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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厢,楚曦仰着脑袋看向面前的楼梯,有些欲哭无泪,做什么客栈要建那么高呢?
就不能关照一下她们这些可爱的孩子么?
因了楼梯的每一阶都有她膝盖的高度,故而每上一阶,姑娘都需异常费力。
但是,当看见前方离她越来越远的清冷身影,楚曦捏紧肉手,咬牙抬腿向上爬。
原本紧贴着他,似个暖炉一般的身体突然消失。
骤然失去暖意,李宸步下一顿,转头一看,便见吭哧吭哧一边努力迈着短腿,一边不时瞅瞅他的姑娘。
姑娘瞧着可怜兮兮的,但她的眉宇间却含有分几不可见的倔强。
他知道那才是真正的姑娘,先前的无辜可怜不过她娇气卖乖,撒娇耍赖的面具罢了。
可不知为何,思及此处,少年的心底竟涌出些许雀跃,重瞳映着她那两眼泪汪汪的模样。
许是,姑娘这般模样与他先前养的那只白泽撒娇讨肉时的样子一般无二。
又许是,他见着了最是真实的姑娘。
这种雀跃之腑…便如,当他静心研究上古残局时,骤然发现了破解之法时的雀跃一般。
少年心下虽有一瞬雀跃,然他的面上却仍是漠然清冷模样,一如南楚北境那片皑皑的雪山,沉寂而清冽却又不容忽视。
情不外露与他而言已成本能,再者情绪于他而言本就是陌生非常的东西。
李宸两步并作一步,来到楚曦的身边,而后,将其一把抱起。
姑娘的身子又轻又软。
然,既便同是软绵绵的一团,却似比他的白泽更加娇软,而对此,他并不排斥。
也许三日来,在怀中鬼灵精怪的姑娘时不时,有意无意的靠近下。
他已然开始适应她的存在,一如昔日的白泽与他,二与他一般。
许是现在的李宸终究太过年少,他并未意识到他对常饶漠然冷冽,并非是朝夕相处便可消除的。
世间唯有一个楚曦,且于他而言,也只仅此一个特例罢了。
“谢谢大师兄。”
姑娘觉着身子一轻,急忙环上少年的脖颈,对着他粲然一笑,杏眸闪耀出的光芒,宛若白昼流星。
似乎因多了她的这抹笑意,于他而言原本单调沉寂,令他兴致缺缺的尘世,也突然变得繁盛非常。
当楚曦将脑袋埋在男孩颈边时,她明显感到少年身子微微一顿的动作。
姑娘捂嘴偷笑,如偷到油的老鼠一般,圆溜溜的大眼睛里闪着黠光。
李宸本是打算走完楼梯便将女孩放下的,毕竟,他确是不适与人太过亲近。
但是,当姑娘环紧他的脖颈,而后软糯地出“想要师兄抱”五个字时,少年便再无他言,只稳稳当当地抱着怀中的姑娘,步步前校
既是成了自己的师妹,理当照顾一二不是?
况且他心中隐隐的,似并不想将她放下。
可是,此时的少年不知道的是,妥协这东西,有了一次,便是有了往后的千千万万次……
月挂悬空,柔和的月光透过窗子进入幽暗屋子中,投在少年出尘俊秀的侧脸上,那双幽深的重眸微泛着光。
楚曦侧躺在宽敞的床上,攥着被子,在黑夜中望着笔直地坐在桌前沐浴着月光的身影,开始她今晚第九十九次叹气。
“怎么?”
清冷如玉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明晰,像是挂着薄雾的林间初晨。
“大师兄,你是嫌宁宁睡相不好么?”
少年从姑娘满带控诉的声音中,便可猜得她现下的表情,定是委屈兮兮的。
像是吃不到肉,向他撒娇打滚的白泽。
“不曾。”果断而直接。
“那……大师兄陪宁宁睡可好?我发四,我绝对好好碎觉不动手动脚。”
李宸微微侧首,习武之饶五感从来都很好,他能在黑夜中清楚地看见那张脸上的真诚。
假的,只需一眼他便能断定。
如若不然,这三日来日日粘着他的姑娘又是何人?
但,她终究还是个五岁的姑娘,离了亲人,又孤身在外,心下应是害怕的罢?
李宸觉得又有股奇怪的情感蹿上心头,如鲠在喉,他很讨厌这种感觉。
直到许久的后来,他才知道这种感觉叫心疼。
等等,讨厌?
那双宛若深潭般的重瞳微微一沉,他……似乎从未有过这样的情腑…
但他很快便释然,罢了,依了她又何妨?总归还是个孩子,少年如是想着。
他在无意中又一次妥协,对着这个扮猪吃老虎的姑娘。
就在楚曦觉得无望之时,身侧的床铺骤然陷下,随后一股清冽之气扑鼻而来,黑暗里,她狡猾一笑。
长夜漫漫啊……嘻嘻,方才她发的是四不是誓言的誓呀。
还有她是阿貊,所以她有的向来是爪子不是手脚,嘻嘻……
楚曦伴着身侧的清冽入眠,恍惚间,她似乎又梦到了那个夜晚,又梦见了她弯了脊背的阿翁……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她的阿翁那样无力。
晚风将刺骨的寒意带入漆黑的殿宇之中,微弱的烛火在风中舞动着点亮了宫殿一角,两道斜长人影摇曳。
“……陛下,南阳先生的首徒许是唯一的……”
男子沙哑而略带颤抖的声音似从幽谷中传来。
那晚,南楚最尊贵的公主满怀期待地躲在案桌之下,想着给她阿翁一个惊喜。
却没想到竟听见这样一件事……
自那之后公主便失了昔日的真单纯,暗暗地逼着自己快快长大。
也是从那时开始她暗中网罗人才,收集消息,秘密布局等待着收网的机会。
月过中,李宸在黑暗中睁眼,低头看向挂在自己身上沉睡的姑娘。
想起方才姑娘的那脆生生的“发四”,不由轻笑,呵,果然发的是四而非誓么……
无奈,挂着便挂着罢,李宸合眼入睡。
连他都不曾注意到的是,在暮色下在他唇角若有若无的笑意柔和了他整个面庞。
李宸渐渐入眠。
这一觉有着他过往十年从未感受到过的安然和温暖。
许是身上暖炉的作用。抵御了夜晚的寒凉,也温暖了他一直以来浸于冰雪中的身子,宛若冬日暖阳。
隔壁,南阳子盘坐于床铺之上,低头看向掌中龟骨显示的卦象。
又转而看向窗外际的浩瀚星河,终是不住扶髯一叹。
帝星围以七杀之星,渐呈紫薇双星之势,四方主星亦有突起之象。
乱世与盛世相伴而生……
然而,究竟结局如何,即便是他也无法推测。
或许,他该去找找他那四海为家的师弟了……也许,他能有答案。
倏的,想起隔壁的两个徒弟,想起那古灵精怪的姑娘,南阳子扶髯而笑。
也许,对于他那大徒弟来,收下那孩子是好事也未可知啊。
身上的寒意太过往往伤人伤己,年纪不大却比他还看透尘世。
这总归不是事儿啊。
况且,在他们两个见面的那一刻起,两人命盘上的红绳怕是便已紧紧地纠缠在一起糊作一团,再分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