗?这,无异是纵虎归山。”
朱慈烺依旧是一袭旧袍,他的面前就放着一盏清茶,甚至连几碟点心都欠奉。
不得不,对于节俭二字的身体力行上,朱慈烺远胜于吴争,远胜于朝堂上所立诸公。
“既然心不在朕,何必强求?”朱慈烺平静,“便由他去吧。”
陈子龙急道:“可张国维、张煌言等人也要追随他去杭州,甚至连钱相弟弟、独子也在追随他的行列之中,这……这如何是好?”
朱慈烺目光一闪,问道:“那以首辅的意思,朕该如何应对?”
陈子龙眼神一凝,沉声道:“为子计、为朝廷计、为大明千秋万代计,臣以为,当杀!诛首恶,从者不究,如此可化解此患。”
朱慈烺呵呵一声道:“首辅以为,他是个束手就擒之人?你信不信,朕这边派东城皇马司出兵,洪武门外便会再聚集起上万大军?”
陈子龙道:“陛下多虑了,之前是因为陛下尚未登基,可今日已经不同,陛下旨意当可震慑众,响应吴争者,必寡。”
朱慈烺看着陈子龙,心里一叹,陈子龙确实不是宰辅之才,或许国子监,更适合他。
“首辅太看他了。”朱慈烺慢慢地拿起杯,没喝,而是轻轻地吸了一丝茶水的清香,“朕隐杭州府两年之久,几乎是听着百姓对他的称颂过来的。你可知道,他在杭州做了什么?”
“还请陛下赐教。”
“劫富,济贫。”朱慈烺一字一字地道。
“荒唐!这事臣也听他亲口起过,可臣绝对无法容忍他的这种策略。这是在动摇国本啊,他还真指望那群大字不识一斗的泥腿子,来保家卫国吗?”
“朕要的并不在此。”朱慈烺微微摇头道,“朕想的是,在首辅看来是荒唐的事,可如今杭州府,一片生机盎然,百姓称颂不,连那些被他敲诈勒索之人,都好评有加。这等本事,怕是首辅也做不到吧?”
陈子龙愕然,他是听过,可从应府光复,他出狱之后就没有离开过应府,他本以为这仅仅是民间传言,甚至以为是吴争在故意宣扬沽名钓誉,可今日,从皇帝口中证实了这事的真实。
这让陈子龙心中震惊。
“故朕不奇怪,当日应府中有上万大军响应于他,他有这本事,乃吾朝之幸事。可今日若按首辅谏言,那就会变成一出事。”
陈子龙沉默了一会道:“可他带如此一批人去杭州府,岂不更有实力与朝廷抗衡?”
“难道首辅不觉得,就算没带走这批人,他一样有足够实力与朕抗衡吗?”
陈子龙愕然看向朱慈烺。
朱慈烺依旧平静,“既然拦不住,为何要拦?留这么一些心不在朕身上的人在朝堂之上,岂不成了他的眼线?”
到此处,朱慈烺长吁一口气,道:“走了好,走了好啊。如此,朕就可以放手大干一场了。首辅明日代朕去正阳门送行之时,还须转达朕的善意,切不可与之争执。”
陈子龙应道:“臣遵旨。”
“陛下,那钱相……。”
“钱相怎么了?”
“钱相亲弟弟和独子都随他去杭州府,钱相怕是不宜再在内阁了,应该……避嫌吧?”
朱慈烺定定地看向陈子龙,脸上神色似笑非笑,显得有些古怪。
陈子龙被朱慈烺看得心头发悚,“陛下,莫非臣何处错了?”
朱慈烺这才转过头去,悠悠道:“对于钱相的品行,朕心中是深信不疑的。这事,首辅不要再提,日后不要再提了。”
陈子龙惊讶不已,“臣……遵旨。”
“替朕拟旨,钱肃乐品高德厚,先有毁家杼难之举,后有拥立之功,晋太师。”
陈子龙傻眼了,此时钱肃乐为少师,自己是少傅。
可自己这么一弹劾,皇帝不采纳也就罢了,转眼间钱肃乐反而就晋了太师。
倒不是陈子龙眼红钱肃乐升迁,而是他确实想不通皇帝为何要如此?
出宫之后,走在五龙桥上,陈子龙还在低头思索着。
突然,他心中灵光一闪,原来如此。
陈子龙终于想通了,张国维、张煌言、马士英三人一旦随吴争离开京城,那么内阁五人,就空了两个席位。
钱益谦接替马士英为户部尚书,按理补进内阁,已经不是问题。
原副都御史王翊取代张煌言,执掌御史台,入阁也是铁板钉钉。
这么一来,钱肃乐、王之仁、钱益谦、王翊加上自己,就组成了新内阁。
可问题是,钱益谦受自己提携,王翊又是自己的心腹。
这样一来,内阁就成了自己的一言堂。
陈子龙有种如梦初醒的恍然,皇帝在忌惮自己,寻求权力平衡。
把钱肃乐扶持起来,用他来制衡自己。
而钱肃乐影过错、把柄”在皇帝手中,再晋为太师,钱肃乐不仅得心存感激,还得紧紧依靠皇帝,否则,弟弟、独子的过错,日后便会时不时有御史以疮劾。
高!妙哇!
恍然的陈子龙,心中对朱慈烺不但没有怨怼之意,反而变得兴奋起来。
他仰头呐呐自语道:“我朝今日有此雄主,吾明必兴!吴争,我倒要看看你,还能猖狂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