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说话

周六的午后，阳光透过乳白色的窗纱，柔和的洒在乳白色的地板上，泛起朦胧的光晕。

这是一间很普通的卧室，一点儿也看不出是个单身女孩子的房间。进门左手边一张标准双人床，白底蓝花的床单干净整齐。正对门口一扇飘窗，紧贴飘窗东侧，靠墙并排放着两个书柜。透过书柜的玻璃门可以看见里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书，从武侠、言情、历史典籍到英汉词典、大学教材应有尽樱抬手最方便取用的高度专门腾出一排放置各种心理学、教育学和教材教案集子等。书柜对面飘窗及床中间靠墙放置一张书桌，桌上除了一部台式电脑还是书及各种资料等，东西虽多，收拾的却很整齐。

初夏靠坐在书桌前的转椅上，背对窗户，光脚交叉搭在床边上，腿上摊开一本书，她右手食指点在一段话上半没有动。

“坏话好、狠话柔、大话；笑话冷、重话轻、急话缓；长话短、虚话实、废话少；把话到心窝里。”

她皱着眉头发呆，良久，将书倒扣在桌上，黄底书皮上写着《把话到心窝里》。初夏最喜欢旅美作家刘墉的书，书柜里专设一排放置他的书籍。每次看的时候都会难得心静，颇多感触。

初夏的父母是双职工，八十年代计划生育，只有她这一个女儿。那个年代爷爷奶奶姥姥姥爷家都是子女较多的，郑大夫和老初都是家里老大，很早便出来工作，家里的弟妹还。初夏就有个没大几岁的舅舅，因此初夏也不能指着家里老人帮忙带。

初夏一岁以里白都是被送到镇上保姆家，后来又由高中毕业的老姨带了一段时间，两岁不到就上了幼儿园。幼儿园上完又上了一年学前班，还是不够年龄上学，最后郑大夫送了两袋化肥把初夏送进了学，就这么稀里糊涂直到大学毕业都是班上岁数最的。

初夏对儿时的记忆最深的就两件事，一件是刚上幼儿园没多久午睡，因为不敢叫老师把大便拉在裤兜里，还用手接左抹在墙上，两岁不到的记忆能记得这么清楚且记这么多年她自己也很惊奇。

还有一件就是没完没聊看书，的时候逢周末加班或者寒暑假，没人照管爱睡懒觉的初夏。父母经常将她反锁在家中，那个年代没有网络没有有线电视，除了定点看看动画片，最多的消遣就是看书。

初夏爱看书，将父母单位图书室的书都借遍了。后来郑大夫看病认识了再新华书店上班的人，假期的时候就把初夏放在医院旁边的书店里，一呆一都不再挪窝的。

其实她从没提前认过字，郑大夫的家庭辅导只局限在学前班教拼音。晚上下班回家做饭吃完之后，老初经常要出去学习54号文件。郑大夫就拿着拼音卡片一个个考初夏，她有时候连续好几遍念不出来，郑大夫就会气得把她关在门外。那时他们住在医院的宿舍大院，都是平房，门外就是漆黑的长满草的空旷院子，冬日的夜晚外面空无一人。初夏一边拍门，一边哭着喊：“妈妈，我好好学，放我进去，我好好学。”

上学后一直也是比较乖的，第一批带红领巾，第一批入团。就凭着老师教的那些，回家自己一边看书一边查字典，后来懒得查就自己根据上下文猜字，大概也能读懂意思。

这样一本本书看下来，刚上三年级就能跟着老初看金庸了。最喜欢的是西游记，三年级暑假回老家玩，姥姥带初夏到供销社想给她买点好吃的，她却一眼看上了货架上摆了不知多少年的那本最厚的文言文版西游记，买回家靠在炕头三就看完了。这本书直到上初中前几乎每个假期都会被拿出来翻一遍，一直看到青春期和郑大夫吵架被摔散了架。

有时没有书看了，初夏会无聊的扒在后窗看大院外的风景，那扇18寸电视机、如电视般大的窗及窗外的风景，在他们搬家十几年后依然会出现在她的梦里。

她们家住在大院的最后一排，后面就是一大片空地。没有被锁住的时候，她就和院里的伙伴们在那里疯跑，逮蚂蚱，捉蝴蝶，捉迷藏，过家家，吃玉米粒般大的紫葡萄。

为了不午睡，她们会把枕头藏在毛巾被下面，几个人跑出去攀着园子边的篱笆爬到房顶上，大院里都是平房，一排有好多家都是连在一起的。大家嘻嘻哈哈的从这头跑到那一头，直到把大人们全部吵醒，出来站在院子里骂，她们再坏笑着偷偷溜回家。

大院的晚上家家户户都不锁门，大人们或在街上侃大山，或在家里看电视。孩子们则玩捉迷藏，躲到谁家算谁家，大院傍晚家家户户不上锁的院子就是他们的乐园。

初夏记得那个时候上可以清楚的看见整条银河，她玩累了，坐在妈妈怀里抬头，漫繁星闪烁。儿时的记忆似乎应该孤独却又因为在大院长大而不孤独，温暖而快乐的大院生活一直伴随到她上大学。

也因此初夏总被身边人脾气秉性不像独生子女，会照顾人，会让着人，不轻易与人发生冲突。但又有着独生子女最不擅长的一面，就是不善与人交际，尤其是陌生人。很多时候能自己解决的事情都是自己解决，不能解决的也要绞尽脑汁自己想办法解决，甚至有时直接放弃也不轻易求人。上学时初夏连出门吃个早点都要郑大夫跟着，高中大学在外住宿，多少好了一些，但也不轻易与不熟悉的人交际，不愿意给身边的人添麻烦。

这样矛盾的性格，感觉现在给她带来很多的迷茫，不善于汇报与交流工作，不善于与领导和同事沟通自己的想法和做法。这应该就是与宋强发生冲突最关键的原因，初夏其实一晚上就想明白了。

她总觉得埋头认真干活就好了，却忽略了与人交流是最基本底线。知道了问题所在，就要主动去沟通与交流。你不，谁知道？谁也不是谁肚子里的蛔虫。

她看着那本书，合好，起身转头放回书柜里。家里静悄悄地，郑大夫和老初隔着客厅在对面的卧室睡的正香，轻微的呼噜声隐隐地传了过来。

初夏想，这么多年自己还是没有午睡的习惯。她伸了个懒腰，又拿出一本哈利波特消遣起来。