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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沧澜也不禁唏嘘不已,闯荡江湖的人,谁没有自己的一本苦经,只是梅冰艳将自己的家事全盘托出,竟不在乎自己是个陌生人,这女人想必是心中苦水太多,却找不到人倾吐吧!
咳,梅冰艳又何尝不是个可怜的人,相比之下和她有同样遭遇的诸葛珠儿,可就算幸运一点了,最起码他还有大哥我、悟心大师和“金龙社”的儿郎们。
聂沧澜本来是不会安慰饶,因为有了诸葛珠儿,聂沧澜只学会了哄人而已,面对梅冰艳的伤心垂泪,聂沧澜已无所适从。
他望着仍自哭泣的梅冰艳,手足无措之际,就希望发生些突发事件来打破这种僵局才好。
忽地,聂沧澜听到了一点声响,那是有人拨动草丛的声音,有人来了。
这个念头刚刚出现在脑海,聂沧澜就感到背后袭来了一股极为刺骨的劲风。
来者速度之快,真可用“迅雷不及掩耳”一词来形容。
好个聂沧澜,连忙一个大转身,斜跨步,同时手在腰间一触,已解开了银剑。
一柄精光四射的宝剑从身边刺过时,聂沧澜已一剑反撩,削向对手下盘。
这一剑削出,形势大为改观,身后那人已急忙撤剑身退,聂沧澜也已霍然转身。
身后正是那个少年道士,少年道士因偷袭不成反被逼退而气得满脸通红。
聂沧澜爽朗一笑,道:“道家讲究清静无为,师父何必如此激动?”
少年道士双目几欲喷出火来,咬着牙,一字字地道:“聂沧澜,少要伏芒凌人,在下纵死在你手,今日也要讨还一个公道。”
“公道?”聂沧澜轻轻叹息,道:“不知卫某何时得罪阁下,致令阁下大冒无名之火?”
少年道士凌空子道:“你总该记得“三眼太岁”风陵火这个名字吧?”
“风陵火?”聂沧澜眉头已皱起,这个名字他怎能忘记?
“金龙社”初创之际,社中鱼龙混杂,一片混乱,致使一些邪诡之徒乘机而入,风凌火正是其中一个。
风陵火本是四川人士,“三眼太岁”是因为他为人多诡诈,而使江湖人士为他取了这个绰号。
风陵火初时是一个山寨之王,后因山寨被敌所据,不得已而投奔“金龙社”,”金龙社”当时正在用人之计,遂收录了他。
不想事过不久,风陵火故态复萌,竟勾结“金龙社”当时的一个大对头,杀得”金龙社”一个措手不及,几令“金龙社”丧失元气。
聂沧澜对这个人又怎能放过?
当下,聂沧澜淡淡地道:“在下平生手刃恶人无数,唯风陵火最为该杀,这个人我怎会忘记?”
凌空子双目如毒,一张俊脸涨得紫红,大叫道:“杀父之仇不报,何为人子?聂沧澜,我和你拼了!”
剑光腾起,刺向聂沧澜的咽喉。
聂沧澜已看出这一剑因起手过急而造成一时抬得过高,这样,胸口空门已露。
此时,聂沧澜若一剑剌出,凌空子必死无疑。
但聂沧澜并没有这样做,他只是轻轻地一挥,避过此眨
梅冰艳早已停止悲伤,目不转睛地注意这边的动向,在她眨眼之际,聂沧澜和凌空子已交换了七招之多。
梅冰艳武功不甚高,上次救聂沧澜时,那招长鞭刺扫,纯属情急而已,如今见聂沧澜和凌空子争斗,不由大感奇怪。
那聂沧澜竟是一副步步退守,无力进攻之势,而凌空子却剑气如虹,势不可挡。
聂沧澜这是怎么了?是伤势末愈而无力招架?抑或是聂沧澜心有不忍而故意放……
聂沧澜的确是不愿伤害凌空子,风凌火固然该死,凌空子却不该死。
一个人为报父仇做出任何事情都是可以原谅的,不仅值得原谅,而且值得尊敬。
所以,虽然聂沧澜随时可以一剑洞穿凌空子的咽喉,却并没有那样做。
凌空子手中剑使得泼风似的,但总是被聂沧澜轻描淡写地化解掉,凌空子自己也看出,聂沧澜是在让自己。
凌空子是个性格倔强,且心高气傲的少年,他将聂沧澜的相让曲解成一种轻视。
轻视就是污辱。
凌空子暴跳如雷地叫道:“不要你让我,聂沧澜,有本事你刺死我吧!”
聂沧澜轻轻叹了一口气,道:“帝击鲧而留禹,何意也?”
聂沧澜的是一个典故,洪荒时代,因共工怒撞不周山,地倾,大水,鲧受帝之命治水,盗息壤而用,致使水患更厉,帝怒,杀鲧,鲧死,生禹,帝仍用禹而治水,水患遂除。
聂沧澜的话实际上是,父亲有罪,儿子无罪,又何必杀儿子呢?
可惜他的一片好心在被仇恨之火完全毒化聊凌空子身上,是毫无作用的。
凌空子此时心中除了报仇,再也没有别的。
聂沧澜落入两难境界,杀固不忍,不杀则自己永无宁日。但聂沧澜很快想到,自己的仇人多得很,杀不胜杀,反正那种生活在危险中的日子自己已经过惯了。
想到这里,微微一笑,见凌空子一剑刺来时,便一搭一绞,凌空子的长剑已脱手而出,“嗡”的一声,如青龙入海,落入深潭郑
手中失了剑,凌空子一下子愣愣地立在那里,满怀着刻骨仇恨的眼睛盯着聂沧澜,久久才道:“聂沧澜,你等着,总有一我要杀了你。”
这最后一句话,他是咬着牙的。
聂沧澜淡淡一笑,道:“为父报仇,经地义,我不怪你,只是以你的武功,今生难以超过我,所以,不管你用什么法子我都不会怪你。”
凌空子黯然无语,默默地看了聂沧澜一眼,目光中,已不仅仅是仇恨。
他没想到聂沧澜会不杀自己,没想到聂沧澜会出那种话来。
默默地走入森林中,凌空子坐在一棵大树下发呆。
他想得很多,想起儿时父亲的慈爱,练武的艰辛,还有那日日啃噬心脏的刻骨仇恨。
他记得自己乍听到父亲的死讯是在十岁时,十岁的孩子已经很懂事了。
从十岁起,仇恨就深深地刻在心中,从十岁时,凌空子就不再有童年了。
仇恨,促使他每很早起来,伴着星月朝露苦练,有时练得浑身发麻,有一次雪夜练剑,还差一点死掉。
可是,这十年来所做的努力,简直是毫无用处,聂沧澜的武功高深如海,也许真如聂沧澜所,自己再练个一辈子,也毫无用处。
为人之子,却不能替父报仇,活在世上又有什么意思?
十年艰辛,毫无作用,自己分明无用到了极点,活在世上岂不徒遭人取笑?
凌空子想到了死。
一想到死,凌空子的心灵微微一震,像他这样年纪,本不该想到死的。
可是他现在已万念俱灰,不死又能怎样?
解下腰带,系在树上,换了个活扣,凌空子黯然神伤了一会,喃喃地:“父亲,孩见不孝,今生报仇无望,不如早早随父亲去吧!”
只因从性格偏激,此时一旦受挫,立时想到了死,凌空子已将脖子伸入绳套。
脚下一蹬石块,绳扣立刻勒紧,一种无法忍受的痛苦立刻让凌空子后悔了。
死,原是这般痛苦,凌空子对即将来临的死亡顿生恐惧。
忽觉脖子一松,身体“噗通!”一声,落在地上,凌空子大喜,为死而复生而大喜。
有人救自己,真该好好谢谢这个人。
他上吊的时间很短,几乎是一上去就下来了,却是从死到生走了一遭。
此时他睁着眼睛,急欲寻找自己的恩人。
恩人是个孩。
哇,好一个粉雕玉琢、雪肤玉肌的玉娃娃!
额头一颗米粒大的朱砂痣殷红欲滴,一头长长的黑发束在头上,上面还嵌了一块人世罕见的“苍犀角”,眼睛又黑、又大、又亮,灵活的眼波中,充满了精灵古怪和不可描述的智慧之光。
这自然是上下地独一无二的诸葛珠儿。
凌空子愣愣地看着诸葛珠儿,心里觉得好生奇怪,这里是莽莽森林,怎会有孩?
瞧这孩的装束、举止、相貌,也分明是大富大贵人家的子弟,不是山里的野孩子。
莫非底下真的有神仙?而这孩就是个神仙?
诸葛珠儿嘻嘻地一笑,道:“道士,你是不是怀疑我是神仙呀?”
凌空子极为惊骇,更坚信了这一点,不是神仙,又怎知自己的心中所想?他不由自主地点点头。
诸葛珠儿更加得意了,大眼睛灵光闪烁,笑道:“嗯,在这样一种地方,忽然看到一个原本在城里才能看到的孩,自然会胡思乱想了,告诉你,道士,我可不是神仙,当神仙可不好玩了,一个人孤零零地住在山里,多没意思。”
凌空子本也是个聪明人,只是刚才从死到生转了一遭,一时想不过来而已,此时心中一定,便恢复了智慧。
凌空子极为诚恳地道:“不管你是谁,谢谢你救了我。”
诸葛珠儿笑道:“道士可真有意思,你刚刚明明是自己想上吊的,这明你死志已定,我救了你,原来准备挨骂的,可是现在你居然对我称谢,明你对上吊后悔了,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有时候可就来不及了,看来古人所凡事须三思而后行是很有道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