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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谦益连连应是,还真喝了口茶,然后取帕子往眼角按了按。
这才抬头道:“不瞒王爷,老夫听闻,陈子龙、王翊正在联络朝臣,在弹劾老夫……。”
到这,钱谦益一双眼看向吴争。
吴争此时正微微低着头,左手把玩着桌上的茶碗盖子,似乎没有发现钱谦益看向自己。
钱谦益等了好一会,见吴争没反应,干咳了一声。
吴争这才抬头道:“这事我知道。首辅来时,陈子龙、王翊等人前脚刚走。确实如首辅所言,他们想联络我,一起弹劾首辅。”
钱谦益几乎是让人看得见地长吁一口气,他摸摸胸口道:“王爷能如此坦诚相待,老夫没有看错王爷,老夫放心了……敢问王爷,是怎么回的他们?”
吴争微微皱眉道:“还能怎么?这些都是言官科道,我也时常被他们参劾。只好,总不好太得罪吧……我就是,我虽是国公,可也不好太插手朝堂之事,特别是弹劾当朝首辅之事,就让他们找别人去吧。”
钱谦益一脸感激地道:“王爷果然是正人君子,老夫佩服。”
吴争讶然失笑,这四年来,自己的绰号没有十个,也有七八个,可这“正人君子”还真第一次闻听。可惜啊,这四个字就算是出自陈子龙之口,吴争也能自喜一下,可现在,吴争恶心想吐。
钱谦益却急迫地道:“老夫今日来,为得也是请王爷伸手助一臂之力。明日大朝时,若陈子龙等券劾老夫,还请王爷援手。”
吴争犹豫道:“这……不妥吧?”
钱谦益忙道:“这有什么不妥的?不瞒王爷,老夫的身后可站着陛下呢。陈子龙等人再叫得响,若是陛下不允,他们也只是狂吠几声罢了。王爷,若此次你能为老夫援手,老夫足领王爷之情。”
“哦?”吴争一声哦,来得恰是时候。
钱谦益左右一顾,看了一眼宋安。
吴争心领神会,朝宋安轻轻一甩手,宋安识趣地告退。
钱谦益道:“王爷如能援手,老夫另有重谢。”
到此,钱谦益抬手一比,二。
吴争翻白眼道:“首辅啊,本国公年纪虽轻,可也是见过世面之人,况且本国公也不是贪钱之人哪。”
钱谦益眯眼一笑,重新比了下,三。
吴争依旧摇头道:“都是同僚,有什么不能坐下来好好谈呢……?”
钱谦益再变,他右手五指一张。
吴争道:“首辅公忠体国,却被奸冤屈,本国公若是坐视,公道何在?”
到此处,吴争问道:“如何交付?”
钱谦益哈哈一笑,道:“明日事成,老夫当派人送来府上。”
吴争点点头道:“好。那首辅要我怎么帮?”
钱谦益的老脸随即阴沉下来,“协从热罢官,首恶连同家人流放。”
吴争饶是有心理准备,也不觉心中一凛。
“首辅这是要赶尽杀绝啊?……这再怎么,都是同僚,政见不同,罢官也就是了,何必流放祸及家人呢?”
钱谦益听了吴争的话,反而一愕。
好半晌,钱谦益点点吴争叹道:“王爷果然是个性情中人。”
他摇摇头道:“但凡政敌,一旦动作,便是你死我活、至死方休。王爷今日一念之仁,他日必遭他们反噬。有道是除恶务尽哪,王爷。”
吴争犹豫道:“可这……这几人也不是大奸大恶之人,我心里终究是过意不去。”
钱谦益呵呵一声,冷笑道:“王爷还真是好忘记性,当日陈子龙派宋征舆勾连清军,在镇江府刺杀王爷,难道王爷不记得了吗?”
吴争皱眉道:“当然记得。”
“那就是了。”钱谦益道,“可当日陛下庇护陈子龙,连带着宋征舆也没处置,只是囚于牢郑可如今陛下已经视陈子龙如眼中钉、肉中刺,此次王爷与老夫联手,不但可将陈子龙扳倒,还可顺便解决了宋征舆,一举两得啊王爷。”
看着钱谦益有些得意的嘴脸,吴争突然道:“原来首辅是受了陛下的旨意而来。”
钱谦益一怔,有些吱唔起来,“王爷误会了,这绝不是陛下的意思。”
吴争叹道:“这银子若是首辅的,本公收也就收了,可若是陛下的……为人臣的,怎么好收呢?要不,一会儿劳烦首辅,将这张汇票一并带回去吧。”
到这,吴争压住桌上那张汇票,然后朝钱谦益面前一移。
钱谦益连忙再推回来,道:“王爷是真误会了,这银子绝不是陛下的,也绝不是国帑……是老夫的私产。”
吴争目光一闪,道:“首辅原本是康庄之家,拿出二十万两,本公信。可首辅去年已经被清廷黜落,从顺府贬到应府待罪,这一番折腾,怕是家底也薄了吧?”
钱谦益一时不明白吴争的意思,下意识地点点头。
吴争立马变脸道:“首辅这是欺本公年少吗?”
钱谦益一惊,忙道:“王爷这是何意?”
吴争恼怒道:“既然首辅家底已薄,刚刚首辅应下的五十万两,若不是陛下出,首辅出得起吗?这不是在欺本公年少吗?”
钱谦益这才会意过来,“王爷息怒,容老夫慢慢解释。”
吴争哼了一声。
钱谦益想了想,斟酌道:“王爷认为,以如今义兴朝的财力,三、五年间能否打败清军?”
吴争不置可否。
钱谦益只好自问自答道:“以老夫看来,是绝无可能的。朝廷在此战之后,廖仲平的京卫折损过半,兴国公的水师更是仅存八千余人,太平候夏完淳的建阳卫,伤亡三千余人。招募的三万新兵,尚需要时日训练。再王爷麾下,四卫大军,经此一战之后,伤亡也不吧?听王爷打算再建二卫,可老夫知道,大将军府府库怕也拘紧吧?可就算王爷重建六卫大军,对于北方数十万清军而言,也仅仅只是一支不具太大威胁的军队而已。虽王爷四年来,不断地打胜仗,可真山了清廷筋骨了吗?除了杀了一个豫亲王多铎之外,其它的胜利不过只是啃了一下清廷的皮毛,远不到伤筋动骨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