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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瑛已触动万千,这些日子她总在装作坚强,尽量不去想那些触动心弦的事,尽量不去回忆从前的那些美好。
毕竟,失去父母双亲的柳宁柳安还要靠她啊,可她总觉得自己这二姑姑做的不称职。自那日柳宁走丢后,她便自责万分,日日夜夜祈祷上苍莫要再出现差错,让剩下的家人团团圆圆和和美美。
可如今,三妹也要走了……
几滴晶莹的泪滚落,柳瑛也有些哽咽。她连忙拭去泪水,柔柔道:“放心去吧,记得照顾好自己。”
忘忧点了点头,她袖中的相思落已吸满墓冢中涌出的光点。而这些星星点点围绕在二人身侧,渐渐汇聚成柳木阳与颜氏的模样。
忘忧见二人携手而立,正对她柔柔笑着,眼神中又满是担忧地望着自己的二女儿。
逝去的人,也许只是换了种方式继续守护在我们身旁。可惜,大多数人如同柳瑛一样看不见他们,只能偶尔从清风旭日中模模糊糊感受到他们的存在。
忘忧瞧着颜氏还在说着什么,那口型似乎在道:“我们一切都好,不必担忧。”
那一刹那,她仿佛被一股暖流触动了心弦。虽是生死两隔,却隔不住亲情之爱。
也许在从前那段时间这的某一日里,柳木阳与颜氏早就将她当作自己的亲生女儿了吧。
柳瑛紧紧拥着忘忧,好不容易才稳住心绪渐渐松开:“三妹,一路保重,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忘忧对着柳瑛破涕为笑,她将目光渐渐转向一旁的柳木阳与颜氏,二人携手而立,向她点了点头。
忘忧轻轻一笑以作回应。
未来无论如何艰险,她都必须独自走下去。
……
离开柳家墓地,忘忧又回到了韩府。今时不同往日,韩珂被封为卫国公,又拒绝了宇文汐赏赐的宅邸,只能依照礼制扩建韩府。
扩建中的庭院中仍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忘忧驻足望了片刻,看着他们相互配合,相互鼓劲,不免暗叹一声。
也许那些工人、下人们身上才有着他们一直向往的人情味。那是她此生都将不会体味到的东西。
皇城中人就像是被下了诅咒,注定站在高巅之峰,无人陪伴无人慰藉。
“主子。”祁云站在一旁低声道,“右相还未回府,可黛墨姑娘已经来了三四回,难道主子不管管?”
管?
她挑了挑眉,黛墨对韩珂倒是真心的。
“我离开京都后,你莫要为难她。”忘忧转身离去,“皆是失意之人,何苦相互为难。”
祁云咬了咬牙,就算韩珂不喜欢她,但也不能喜欢那个青萝巷的乐姬!她得不到,别人也莫想得到!
忘忧正要转入院子,管家喘着粗气小跑着从外而来:“哎哟,夫人你回来了,怎么也不派人知会一声。”
“穆老。”忘忧向他点了点头,“不过回府,何必兴师动众。”
管家躬身轻声道:“相爷一直盼着您回府,就在他苑里的竹林等您呢。”
祁云微微蹙眉,原来韩珂没有出去却谎称在外。这不就是明摆着躲着黛墨吗?由此,心头又蒙上一层喜悦。
“好。”忘忧理了理衣袖,“我回屋里拿件东西便过去。”
“哎,哎。”管家应着,又瞥了祁云一眼,“相爷说了,要您一个人过去。”
一个人……
祁云心中又没落几分,原不说她也不会不识相地跟去。可韩珂这般强调是信不过她,又嫌她蠢?
忘忧知道祁云心中已绕过好几弯,只得拍了拍她的手向管家点了点头。
祁云忍住哭意向忘忧抱拳躬身:“主子且宽心,祁云明白,就先行告退。”
忘忧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她一切都好,只是有时候太过多心又执拗。韩珂说的“一个人”,不过就是放着近来没任务,一直暗中跟在她身边的扶溪罢了。
忘忧回屋拿上东西,便向韩珂的竹苑行去。许是他提前安排,一路上她没有遇到多少下人,只是偶尔有两三位奴婢做着打扫的活。
这一年来,她踏入竹苑的次数屈指可数,这也是最后一次。
她穿过屋宇与小溪,一直来到大片竹林旁。穿梭在竹海,风湿漉漉吹着,四处飘荡着竹子的清新气息,让忘忧霎那间忘却了爱恨,又忽而明白了那些隐士的志向。
她漫无目的地走着,直到绕过木栅栏后微微一顿。夕阳下,一道道穿林的斜阳光柱,映照在他翠绿的锦袍上,他双目微闭,唇角轻扬,安静内敛得不像是往日叱咤风云的京都小霸王。
此刻的韩珂仿佛与竹林融为一体,就如同一幅出自隐士悠然淡薄的工笔画。
“是不是小爷太美把你迷住了?”躺在屋檐下的韩珂一瞬坐起,一开口仍是先前的他,“忘忧,你终于来了。”
“你还是这样口无遮拦。”忘忧一步步向他走去,“我是来向你告别的。”
韩珂听到“告别”二字便像是蔫了似的重新躺回廊下:“我听说了,还猜着你什么时候会来与我道别,没想到这一日来得这么快。”
忘忧坐在他身旁的台阶上,微微侧身便能闻见从他身上飘来青梅酒的味道:“我不会回京都了。”
韩珂故作镇定闭上眼,暗中却瞧瞧攥起拳头。她不会回来了……永远……
“忘忧。”他缓缓睁开眼,“你知道的,我喜欢你。就算我们中间隔了多少东西,就算我们多么不合适,我还是喜欢你。”
身后夕阳余晖轻拍院墙,万物皆被蒙上一层透红,殷红缥缈如在梦中。
二人陷入短暂的沉默,忘忧抿了抿唇从袖中拿出一盒木匣子,轻轻放在他身边:“物归原主。”
这对他确实残酷了些,可她不得不这么做。
韩珂从廊下支撑着坐起,见到匣子的一刹那便明白了过来。可他还是不服输般一点一点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支通体晶莹散着淡淡蓝光的玉簪子。
这是寒玄玉簪,在永州,他亲手为她簪上的那只。
那时他还戏说,忘忧就算扔了,也不会戴上。没想到一语成谶,如今可不是又扔给他了吗?
“我送你了,便是你的,何必还我?”韩珂语气间带着些许不悦,将木匣子盖上重新退回忘忧面前,“大大方方的,你若还当我是朋友,便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